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翠芳注意到鞏嬸子的身影後, 故意提著籃子從她身旁過,聲音雀躍地跟楊六嬸閒聊。
“聽我家那口子說,他表弟就愛吃魚, 我想著光買魚怎麼行?這麼多年不見,怎麼也要買點肉啊。”
“有道理, 男人哪有咱們女人想得周全,他們啊, 就知道張嘴說,特彆是我家那口子,我常罵他,腦袋上掛著一顆肉球,一點用都沒有。”
楊六嬸說得橫眉豎眼,最後還輕哼了一聲。
鞏嬸子垂著頭,神色木訥地直接從旁邊攤位繞了一下, 側對著她們二人往菜市場的另外一邊去了。
“她這是在躲我們?”
因為對方的動作有些刻意,惹得楊六嬸回頭看了鞏嬸子一眼。
這一看,就覺得鞏嬸子的身影即便在人群中也顯得有些壯實了。
楊六嬸腦子裡浮現出鞏先陽的身板, 忍不住拉著陳翠芳低聲道,“欸,翠芳你發現沒?這鞏先陽的媳婦兒, 那身板比他還要寬一些。”
“生了孩子後,大多數都會這樣。”
陳翠芳倒是沒想過對方是個男人,聞言垂頭看了眼自己的腰。
“也是, ”楊六嬸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身, 回想起自己做姑娘時的樣子,“我剛嫁給我家那口子的時候,又瘦又平, 這腰他一手就能環住,後來生了兩個孩子後,胖了些,也不平了。”
說完,她還挺了挺鼓鼓囊囊的胸脯。
看得陳翠芳臉一紅,“我還想著你說什麼平呢,原來是指這個。”
“都多大年紀了,你還會因為這個害羞?”
楊六嬸見她臉紅,忍不住一笑。
二人提著東西往水井巷方向走去,一路上有說有笑的,點點一直乖順地跟在陳翠芳身旁。
等進了巷子,有坐在家門口的街坊見陳翠芳的菜籃子裡裝那麼多好吃的,大多數都會問一句。
“你姑娘女婿要回來?”
“不是,是長生表弟今天回來。”
等陳翠芳回到家裡,水井巷大半個巷子都知道他們家要來客人了,還是多年前身體不怎麼好的那位。
中午,趙禮輝打好飯菜坐下後,先嗦了一口海帶絲熱湯。
咿。
趙禮輝瞪大眼,又嗦了一大口,“好喝耶!”
對麵坐著的安常康也大嗦一口下肚,看他表情就知道對這海帶絲湯十分滿意了,“可算不是白菜湯了。”
他身旁的黃追嶽眼觀鼻鼻觀心,做出認真品嘗的姿態,聞言掀起眼簾,“這都二月初了,廠裡買的那幾大車白菜怎麼也該吃完了吧?”
“接下來就是鹹菜、韭菜、泡菜的天下了。”
安常康說完後,連忙喝了口美味的海帶絲湯壓壓驚,“怎麼就不能天天給咱們煮這個湯呢?”
趙禮輝默默聽著,隻覺得他在做夢,這海帶絲湯,是他進廠這麼久,第一次喝到,可見是很不常做的,其實想想也能理解,廠裡這麼多人,兩個大食堂要買多少海帶才能滿足大夥兒的胃口哦。
果然,他就聽黃追嶽笑罵對方。
“你去跟采購部提意見去,看采購部部長會不會把你打出來!”
“那是毫無疑問的,”安常康擰開自己的辣椒醬罐子,“得虧去年買的辣椒多啊,今年我一定要再多買點!”
“我也這麼想的,”趙禮輝跟著點頭,“去年買得少了,今年多買點。”
他也不知道廠裡入冬後天天不是蘿卜就是白菜啊。
關鍵這兩種菜都被燉得沒有蘿卜白菜味兒了,不放點辣椒醬進去,連著吃還真有點吃不下。
黃追嶽聞言有些羨慕,“可惜了,我住宿舍,不然我也想買回來加工成辣椒醬。”
“咿,”安常康聽到這話,忽然想起一個事兒抬起頭看向他,“你對象是今年回來還是明年?”
“上次寫信跟我說,下半年十月就能回城了!”
黃追嶽露出大大的笑,臉上也帶著幾分期待,“我們都商量好了,十一月就結婚,到時候我就不用住宿舍咯。”
說完,他臉上的期冀之色更深,趙禮輝和安常康叫了他兩聲都沒反應,像是陷入結婚後的幸福日子似的。
“飯快涼了,”坐在趙禮輝身旁安靜乾飯的容師傅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
然後趙禮輝他們就看見原本還傻乎乎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黃追嶽,已經回過神在大口大口地乾飯了。
趙禮輝:......
安常康:......
趙禮輝喝完一碗海帶絲湯,又去排隊打了一碗。
下班的時候他還在想,等十五他休息的時候,就去菜市場看看有沒有海帶賣,如果有,就買些回去燉豬腳吃。
他來到和廖國光約好的地方。
趙禮輝在那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看見廖國光,倒是旁邊一直站著一個和廖國光身形差不多的人,隻是頭發有些稀疏,露出來的皮膚有些發黃,一看就知道這人不怎麼健康……
似乎想起了什麼,趙禮輝湊到那人跟前,猶猶豫豫地喊了一聲,“表叔?”
和昨天的廖國光除了臉型和身材外沒有一點相像的清瘦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怎麼健康的牙齒。
“是我。”
趙禮輝:“……你這牙怎麼弄的?”
“秘密,”廖國光衝他眨了眨眼,“你要是想學,我也可以教你,我看你是個當暗警的苗子。”
“謝邀,”趙禮輝禮貌微笑,“我還是比較喜歡現在這份工作,表叔,咱們按照原計劃來吧?”
“可惜了,”廖國光見他拒絕,有些遺憾沒有勾搭上這個好苗子。
他們在這等從火車站過來的班車,這趟車也要在水井巷門口下。
廖國光提著一個大包,下車的時候趙禮輝提著,趙大根就在巷子口等著,見趙禮輝和一個男人往這邊來,他趕緊迎過去。
在看清廖國光的臉後,趙大根雙眼一紅,眼淚嘩嘩的,“表弟啊。”
趙禮輝嘴角一抽,他爹是不是戲太大了?
結果就聽到趙大根低聲道,“要不是我知道他已經……我還真以為是他回來了呢。”
易長生去世後,他表妹曾寄過來一張照片,和麵前的廖國光相差不大,隻是身高不及對方。
“既然要用他的身份,我當然需要了解得多一點。”
廖國光笑了笑。
趙禮輝明白了,這是看過原本表叔的模樣後,再“修了個容”啊。
“爹,表叔,咱們快回家吧,娘和歸冬一定在等咱們回家吃飯呢。”
“是是是,快走,”趙大根一邊擦眼淚一邊帶著廖國光往巷子裡,“這麼多年沒回來,咱們巷子是不是也變了不少?”
“是變了,”廖國光說話都帶著點北方口音了,真牛皮啊。
趙禮輝趁機道,“表叔在北方住久了,這口音都變了。”
“不知不覺就被影響了,”廖國光淺淺一笑,走路不是很快,時不時還咳嗽兩聲。
有老人瞧見他後,還大聲問趙大根,“是長生回來了嗎?”
“是我,”廖國光眼眶微紅地上前握住那老大爺的手,“吳三叔啊,這麼多年不見,您還好嗎?”
趙大根見此看向趙禮輝。
趙禮輝靠近他小聲道,“人家是做足了準備的,肯定把咱們巷子的人都摸透了,當然知道怎麼稱呼。”
果然,後來廖國光主動跟幾位張望的老人打了招呼,在他們進趙家大門之後,水井巷的老人都深信,易長生真的回來了。
陳翠芳隻見過易長生那張照片,葉歸冬是從未見過對方,所以當陳翠芳說兩人長得真像的時候還有些驚訝。
鞏先陽站在自家院子,聽著隔壁趙家院子傳來的熱情招呼聲。
“表嫂,你們結婚的那年,我本想回來,可我這不爭氣的身體唉……”
一道陌生帶著一點北方口音的男聲響起。
“這有啥,都是一家人,不提這些,快,這一路累了吧?飯菜都好了,快進屋坐,禮輝你去幫著端菜,大根啊,表弟能喝酒嗎?拿瓶酒出來。”
陳翠芳熱情招呼著。
“表嫂我喝不得,我得忌這些。”
“那就喝湯,我燉了雞湯呢,快,進屋坐。”
鞏先陽垂下眼,轉身進了堂屋。
比起隔壁的熱鬨,他們家就安靜太多了。
兩兒一女坐在角落裡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鞏嬸子正在搓麻線,可她越搓越煩躁,最後一把將麻線扯斷。
“你在煩些什麼?”
鞏先陽皺起眉,很不讚成地看著地上被扯斷的麻線。
“我聽著煩,”鞏嬸子磨牙,“這種日子,我不想過了。”
“那你想過什麼樣的日子?彆不知足,想想我們那些年住在哪裡,吃的什麼東西?現在的日子,當年我們做夢都夢不到!”
鞏先陽厲聲罵道。
角落裡的三兄妹被嚇得渾身一抖。
“就知道吼我,”鞏嬸子不敢頂嘴,她重新拿出麻線開始搓。
鞏先陽讓鞏雪風三兄妹回房間裡去,等堂屋裡隻剩下他們二人時,他歎了口氣,在鞏嬸子身旁坐下。
“你不想過這種日子,想過什麼日子呢?”
“……我也想娶個媳婦兒,生幾個孩子。”
鞏嬸子有些茫然地看向隔壁趙家方向,“哥哥,我是個男人啊。”
“可你早就不是男人了,”鞏先陽提起她垂在身後的辮子,“外表看著不像。”
接著又把手忽然探向她的身下,鞏嬸子渾身一僵,隨即猛地把他推開。
鞏先陽絲毫不在意地從地上站起來,“身體也不是了。”
鞏嬸子捂住臉嗚嗚哭。
“小聲點。”
鞏先陽提醒著。
鞏嬸子又把嘴捂住。
為了裝女人裝得天衣無縫,他們找了不少辦法,最後倒是找到一種,可鞏嬸子的小嘰嘰也被縮得隻有那麼一丟丟了,上茅廁沒問題,可當男人,卻不成了。
“真想娶媳婦兒?”
見弟弟哭得可憐,鞏先陽湊過去攬住她的肩膀。
“想。”
鞏嬸子點頭,滿眼期望地看向鞏先陽,在他心裡哥哥永遠是最厲害的,無所不能。
“雪蕾今年十六歲了,你平日裡也舍不得給她吃好喝好,要是想娶媳婦兒,就給她吃好點,喂胖些,你對她好了,她就能當你媳婦兒。”
鞏先陽哄著。
“她醜死了,瘦巴巴的像根乾枯了的竹竿,我喜歡好看的,豐滿的。”
鞏嬸子麵露嫌棄。
“好看的接受不了你,但雪蕾是我們養大的,她可以保守你我的秘密。”
鞏先陽笑道。
鞏嬸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我從明天開始,讓她吃多一碗飯,也可以夾肉吃了。”
趴在房門上偷聽外麵人說話的鞏雪蕾渾身發抖。
她滿眼恐懼地爬上自己的木板床,抖著手腳拉開薄薄的被子蓋住自己。
被包鼓起小小的一團,仔細聽還能聽到裡麵傳來細碎的哭聲。
這邊趙家吃完晚飯後,很快就有街坊來家裡看電視,知道易長生這個人的,都紛紛拉著廖國光噓寒問暖,得知他回來住一段時間還會回北方後,都讓他多住些日子。
廖國光沒坐多久,就跟著趙大根去洗漱了。
陳翠芳昨晚就把房間收拾出來了,等廖國光進屋後,她對好奇轉過頭看的鄰居們道,“他坐火車坐了兩天多呢,累著了。”
“確實累,坐久了腿都會腫。”
“可不,我之前還不信呢,後來我去遠房姑婆那邊,才知道腿真的會腫。”
趙禮輝夫婦依舊和往常一樣,坐在那看一會兒電視就回房乾自己的去了,廖國光說了,他們照舊過自己的日子就行,彆的就當不知道,也不參與。
趙家除了住進來一位表叔,在外人看來並沒有什麼變化。
鞏先陽二人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廖國光在水井巷住了三天,就發現鞏嬸子的隻要出門,眼睛就會不由自主地往一些小媳婦兒身上看去。
見此,他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表弟,喝藥了。”
院子裡傳來陳翠芳的招呼聲。
“好,”廖國光咳嗽幾聲,轉身進了院子。
趙禮輝和葉歸冬下班回家走進院子,就聞到一股藥味。
廖國光真的很“敬業”啊,誰能想到看著病懨懨的他,是個健康且健全的男人呢?
“你說表叔這幾天有沒有觀察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回房時,葉歸冬小聲問趙禮輝。
趙禮輝想到晚飯時廖國光多吃的那半碗飯,勾起唇笑了笑,“應該有。”
其實趙禮輝一家在查案這個事上確實幫不了廖國光他們什麼忙,而且也不好問,畢竟這也屬於人家內部的機密了。
又過了幾天,陳翠芳發現鞏嬸子家裡來客人了。
是一位身材妖嬈,麵若桃花的女人。
她有些擔心這個女人被鞏嬸子哄騙,雖然不知道他們犯了什麼罪,但一定不小,也不是好人。
“放心吧,表嫂。”
廖國光見她看過去,對她微微一笑。
陳翠芳立馬明白,那個女人應該是他們的人。
鞏嬸子交到了一個朋友,一個女性朋友,一個漂亮豐腴的女性朋友。
她被迷得暈乎乎的 ,趁著鞏先陽和兩個兒子不在家,她常把對方邀請到家裡說話。
她謹記哥哥的警告,即便很想試試有媳婦兒是什麼滋味,但為了他們的安全,也沒對女人下手,她隻是利用女人的身份,挽一挽對方的胳膊,摸了摸對方的小手。
女人叫春桃,鞏嬸子隻覺得人如其名。
春桃和鞏嬸子熟悉後,很快就發現鞏雪蕾非常害怕鞏嬸子,有時候鞏嬸子拿東西,離她近了些,春桃發現鞏雪蕾眼裡都透露驚懼和厭惡。
很快廖國光就知道這件事了。
然後趙禮輝夫婦就發現那位春桃,和鞏雪蕾慢慢交好,而且鞏嬸子也不阻攔,還叮囑鞏雪蕾一定要聽春桃的話。
“這人不怎麼聰明啊。”
趙禮輝跟葉歸冬說小話。
“但他的力氣真的很大,”葉歸冬掩住嘴,看著眼挑這滿滿兩大桶水卻絲毫不費力的人,“當年擰斷那對夫婦脖子的很可能就是他。”
哥哥的力氣雖然也比同齡人大,卻比不上弟弟,但是弟弟的腦子也比不過哥哥,二人算是互補了。
鞏雪蕾害怕變成養母的媳婦兒,在被鞏嬸子要求她討好春桃,與其多接觸熟悉後,被對方話誘了幾次,沒怎麼接觸過外人的鞏雪蕾,還是在恐懼下選擇了相信春桃,向她求救。
廖國光讓春桃趁機提出條件,請她做內應和證人。
二月十五這天,趙禮輝和葉歸冬休息在家,早上趙禮輝去菜市場轉了一圈,買了點海帶回家,家裡還有臘豬腳,但今天中午和晚上都要去孫記文家吃席,所以隻能過兩天再燉豬腳了。
廖國光以身體不適,而且有忌口為由沒去孫家。
趙禮輝一家都去了。
出發前,趙禮輝低聲問廖國光,“要收尾了嗎?”
“嗯,”廖國光這幾天的心情非常好。
今天鞏先陽同樣在家休息。
孫家吃席,同住一條巷子,他當然也要去的。
可鞏嬸子卻不願意去,“我就在家。”
“那個春桃要來找你?”
“你怎麼知道春桃?”
鞏嬸子嚇一跳,“她什麼都不知道,是我和她交朋友,你放心,我沒對她動手動腳,不然她也不會來我們家了。”
鞏先陽在這方麵還是相信弟弟的,“記住我說的話,你活兒不行,上了也是自取其辱,到時候難受的還是你。”
“你走!”
鞏嬸子惱羞成怒,一把將堂屋門關上。
她轉過身見鞏雪蕾站在飯桌邊上,立馬對其橫眉豎眼起來。
“待會兒你春桃姨過來,要是送你什麼東西,你要和前幾次一樣,全部拿出來交給我!”
鞏雪蕾點頭。
“要是你敢私自藏什麼,可彆怪我對你不客氣!”
鞏嬸子威脅後又道,“她和她繼女的關係不好,你就多跟她說說話,告訴她像你這個年紀的姑娘都喜歡什麼東西,她高興了,我也會高興的。”
“我知道了,娘。”
鞏雪蕾再次點頭。
不想鞏嬸子盯著她看了看,然後忽然走到她跟前。
鞏雪蕾竭力讓自己不要後退,抬起頭怯生生地望著她。
鞏嬸子的視線落在她的胸前。
鞏雪蕾背在身後的手緊了緊。
“怎麼看都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鞏嬸子有些失望地彆過頭,“以後多吃點飯。”
聽出她言外之意的鞏雪蕾低聲應著,心裡卻恨極了對方。
春桃很快就提著東西來了,鞏嬸子笑盈盈地接過東西,然後遞給身後的鞏雪蕾,接著挽住春桃的胳膊,“你老給她買東西,多破費啊。”
“她幫了我很多,我才知道這麼大的孩子原本想的東西,和我那個時候是不一樣的,”春桃抿嘴一笑,儘顯風情,鞏嬸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還帶了點果酒,咱們喝一杯?”
“好啊。”
鞏嬸子點頭。
接到春桃眼色的鞏雪蕾小聲道,“娘,爹說不能喝酒。”
“你男人管得這麼嚴啊?”
春桃驚呼。
“沒有的事兒,”鞏嬸子立馬瞪了鞏雪蕾一眼,“喝,我陪你喝,你先坐著,我去炒兩盤下酒菜。”
“好。”
等鞏嬸子去灶房後,鞏雪蕾把找到的東西交給春桃,春桃接過手來到雞圈這邊,對著趙家牆頭輕輕一拋,早就在那邊站著的廖愛國立馬把那個小包袱接住。
鞏雪蕾定定地看著春桃的動作,趙家?
想到總是對自己溫和有禮的趙禮輝,鞏雪蕾垂下眼。
他是個好人。
趙禮輝他們到了孫家後,趙禮輝環視了一周,然後跟葉歸冬他們說了一聲後,走到鞏先陽身旁坐下,“鞏叔,不介意我坐你身旁吧?”
“當然不介意,”鞏先陽露出憨厚的笑,“快坐吧。”
“上次我娘跟嬸子因為雞吵架的事兒,鞏叔彆放在心上。”
趙禮輝一邊拿起碗筷,一邊笑道。
“不會,是你嬸子不講道理,我上次就說過她了,那隻公雞最近你們沒看見吧?”
菜上齊了,鞏先陽也開始吃飯。
“對,看來你們關得很好。”
“關著不行,它太皮了,所以為了不打攪大家,我們還是把它殺來吃了,肉質不錯,畢竟養了兩年,”鞏先陽說。
“原來如此,”趙禮輝夾菜吃。
嗯,今兒孫家的席麵辦得確實不錯,四葷六素,還有兩個湯,湊了十二道菜。
“兩年的雞,燉出來的湯一定好喝。”
鞏先陽掃了他一眼,“確實很鮮美。”
趙禮輝笑了笑,繼續跟他搭話。
二人吃過飯,趙禮輝熱絡地把人拉到一旁坐著,一邊嗑陳萬生發過來的花生,一邊聊天。
陳萬生和孫寶珠也過來幫忙了,二人都是請假,這也是為了緩和兩邊的關係,畢竟上次陳母鬨出來那點事確實不對。
廖國光叮囑過趙禮輝,要是能想辦法拖住鞏先陽,就把人拖住。
所以趙禮輝竭儘所能地和對方東拉西扯地聊著。
“你年紀輕輕就是機械廠的三級技術工,前途大好啊,”鞏先陽笑看著趙禮輝,“我年輕的時候,但凡有你一分的本事,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是個乾雜工的。”
“鞏叔太誇獎了。”
趙禮輝覺得嘴巴都快聊起皮了,也不知道廖國光那裡怎麼樣。
春桃帶過來的並不是一般的酒,而是烈酒。
鞏嬸子很少喝酒,不懂酒,酒量也不行。
她很快就喝糊塗了。
春桃說要跟她玩遊戲,先把人眼睛蒙住,然後再把人捆在柱子上。
“我們來說秘密好不好?你說一個秘密,我說一個秘密,誰的秘密大,誰就贏了,你要是贏了,我就親你一口。”
“好……嗝好!”
鞏嬸子刻意壓著的嗓子,現在完全成了中年男人的聲音。
鞏雪蕾捂住嘴躲在牆角,在聽到腳步聲後,她扭頭一看,隻見從院子外進來了二十個多個高壯的男人,這些人走路很輕,鞏嬸子根本沒有察覺到。
其中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和趙家做客那位表叔身形相似的男人,但是他們長得完全不一樣。
鞏雪蕾多看了對方兩眼。
在鞏嬸子和春桃玩遊戲的時候,他們身邊隻留下廖愛國和三個記錄他們談話的人,其餘人在鞏家一寸一寸地搜查起來。
“你又輸了,你到底行不行啊,就沒有更大的秘密了?”
春桃聽鞏嬸子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接到廖國光的示意後,立馬道。
“哥、哥哥不讓、不讓說。”
“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被你哥哥管著,”春桃將手輕輕放在她的臉上輕撫了一下,聲音更加柔和,“你說一些大秘密,我就親你。”
“真的親我嗎?可、可不可以現在嗝就親我。”
鞏嬸子呼吸加重。
廖愛國一揮手,鞏雪蕾就看到站在他左手邊的黑臉男人麵無表情地上前,在鞏嬸子臉上親了一下。
“我親了,你可要快點說,男人,就應該遵守諾言。”
“我、我殺過兩個人,我和哥哥殺過兩個人……”
他們殺人的原因很簡單,養母的娘家人覺得養沒血緣關係的他們,以後靠不住,所以要給養母重新送兩個沾親帶故,家裡又養不起的孩子過來。
養父和養母在房間裡低聲商量,第二天要把他和哥哥送回去。
“……我的力氣很大,哥哥敲暈了他們,我、我擰斷了他們的脖子嗝……”
“隻是擰斷了脖子嗎?”
春桃忍著寒意,繼續柔聲問道。
角落裡的鞏雪蕾已經聽麻了。
她知道兩個養父不是好人,但是沒想到他們殺過人。
“我想、想知道他們的心是什麼顏色的,所以哥哥嗝哥哥就說,我們剖開看看就知道了……再親親我,春桃、春桃你再親親我,我是個男人……”
春桃退開,黑臉男人再次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頭兒,這是在他們房間床下找到的,埋在磚下麵,”一人抱著鐵盒子過來低聲道。
廖國光看了眼上麵的鎖,示意春桃繼續問。
“你們隻是看了看心?然後呢?”
“然後哥哥嗝.......把心裝起來了,我們要和養父養母永遠嗝永遠在一起嘿嘿嘿……”
“撬開。”
廖國光說。
“春桃?我怎麼看不到你?”
鞏嬸子問。
“因為天黑了。”
春桃平靜道。
“那我要睡覺了,你、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我、我是個男人,我很行的。”
“好。”
春桃輕聲哄著他,一直到他鼾聲響起,春桃才遠離他。
小鎖被撬開,裡麵是兩顆醃製過的心,多年下來,已經乾煸得不成樣子了。
“埋伏好人,準備收網。”
廖國光用力合上蓋子。
葉歸冬在院門口站著,時不時回頭看一眼還在乾巴巴和鞏向陽吹牛的趙禮輝,在看見春桃站在轉角處對她點頭的時候,葉歸冬心裡鬆了口氣,進院子來到趙禮輝跟前,“不是說要去我娘那邊嗎?”
“對哦,鞏叔不好意思,我們先走了。”
趙禮輝丟掉花生殼,看都沒看鞏先陽一眼,和葉歸冬走了。
趙大根他們到孫家隔壁鄰居家閒聊去了。
鞏先陽有些遺憾地看了眼趙禮輝的背影,好久沒跟人聊過這麼久的天了,他坐了一會兒後,覺得挺沒意思的,於是也起身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他腦子裡想起弟弟說過的話,這種日子真是過夠了,是啊,真的過夠了。
可他們要活著,就得繼續這麼過下去。
院門半掩著,鞏先陽剛準備推開院門,就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他立馬後退準備跑,結果被一把木倉抵住了後腦勺。
“銬起來,帶走。”
廖國光示意道。
“你們乾什麼?你們憑什麼抓我?你們是誰?”
項先陽拚命掙紮,厲聲吼道。
“你們當年,除了帶走你們養父母的心外,還拿走了兩塊手表,一塊三百二十五克的金條,這金條是你們養父的傳家寶,上麵有他們祖先的印記,”廖國光冷笑。
“手表是你的戰利品,你不願意出,金條是不敢出,可現在它們都成了你們當年作惡的證據,我該叫你什麼好呢?”
鞏先陽赤紅著雙眼看著他。
“你養父給你們兄弟一個取名聰文,一個取名聰武,可惜了,你們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一個狼心,一個狗肺,帶走。”
聽到動靜的街坊們從孫家跑過來圍觀。
看著被銬住失魂落魄的鞏先陽,以及醉醺醺被人拖著走,還在那叫喊著自己真的殺了人,怎麼擰斷養父母脖子,怎麼醃製他們心的鞏先陽媳婦兒,一時間大夥兒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鞏、鞏先陽兩口子怎麼可能是當年的那對兄弟呢?”
趙禮輝和葉歸冬占了個好位置,既能看到剛才鞏先陽被抓,又能聽到廖國光那些話,見楊六嬸張大嘴一臉不可置信,他貼心解釋道。
“應該是真的,那鞏嬸子男扮女裝,剛才他那聲音就是男人聲,平日裡應該是壓著嗓子說話,而且他身板寬,多像男人啊。”
“可你娘說,那是生孩子生成那樣的,是吧翠芳?”
陳翠芳夫婦也傻了。
“我、我不知道啊。”
“我的天啊,”趙大根回過神後,立馬看向趙禮輝。
趙禮輝摸了摸鼻子,“我這直覺不準。”
“你個混小子,”趙大根心道這小子怕是早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他們知道隔壁住著的不是好人,可沒想到是當年那件案子的凶手啊!
趙大根夫婦同時等著趙禮輝,趙禮輝抬起頭望天,吹了個口哨。
葉歸冬看著站在鞏家院門口的鞏雪蕾,微微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他們兄妹後麵怎麼過日子。”
水井巷多半是住不下去了,即便他們是無辜的,甚至可以說是受害者,但人言可畏,或許換一個地方過日子,對他們來說才是好事。
“廖哥會安排的。”
趙禮輝明白她的擔心,靠近她後,將葉歸冬的手握住。
鞏雪蕾是跟著春桃走的,她的兩個哥哥也在乾活的地方,被人帶到派出所那邊接受詢問去了。
鞏家大門敞開,卻沒有一個人敢進去查看情況。
晚上在孫家吃飯的時候,大夥兒都在聊這件事。
孫記文一家雖然也很震驚,但聽到親朋好友在寶貝大孫子的滿月席上,聊殺人凶手是怎麼行凶又是怎麼被抓的,這心裡很不是滋味,又不能衝大夥兒發火,可以說是非常憋屈。
倒是陳萬生和孫寶珠覺得心裡暢快了幾分。
就因為大嫂生了個兒子,所以他們也被催生了,孫大江更是言語間輕視陳萬生和孫寶珠身體不行。
“怎麼沒看見你表弟啊?”
有人想起一天不見的易長生,便拉著趙大根問。
“他啊,”趙大根他們早就有了說辭,“怕離彆的時候我們都難過,下午留下一封信,已經走咯。”
“走了?欸,咋也不打個招呼啊。”
“就是,下次見麵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咯。”
“是啊是啊。”
回到家後,趙禮輝按照陳翠芳的要求燒了兩大鍋開水,四個人兌上適度的冷水後,一家人洗了頭洗了澡,陳翠芳還在院門口灑了水。
對門那戶人家也是這麼乾。
陳翠芳與對方對視一眼都笑了笑,“太晦氣了,我點一點。”
“可不,我也是這麼想的。”
孫記文他們家把桌椅板凳還回去後,也舀了一瓢清水在門口灑,水井巷這麼乾的人家不少,這也是一種舊習,寓意祛除晦氣,以保家人平安順遂。
趙禮輝給葉歸冬擦著頭發,葉歸冬抱著書一個字都看不進去,“誰能想到,這平日裡沉默寡言的兩個人,居然是殺人凶手呢。”
“是啊,知人知麵不知心,麵對陌生人,我們最好抱著最大的警惕,誰也不知道對方是好是壞,就是熟悉的人,有可能背地裡也不是個東西呢。”
“我還是願意相信這世界上好人多一些。”
葉歸冬笑了笑,“今晚我不想看書了,等頭發乾了後,我們就早點睡覺吧。”
“好。”
“哎呀,表弟在床上放了五塊錢和幾張票,你們說這怎麼辦?”
收拾床鋪的陳翠芳拿著那五塊錢和那幾張票出來,一臉無措。
叫表弟習慣了,陳翠芳也就沒改口。
“收下吧,”趙禮輝想了想後說道,“既然是偷偷放在那的,就說明還回去人家也不會收。”
“咱們也沒幫上什麼大忙,”趙大根覺得受之有愧,“這怎麼好意思收呢?”
“或許對他們來說,我們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
趙禮輝厚臉皮道。
陳翠芳看了看手裡的東西,“他也太客氣了。”
“他們那一行,也不好蹭吃蹭喝吧,”趙禮輝提醒著他們廖國光的身份。
於是趙大根也不反對了,“那就收下吧,禮輝,下次見到他,一定要把人請到家裡來吃飯。”
“對,”陳翠芳和葉歸冬點頭。
“行,記下了。”
第二天趙禮輝出門時,還被巷子裡的人拉著問。
“你們兩家是鄰居,住得那麼近,你們平日裡就沒聽到過什麼動靜?”
方臉漢子滿臉好奇。
“沒有。”
趙禮輝搖頭,“你們也知道,他們平日裡不多言不多語的,誰也不知道他們原來是那種人啊。”
“說得也是,而且也真是牛,扮女人扮得那麼像,太牛皮了。”
一大伯上前豎起大拇指。
“我記得你以前還說鞏先陽好福氣,他媳婦兒屁股大呢。”
方臉漢子調侃著。
“啊呸!什麼鞏先陽,沒聽到昨天那人叫他什麼文呢。”
大伯臉臊得通紅,趙禮輝裝沒聽見,跟他們打了聲招呼便去上班了。
人才被抓住,廠裡知道的人還不多,所以趙禮輝過得還算平靜。
又過了兩天,市報上通報了這兩兄弟被抓的消息,詳細說明了他們兄弟殺了人後在哪裡地方躲藏,又是怎麼在人前露了麵的,收養孩子也是為了隱瞞身份,最後證據確鑿,且其中一人自己交代了殺人經過,另一個堅持了一天一夜也沒扛住,全都交代了。
兄弟二人在二月二十那天,被處死刑。
廖國光在征取鞏雪蕾三人的意見後,請人給他們開了移居證明,他們將去自己想要生活的城市過日子。
上火車之前,鞏雪蕾回頭看了看這座城市,鞏雪風和鞏雪雨靜靜地站在她身後等待著。
“她喜歡隔壁的趙禮輝。”
鞏雪雨對大哥鞏雪風低聲道。
“趙禮輝沒結婚前,她也沒機會,現在更沒緣分了,”鞏雪風歎氣,“等我們到了新的城市,一切都會從頭開始的。”
“小妹,走了。”
鞏雪蕾應了一聲,跟上哥哥們上了火車。
“大哥,二哥,我想把名字改了。”
“好,咱們去那邊後,靠著這幾份證明就可以改。”
火車緩緩前進,兄妹三人看著窗外掠過的景色,感覺一直壓在他們身上的枷鎖正在一點一點地鬆開……
因為【鞏先陽】這個人早就沒了,聰文聰武這兩兄弟也伏了法,所以趙禮輝他們隔壁的房子就成了無主之屋。
社區辦的人過來量房。
陳翠芳和楊六嬸等人也跟著進去打量這個被殺人凶手住了快兩年的房子。
“和嬸子他們在世時候格局差不多。”
楊六嬸提起原房主。
“沒怎麼改動,”吳嬸子點頭,“你們看,他們在這住了快兩年,東西好少哦。”
“他們過得很節儉,”陳翠芳回想了一下,“買菜的時候經常碰見那個誰,很少買肉的。”
社區辦的人把房子量好登記上本後,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因為原房主的親戚全都沒了,所以這房子現在歸社區所有,如果有人想買這房子,就到社區辦來。”
“賣多少?”
胡二娘高聲問道。
“按照現在的市價,雖然沒有井,但這院子夠大,夠敞亮,”社區辦的嚴同誌高聲道,“暫定為三千二百塊錢。”
“三千二百塊?就這凶宅?我呸!”
聽到這個價錢,一老漢當場呸了幾聲。
本來有些蠢蠢欲動的街坊們,聽到老漢嘴裡的凶宅二字,以及這個價錢後,立馬沒了心思。
“對啊,凶宅你們也賣這麼貴!沒天理啊!”
雖然社區辦收到錢,會把那筆錢用作他們幾條巷子的公共建設,但不妨礙他們覺得貴。
“哪裡是凶宅了,又沒發生凶殺案,原房主的確是病死的,這不算凶宅。”
社區辦的人解釋。
“怎麼不算了?你們沒聽說嗎?那兩兄弟養父養母的心就藏在這兩年呢!”
“是啊是啊,聽起來多滲人!”
陳翠芳聽他們這麼說,也覺得有點害怕。
“反正,要是有人想買,就去社區辦找我們了解情況。”
不想再多解釋,社區辦的人把院門一鎖,挎著包就走了。
“太貴了,三千二百塊,要是兩千多,我還覺得可以考慮。”
“兩千賣給我,我都覺得慫,不敢住。”
“就是,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在這院子裡殺彆的人啊?”
聽他們越說越離譜,陳翠芳乾脆拉著楊六嬸和吳嬸子到自己家聊天去了。
林姐和葉歸冬也在說這房子的事。
“像這種情況,多半就是社區辦把房子收了,就是不知道他們賣多少。”
“感覺不會太貴,畢竟才發生了那種事,就算那個房子是乾淨的,大家心裡也有點膈應。”
蔣婆婆去那邊看完熱鬨回來,剛坐下,就聽她們在說這個事,於是走進供銷社神神秘秘跟她們比了個數,“三千二百塊。”
“嘶,”林姐倒吸一口涼氣,“怎麼賣這麼貴?”
“其實按照咱們這邊的市價,是不貴的,畢竟那個院子確實大,光線也很不錯,”蔣婆婆笑了笑,“就是沒有井,用水不方便,可咱們同心巷這邊沒井的也不多?要不是那兩個人在那住過,埋了些不該埋的東西,大家也不會覺得貴了。”
“可事實上他們就是在那住過,也的確把人的心埋在他們床下,聽說他們每天晚上還會打開鐵盒子在那欣賞呢。”
林姐的話讓葉歸冬嘴角一抽。
那個鐵盒子的鎖都生鏽了,可見並不是大家傳的那樣天天都拿出來看。
“太貴了,我看哪個冤大頭會買。”
趙禮輝回家得知隔壁要賣,有些蠢蠢欲動。
回房間後,跟葉歸冬說想買,葉歸冬笑指著他道,“林姐說的冤大頭。”
“三千多確實冤,可以砍砍價。”
趙禮輝說。
“你心裡不膈應?也不害怕?”
葉歸冬認真道,“我有點膈應,也有點害怕。”
“那如果兩千塊錢能拿下呢?然後我們把這邊和那邊相連的牆給砸了,兩個院子合並成一個大院,再把那邊的房屋全部拆掉,後麵咱們再按照自己的喜好起房。”
趙禮輝挑眉問道。
“這樣你還膈應嗎?還害怕嗎?”
葉歸冬、葉歸冬有點心動。
“按照你這個打算,我覺得還行,可咱們手裡沒這麼多錢啊。”
葉歸冬提醒他,“我們荷包裡麵的錢,就算賣價是兩千塊,咱們也拿不出來啊。”
“另外推了房子再起,這建房的材料,添置家具等等,沒有一兩千也不成吧?我們就相當於買了一塊地皮,還沒錢蓋房子,”葉歸冬掰著手指跟他算,“這麼算下來,咱們差不多得花四千多塊才能完全住進去,可比現在的三千二百塊還多呢。”
“這麼算好像是有點不劃算,但是歸冬,”趙禮輝指了指他們這個房子,“除了大哥他們那個房間是新蓋起來的外,其餘的地方其實都比較舊了,我看頂多再撐十年,還是得重修。”
原文中水井巷和同心巷這一大塊區域,在後麵規劃成環景區,這兩條巷子的房子都不會被拆,但是會要求大家重建,外表相似,街道整齊乾淨,成為他們市區的一道特彆的風景宅。
“倒也是。”
葉歸冬點頭。
“我們可以跟你說的那樣,先把地皮買下來,等咱們手裡有了錢,可以重建房屋的時候,再蓋房子。”
趙禮輝示意她說說怎麼想的。
“你等等啊,”葉歸冬起來打開衣櫃,開了抽屜的鎖,把裝著錢的那個荷包拿出來,然後跟趙禮輝在床上數了兩遍,“……一共一千二百六十八塊錢。”
“確實差了點。”趙禮輝摸了摸下巴,“先壓壓價,如果壓不下來,咱們就不買。”
“高於兩千就不買?”
“嗯,不買。”
趙禮輝想了想後點頭。
“行吧,跟娘說一聲,”葉歸冬把荷包放好,“隨時注意有沒有人過來看房子,要是有人比咱們先下手,或者是價錢壓不下來,咱們就不買。”
“好。”
然後第二天下午,陳翠芳急匆匆地來到供銷社,跟葉歸冬道,“原本賣三千兩百塊,剛才有人過來看了房子後,跟社區辦那邊的人講價到二千八百,已經定下了。”
“是附近的人還是外巷的?”
葉歸冬好奇地問道。
林姐也看了過來。
陳翠芳嘖了一聲,“禮輝的師娘過來看的房子!”
“啥?我師傅他們把隔壁買了?”
趙禮輝下班回來後,聽到這個消息頓時驚了。
“是啊,你師傅今天沒有跟你提過買房子的事嗎?”
陳翠芳笑道。
“他今天剛到廠裡就被派去出外場了,我下班的時候人還沒回來呢,”趙禮輝摸了摸下巴,“這麼說以後我和師傅就要做鄰居了?”
容師傅他們家不是當官的就是醫院的,要不就是工人,的確不會信“凶宅”那些東西。
“昨晚上盤算了那麼久,”葉歸冬聳肩,“沒戲咯。”
“沒事兒,反正咱們也沒錢,”趙禮輝咧嘴一笑,“我就不信以後水井巷沒人賣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