106.106 狠還是金姐狠啊(1 / 1)

下午廠裡果然開了會。

不知道是不是去年在露天壩冒著風雪開會太冷了, 所以今年第一場大會大夥兒都在自己的部門裡,聽著電喇叭裡麵的廠長、副廠長幾個比較大的領導依次講話。

趙禮輝聽得昏昏欲睡。

忽然感覺左肩膀一重,把他嚇一跳, 側頭一看是汪時紅彤彤的臉,他感覺不對勁兒, 在老大的瞪眼中將手放在汪時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然後果斷舉手道,“老大,汪時發熱了!”

本以為汪時聽得發困的老大立馬讓兩個健壯的工人把汪時送到廠衛生所去。

下班後的趙禮輝幾人跑到廠衛生所去看汪時,結果被告知他已經被送到市醫院去了。

“……啥病啊,這麼嚴重?”

安常康驚訝。

“倒也不是太嚴重, 就是我們這缺藥,”衛生所的大夫無奈地說。

“那我們去市醫院看嗎?”

黃追嶽問。

“我去吧,我家離市醫院近,”趙禮輝想到他們兩個離市醫院有點遠,這來回跑也夠嗆。

“行,那我買點東西, 你幫我帶過去。”

“也幫我帶。”

趙禮輝跟容師傅說了聲後, 提著自己和安常康二人買的東西坐著班車直接到市醫院下, 他對這醫院還算熟悉,徑直來到住院部,打聽到汪時的病房後,便提著東西往那邊走。

“你也是, 什麼都逞能,不舒服你要說嘛,你看看你今天,差點就出了大事, ”才到病房門口,趙禮輝就聽到裡麵傳來一個男人充滿擔憂的斥責聲。

趙禮輝很懂事地往走了幾步,估摸著裡麵說得差不多後,他才稍稍用力往前走。

正在和自己哥哥說話的汪時抬起頭往門口看過來。

這才初八,醫院不管是病人還是醫護人員都不多,汪時這個病房就隻有他一個。

“禮輝哥啊,”汪時看清進來人是誰後,驚訝道。

趙禮輝掃了一眼輪椅上坐著的男人,揚起笑道,“對,我來看看你,這是安哥給你買的,這是黃哥買的,這位就是你常掛在嘴邊的哥哥吧?汪哥好,我是小時的同事,我叫趙禮輝。”

汪大哥也聽弟弟提過這個對他很照顧的趙禮輝同誌,他有些熱情地伸出手,“趙同誌啊,我也多次聽我弟弟提起你,感謝你對我弟弟的照顧,謝謝謝謝。”

趙禮輝傾身伸出手和對方布滿繭子的手握了握,“說得我都臉紅了。”

得知汪時是自己發熱後以為抗一抗就能好,導致肺炎後,趙禮輝也有點無語了,跟著汪大哥一起說了他兩句,見天色也不早了,他便沒多留,讓汪時寫一張請假條,他明天送到老大手裡。

趙禮輝走後,汪大哥笑盈盈地看著汪時道,“這同誌不錯,眼神清正,是位正直的好同誌。”

汪時聞言失笑,“評價非常中肯,他的確很好。”

第二天趙禮輝把請假條交到老大手裡,老大問了他兩句關於汪時的情況後,中午開了個幾分鐘的小會,重點就是讓大家一定要注意身體,哪裡不舒服就趕緊去醫院或者是衛生所看去,彆拖著。

上班沒幾天,他們部門就有一位八級技術工退休了。

老大在機械廠對門的國營飯店裡訂了幾桌菜,晚上一行人去飯店為這位老師傅餞行。

等趙禮輝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點鐘了。

葉歸冬都已經睡了一會兒了,聽到動靜坐起身來,趙禮輝拉開燈就看到她擁著被子坐那。

“吵醒你啦,”趙禮輝剛洗了頭洗了澡,這會頭發還沒乾,所以在那用毛巾擦著,“快睡你的。”

“幾點了?”

葉歸冬打了個哈欠問道。

“快十點半了,”趙禮輝說。

“我還以為你要很晚才回來呢,今晚上熱鬨嗎?”

葉歸冬靠著枕頭問道。

“熱鬨,”趙禮輝點頭,“老師傅在機械廠乾了這麼多年,帶出來的徒弟超過部門人數的一半,他這一退休,好些師傅都舍不得呢。”

“八級技術工呢,”葉歸冬歎道,“這一走,你們技術部就少了一員大將。”

“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部門裡肯定有不少想要往上升一級的師傅,”趙禮輝嘿嘿一笑,“趁著這個機會,我也去省城考一下六級證,能過當然是好的。”

“好啊,”葉歸冬又縮進被窩裡 ,“等頭發擦乾了就趕緊睡覺。”

“好。”

趙禮輝擦乾頭發後,便拉燈上床睡覺了。

正月十四是趙禮輝的生日,陳翠芳在他出門時就說晚上給他做好吃的。

趙禮輝欣然點頭,一天下來都高高興興的,晚上還收到葉歸冬給他買的皮帶扣,這玩意兒和胸針一樣,挺受人歡迎的,趙禮輝當下就換上試了試,表示自己很喜歡。

積雪消融,萬物複蘇,二月十五趙禮輝和葉歸冬跑到城郊外踏青,來到他們剛認識不久時爬過的山,找了點春筍,又挖了一棵普通蘭草後便回家了。

到家後,葉歸冬選了個底部壞了好幾次,補得都不能用了的小瓷盆出來,趙禮輝在後院挖了點泥,裝進盆裡將蘭草種上。

陳翠芳在一旁清洗著筍子,“這筍子嫩,你們拿回來的多,我分三份,一份咱們晚上吃,一份給親家母他們嘗嘗,還有一份給隔壁送過去。”

“行,聽娘的,”葉歸冬點頭。

趙禮輝站在桂花樹下,“娘,這桂花樹要不要修剪一下?”

“不用,我去年就剪過了,”陳翠芳搖頭,“隔一年修剪一次就行了。”

“好吧,那明年記得讓我修,”趙禮輝有點期待。

“行,”陳翠芳笑眯眯地點頭。

趙禮輝去葉爸爸家送筍子,正好郝叔也在,葉爸爸養的蘭草有一盆生病了,他過來看看怎麼回事。

二人蹲在蘭草麵前嘀嘀咕咕,趙禮輝放下筍子本來回家,結果看到葉媽媽和葉三嬸有說有笑地進了院子。

趙禮輝頓時就湊到郝叔身旁,不打算這麼早回家了。

然後他就發現葉三嬸和郝叔一個眼神都沒有往對方身上瞧過,除了剛開始打了聲招呼外,二人甚至沒有再多一句話。

就是因為這樣,才顯得他們更不正常。

趙禮輝心滿意足地回了家。

“禮輝,”當他從容師傅家門口路過時,容師娘把人叫住,“來,拿點豆腐回家吃去。”

“喲,”趙禮輝樂顛顛地跑進去,“師娘推豆腐了?”

“對,”容師娘打了四大塊成形的豆腐放進瓷缸裡,然後又舀了三大勺豆花到大瓷碗裡,讓他一起端回家。

“這麼多?”

趙禮輝有點不好意思接。

“你看那邊,”容師娘示意他看剩下的豆腐和豆花還有很多呢,“快端過去。”

“好嘞,謝謝師娘。”

趙禮輝樂顛顛端著豆腐和豆花回去了。

趙大根晚上回來看到有自己愛吃的豆花,臉上的笑怎麼也壓不住,“翠芳啊,就知道你心裡惦記著我,知道我最近饞豆花了,特意給我做的吧?”

“少往臉上貼金了,”陳翠芳輕哼一聲,“這是禮輝師娘送的,快洗手吃飯。”

甭管誰送的,有豆花吃趙大根彆提多高興了,晚上多乾了兩碗飯。

到底是心疼自己男人,到了月底趁著趙禮輝夫婦休息在家,陳翠芳前一天晚上就把豆子泡上了,第二天吃過早飯,三人就開始忙著推豆腐。

趙家有一小石磨,趙禮輝提水將石磨打掃乾淨,接著趙禮輝來推石磨,葉歸冬則是在那頭配合著他的力氣拉,很快豆腐汁就裝了一大木桶。

不到中午,趙家院子便飄出一陣豆腐香味,葉歸冬去葉家叫葉媽媽過來吃午飯,回來的時候把容師娘也叫到家裡,趙禮輝則是跟衛家借了自行車,帶著熱騰騰的豆花飯去紡織廠送飯去了。

趙大根剛準備去食堂吃飯呢,就聽到廠電喇叭傳來他的名字,趙大根快步來到廠大門,然後就看到自家老三笑盈盈地站在自行車旁邊衝他招手。

“熱騰騰的豆花飯,”趙禮輝把三大層飯盒遞給趙大根,“慢慢吃,我回去咯。”

“去吧去吧,”趙大根笑出一臉褶子,“我下班後會把飯盒洗乾淨帶回家的。”

“可彆忘在廠裡了,”趙禮輝叮囑道。

上次趙大根就給忙忘了。

“好,”趙大根美滋滋地抱著飯盒回食堂找了位置坐下。

“喲,今兒家裡送飯來了啊?”

有同事抽到他飯盒裡麵的豆花和炒肉後,有些羨慕道。

“對啊,知道我愛這一口,做好了就趁熱給我送過來了,”趙大根笑著點頭,還招呼對方也來一點,同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剛吃完飯,所以隻能遺憾搖頭。

孫寶珠滿臉疲倦地打了飯菜坐下,剛準備吃飯,電喇叭傳來有人找她的聲音。

“你婆婆又帶孩子過來找你了?”

和她一桌的女同事問道。

“嗯,孩子餓了。”

這一天來好幾回,她因為喂奶耽擱了多少事兒,好多同事都對此不滿。

“要我說啊,你還不如繼續在家奶孩子,等孩子斷了奶再來上班。”

“可這喂奶期間,工錢全給頂工的了,這也不劃算啊。”

“這有什麼,找個自己信任的人不就成了?”

孫寶珠聽完後沒說話,先到廠大門見陳母和孩子們。

陳母見她出來也道,“我看你還是把工作先給老二頂著,我天天帶著孩子來回跑,這胳膊腿都快累出病了,你就當心疼心疼我唄。”

“娘,我再想想。”

孫寶珠忍著心煩接過女兒背對著大馬路,解開扣子給孩子喂奶。

陳萬生最近沒找趙禮輝“談心”說明他最近的日子過得還不錯。

趙禮輝也沒刻意去關注太多。

一直到三月中旬,陳萬生又找到趙禮輝倒苦水,“孩子需要娘,這麼小隔一會兒就餓了,我娘天天背抱著孩子去紡織廠那邊也累,所以我就跟我媳婦兒商量,讓她在斷奶前先不去上班,讓老二頂工一年。”

“她不樂意?”

“……她沒有不樂意,我們都商量好了,可問題是老二不樂意,他不願意去頂工,”陳萬生頭疼的是這個,“他和我大嫂的好姐妹談上了,說是對方給他找了個工作,一個月二十塊錢,還沒有紡織廠那邊累。”

如果給孫寶珠做頂工,一個月才十幾塊錢,而是那些錢還要分一大半給孫寶珠他們,陳萬辰自然不願意乾。

“你說你二弟和向婉茹的姐妹談上了?”

趙禮輝掏了掏耳朵。

“對啊!”

陳萬生點頭,咬牙切齒道,“我猜一定是她牽的線!”

“……圖什麼呢?”

趙禮輝問。

“……我二弟年輕,長得也好,”陳萬生當然不把他將老三推出去的意圖和向婉茹的一起比較了,“她那姐妹都快三十了,而且也是個寡婦。”

趙禮輝嘴角一抽,“你家又不止一個弟弟,把老四找上來唄。”

陳萬生一聽這話雙眼一亮,“也是哦。”

他最不缺的就是弟弟妹妹了!

兩個妹妹年紀都不大,但是弟弟們最小的也有十四歲了!

於是三月底,陳萬生的四弟陳萬尚來城裡了。

彆看陳萬尚沒滿十八歲,可人長得高高壯壯的,這個年代又沒有童工一說,隻要你乾活兒麻利,都能進去乾活。

陳萬尚性子活潑,愛笑,鬼點子也多,他白天去紡織廠頂工,晚上還跑去招夜班雜工的地方接會兒,年輕人乾勁兒大,陳萬生看著都覺得累,勸他晚上多休息。

結果陳萬尚當著他的麵道,“我要為我以後做打算啊,大哥你養著老家一家子人也不容易,自己也拖家帶口的,二哥一分錢也不給家裡寄,三哥結婚後更是一封信都不給家裡寫。”

“我年紀也不小了,想要娶個城裡媳婦兒,那我就得多攢錢才行,對了,我頂工的工資你們分給我太少了,我要求再多給我兩塊錢。”

陳母聞言點頭,“該給的,你多累啊。”

陳萬生和孫寶珠:......

孫寶珠抱著孩子就進屋了,陳母懷裡還抱了一個,見此索性給她一塊兒送進屋子裡,然後出來跟兩個兒子說事。

至於老二陳萬辰,最近沉迷搞對象,偶爾都不回家住。

“老四這話倒是提醒我了,不能讓老大你每個月寄錢回家,老二和老三也得給才行,這樣,明天把他們兩個叫回家,我們商量一下寄錢的事兒。”

第二天傍晚,趙禮輝下班回家帶著點點在巷子裡溜達路過孫家的時候,裡麵就傳來陳母的罵聲。

先罵老二沒用,一分錢都不給家裡。

再罵老三沒本事,和女人一樣在家裡洗衣服做飯,白養了之類的話。

很快孫家院門外就站了不少人豎著耳朵聽。

第一個跑出來的就是老三陳萬禮,他黑紅著一張臉快步往外走,但是很快他又回來了,後麵跟著臉色不是很好看的金姐。

趙禮輝在人群中,金姐沒往這邊看也就沒發現他。

“他是我男人,既然進了我的家門,那就得守著我的規矩,哪有結了婚的男人還往娘家貼錢的?這事兒我們不參與。”

金姐的聲音洪亮得很,站在院子外不仔細聽都能聽到。

“你、你這是什麼話!我家老三是娶了你,又不是嫁給你了!”

陳母尖聲道。

趙禮輝等人聽得更認真了。

“不是嫁給我?那你們當初可是收了我的彩禮錢的,既然當時敢收錢,那就應該守著他上我門的規矩,你們要是反悔也行,按照約定,返我十倍的彩禮錢,我給了六十,你們給我六百就行了。”

好家夥。

聽牆角的趙禮輝等人倒吸一口涼氣。

狠還是金姐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