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請你們請替我去城裡看一看……我真的做錯了嗎？”
麵對老德魯伊的請求，露西安二人尚來不及深思，便聽見娜塔莉的聲音：“不！您絕沒有做錯什麼！”
狼人少女死死咬著牙：“這次的天災隻是意外，一定還會有辦法……而且我們今年所準備的越冬糧食已經比往年要好上一些了！”
她的聲音幾近哀求：“您並沒有做錯什麼……”
但毛色灰白的大老鼠隻是沉默著佇立在原地。
萊納斯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得打斷你們一下——剛才的落雷並不是意外。”
這條消息終於讓老德魯伊的神情起了變化，它的胡須動了動，抬起頭來盯著萊納斯：“……你說什麼？”
緊接著一個又一個問題像連珠炮似的冒出來：“不是意外？那是有人故意為之？是誰？誰能有這種操控天氣的手段？”
露西安看著眉頭緊鎖的獸人，耳畔突然又聽見盧赫的聲音。
“能操縱天氣的不就是德魯伊嗎？”他漫不經心的說，“溝通自然、與動物為伴，進而操縱天氣……是這樣沒錯吧？”
可說著說著，他自己也不確定起來。
那邊萊納斯已經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莫爾曼和娜塔莉——落雷與神殿一定有關。
見得知真相的兩人即將到達憤怒的頂峰，露西安猶豫了片刻，還是將盧赫關於德魯伊的猜測問出了口。
末了，她又補充一句：“隻是曾經聽說過這種說法。”
出乎意料地，娜塔莉的第一反應是絕無可能，並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反倒是正在氣頭上的老德魯伊聽聞此言後，竟冷靜了下來。
然後，他坦然承認了。
“是，不過這次的事情絕對不是其他德魯伊所為。”他握著法杖的手指緊了緊，迎上露西安的視線，“因為我是世界上的最後一個德魯伊。”
二人被他的話驚得一愣，莫爾曼卻自顧自地繼續了剛才的話題：“……所以，果然是他們做的。”
他冷哼一聲，眼中精光頓顯：“為了逼我們回去，那頭母狼連這種事都默許了嗎？”
空氣中一時沉默了下來。
好一會，萊納斯才抓了抓頭發，主動開口：“既然事情已經明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聳了聳肩：“我們已經完成了當初的承諾，現在輪到你兌現諾言了——告訴我巨龍族消失的真相！”
“你們走不了。”莫爾曼沉吟片刻才開口：“冬天馬上就到，大雪封山後誰也離開不了。”
“所以要趕在雪前走人啊！”萊納斯伸出手來晃了晃，隻睜開一隻金色的眼睛，“至於你們和城裡人的恩恩怨怨，我才不感興趣。”
露西安卻突然開口：“城裡有什麼？”
莫爾曼將視線移向她，略帶嘲諷卻地說：“一頭自詡為獸人族長的老狼，一群退化成人類的獸人；還有掌握著這群可憐“牲畜”生死的神官。”
“稍微有點骨氣和血性的族人都出來了。可骨氣和血性並不能當飯吃。”一人高的老鼠撐著橡木法杖直立著，但無論他再怎麼挺立脊背，他的身軀看上去仍有些佝僂。
——他已經很老很老了。
他歎了口氣，放軟了語氣：“所以我想請求你們，以一個外來者的視角替我去城裡看看……這樣的犧牲是否值得？”
“嘖。”萊納斯閉上眼睛，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最終還是開口：“……你說的那個城離得遠嗎？”
……
結果最終，萊納斯還是應下了莫爾曼的請求，兩人休整一晚後便踏上了路程。
“真稀奇啊，我還以為他不會答應呢。”
旅途漫漫，盧赫在她耳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不過露西你為什麼也答應了？我們現在不是應該避免與神殿接觸嗎？”
露西安看了一眼一聲不吭默默趕路的萊納斯，忍不住笑了笑：“他也就是嘴上說說……至於我？”
她握緊法杖：“我想知道神殿到底在做些什麼……我有種預感，我的失憶也許就和他們有關。”
“而且說不定也能找到一些和你有關的線索。”露西安抿了抿嘴唇，“我答應過要幫你恢複記憶的。”
盧赫的聲音一頓，這次倒也沒再開始長篇大論的花式道謝，隻聲音輕快地回道：“那就拜托你啦！”
露西安笑笑，目光移向旁邊沉默的娜塔莉。
在狼人少女的強烈要求之下，她與露西安二人同行來調查城中神殿，利菲爾則因為目標太大而呆在部落裡休息。
注意到露西安的目光，娜塔莉的耳朵動了動，用眼神詢問她有什麼問題。
萊納斯湊了過來：“我們還有多遠？”
“就快了，”娜塔莉的尾巴來回掃了掃，苦笑一聲：“當初分立出來的時候，莫爾曼爺爺恐怕也是考慮到了如今這種情況，沒有將部落遷徙太遠。”
話是這樣說，但她的樣子卻還是在焦慮著什麼，身後毛茸茸的灰色尾巴就沒有停過。
萊納斯低聲嘀咕著：“雖說是不遠……但就全靠腿走？也沒個馬車什麼的？”
盧赫在她腦海裡接話：“可能是因為獸人用畜力車的話，聽上去有些過於地獄了？”
“……”
露西安沒有理會兩人奇怪的隔空對話，看著娜塔莉，繼續問道：“城主——你們的族長，是個怎樣的人？”
娜塔莉一僵，耳朵下意識的向傾斜起來，她垂下眼簾，聲音極小：“……是個狠心的人。”
“什麼？”
狼人少女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指著前麵不遠處的一座城池：“就是那裡，我們快到了。”
露西安和萊納斯抬頭望去，第一眼便看見一座高塔立在那裡，在清晨的薄霧中影影綽綽，看不太真切。
又是塔……
露西安與盧赫在心中同時想到。
緊接著，三人走近了才看見一些低矮的房屋、破落的城牆以及狂歡的人群。
——狂歡的人群？
露西安略帶疑惑地掃視一眼，然後看向娜塔莉，希望能夠得到一些解釋。
但娜塔莉隻是失神地看著這一切。
再近一些，三人便能聞到葡萄酒那醉人的芬芳。
這氣味混合著麵包香甜的氣息和烤肉的濃香，讓連日勞作卻隻能以肉乾和黑麵包果腹的露西安不禁感到一絲饑餓。
“沒想到居然是今天，”娜塔莉麵帶難色，“怎麼偏偏趕上了所謂的‘慶典’……”
露西安一下子了然。
這就是莫爾曼所說的“犧牲一些人，換來全部落衣食無憂”的儀式？
她的目光看向城中狂歡的人群，秋日的清晨本應該是蕭瑟的，但這本應冰冷的空氣都仿佛是被他們的熱情所感染，帶上了醉人的甜膩。
萊納斯率先邁開步伐：“走吧，呆在這裡也無濟於事。”
他輕哼一聲：“就讓我看看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
城牆已經破敗，但沒人去修補。甚至還有部分市民喝醉了，在殘垣上呼呼大睡。
看守城門的的是一個獸人——已經退化的獸人，看上去隻是毛發比普通人更旺盛些而已。
見幾人靠近，他隻喝了一大口葡萄酒，迷迷糊糊地說：“誰啊？現在這個季節，怎麼會有旅人？”
“嘿！過路的！我們城裡在舉行慶典，要不要一起……娜塔莉？！”
說到一半，他便看見灰頭發的狼人少女，酒也醒了一半：“我真是喝多了……你都這麼大了？”
娜塔莉拉了拉圍巾，露出自己的半張臉：“是我，喬迪叔叔，我想進城。”
名為喬迪的守衛訥訥不語，半天才說：“昨天我聽說你、你把溫德爾神官趕回來了，他還受了傷……”
“我並沒有打傷他。”娜塔莉皺起眉頭，卻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我要進城。”
喬迪卻為難道：“娜塔莉……你知道規矩，今天是慶典，我不能放你進去。”
娜塔莉看上去毫不意外，她隻說：“我是來找她的。”
喬迪一愣。
“至於這兩位，被魔獸襲擊後來到我們部落，而我們的情況你也知道。”娜塔莉側身介紹道，順口給露西安二人安排了一個身份：“莫爾曼爺爺不接受他們，所以我帶他們到你們這裡碰碰運氣。”
“那還真是……”喬迪打量著二人，將評價咽了下去，還是讓步道：“好吧，娜塔莉。”
“你和這兩位可以進城，不過要先去見城主才行。”他讓開道路，叮囑道：“其實最近神官大人們也逐漸延長了慶典的頻率……唉，我說這些做什麼呢。”
他歎了口氣：“總之，歡迎回家，娜塔莉；還有你們，旅人，歡迎來到獸人族的城市——拉胡瑪”
拉胡瑪，尖牙與利爪的城市，但如今隻剩下了殘破的城牆與醉生夢死的市民。
這裡的很多人似乎都認識娜塔莉，三人穿過懶洋洋、毛茸茸的市民，在他們或警惕或不屑、或感歎或歡迎的來到了城主府——一座稍微大一些的建築。
而在那裡等著他們的則是一個……女性狼人。
娜塔莉迎上對麵的目光，率先開口：“我回來了，母親。”
女性狼人毫不意外，甚至笑了笑，轉了轉手上的月長石戒指：“我知道。”
但露西安還來不及對這對氣氛古怪的重逢母女說些什麼，便聽見盧赫顫抖又帶著些許疑惑的聲音。
“那個戒指……有種好熟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