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民女五十一(1 / 1)

回到家, 朱露白先敲打了史嬤嬤一翻,史嬤嬤一背脊冷汗,跪下向朱露白道歉, “是奴婢魯莽了,請夫人責罰。”

朱露白道,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怕我聽了閒話生氣, 但你能瞞著我卻不能讓外頭的人跟著配合,到最後還是我麵對,下不為例。”

史嬤嬤磕頭。

朱露白道,“起來吧。”然後也算給個甜棗, 讓史嬤嬤去攝政王府傳個話, “請攝政王今晚回來, 我在家裡等他。”

史嬤嬤立馬應下。

但是這天晚上薑薄沒有回來,下人們走路都輕手輕腳。

朱露白把史嬤嬤叫來,“你見到攝政王了嗎?”

史嬤嬤搖頭,“攝政王不在府裡, 我和管事說了。”

朱露白道, “哪個管事?”

史嬤嬤告訴了朱露白, 朱露白點了點頭,“那你明天再去一次。”

史嬤嬤馬上應下。

薑薄現在快要忙到飛起, 朱露白也不是一直在家,兩人十天半月見不了麵也正常, 但隻要傳了話, 那是必然會見麵的,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

一連三天,史嬤嬤都去傳了話, 但薑薄始終沒來。

史嬤嬤都在搜腸刮肚想安慰朱露白。

朱露白卻笑了,笑完她歎息,“怎麼就有這麼多人上趕著找死呢,其實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算了,你去找陸鷲,讓他去找喬隊長。”

喬隊長來的很快,他以前還不是薑薄親衛隊的人,後來護送朱露白去泉州有功,升了職,雖不負責薑薄貼身的保護工作,但他也能見到薑薄。

他對朱露白道,“夫人,您找我何事?”

朱露白道,“你能見到攝政王嗎?”

喬隊長點點頭。

朱露白道,“我懷疑有人在阻攔我見到攝政王,我讓史嬤嬤去王府傳話,說我要見他,但三天來音訊全無,無奈之下,隻能找你試一試,看看究竟是攝政王不想見我,還是有人把持了他身邊所有的事,不讓他接觸外界。”

喬隊長麵色都變了,一拱手,“屬下這就去麵見將軍轉達夫人的要求!”

朱露白點點頭,“你去吧。”

這些人的計謀不能說不好,但他們低估了朱露白。

本來後宅婦人也管不了男人多少事,如果男人不派人回來告知行蹤,女人們也不知道男人在外乾什麼。

他們認為朱露白要見薑薄就隻能派人去攝政王府傳話,隻要這裡切斷了就行了,沒想到朱露白還能去找攝政王手下的將軍,這根本不符合規矩,也沒人能想到。

楊先生倒是知道朱露白能找高有根,他也防了一手,高有根這幾日不在京城,但他也小看了朱露白,其實他對朱露白也不了解。

就他認為的女人,在遭遇這些事的時候差不多心神都亂了,就會出昏招,隻會不管不顧去指責男人。

何況他還有後招呢,一定能把朱露白打下來。

他不知道朱露白和薑薄早就說開了,且朱露白就算要和薑薄徹底分手,也得兩人見了麵心平靜氣地談了才會做決定,外人再扇陰風點鬼火,她都不會為人所動。

這天傍晚,薑薄來了,朱露白這裡的下人頓時腳步都輕快了起來,臉上也有了笑容。

薑薄的神情並不好,待下人們退下,他看向朱露白,“我不知道你找我。”

聽到這句話,朱露白就歎氣了。

薑薄緊張了,“我是說真的……”

朱露白阻止了他繼續往下說,“我相信你,但這樣才覺得更可怕,你還沒當皇帝呢,已經有人敢這樣糊弄你和我了。這兩天我就想啊,這以後怕不是要被這些人賣了,還得替他們數錢。”

朱露白把自己聽到的謠言告訴薑薄,“一環扣一環,非常精妙,隻我也覺得奇怪,這些事,我隻要見到你就能澄清,他們總不能一直攔著我和你見麵吧?誰知道,我還真就見不到你。”

薑薄一開始臉上還有憤怒之色,待聽完,他反而麵無表情了,“交給我吧,原本也是我沒做好。”

頓了頓,薑薄道,“你知道我能掌薑家軍的原因吧?”

朱露白點點頭,薑薄和她說過,薑家人死光了,隻剩下他,那當然隻能交給他。

薑薄又道,“那時候便是薑家軍中也有人不服我,我也沒多少人可用,畢竟我不過是我父親最不看重的兒子,若正常情況下,薑家軍和我毫無關係。楊先生……是第一個投向我的,也是他替我找了一些得用的人來。”

“後來進了京,我已經發現他們鬥不過京城這些人精了,但他們畢竟是我的人,也是一心為了我,我想著能用就用用吧……隻沒想到人心易變,也是我太縱容他們了,委屈了你,露白,對不住。”

朱露白握住了薑薄的手。

彆看薑薄威名赫赫,殺名遠播,其實他的團隊配置是有缺陷的。

他武將起家,對軍隊的掌控力沒得說,他也不會允許有人奪他的兵權。

但進了京之後,武力反而不能排在第一位了,薑薄其實一直被人羈絆了手腳,攝政王畢竟也不是皇帝,就是皇帝,也得和大臣拉鋸呢。

薑薄可以用武力當威懾,把那些對他不懷好意且伸手的人砍掉,但他不能把大臣們全都宰了。

楊先生他們也不是徹底沒用,薑薄當然想要把他們培養出來,這是他的班底。

之前,薑薄的主要關注點也不在朝堂上,練兵,軍備,各地掌兵將軍的動向才是他最關心的,如果他忽視了軍隊,卻和大臣們死磕,那才是本末倒置。

而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屁股決定腦袋,他更進了一步,他代表的巨大利益引起了巨大的改變,人心也就跟著有了變化。

這麼說吧,之前他也知道有人眼饞朱露白的工坊,但隻要沒動作,或是隻是嘴上說說,難道他就屠刀相向?

而皇後的位置,他也明確表示了一定是朱露白的,但這個也架不住人們為了私心私底下運作啊。

這就好像明明有法律,為什麼人們還是會犯罪,因為犯罪的人都認為自己可以逃脫責罰。

薑薄可以把已經動手的人殺掉,但他也不能因言定罪啊,皇帝身邊本來就會聚集很多很多人,這些人有各種各樣的心思。

薑薄是個成熟的將軍,但作為皇帝,他也才剛剛開始。

夫妻倆和以前一樣吃飯洗漱睡覺。

外人猜測兩人在吵架,實際上他們之間很溫馨。

楊先生也得知薑薄去了朱露白那裡,他鄒起了眉頭,太早了,還要卡幾天效果就更好,現在也來不及了,看明天的發展吧。

朱家和鄭家也要準備起來了。

朱露白也很忙,事情既然說開就好了,她睡得很安穩。

薑薄還交給她一塊牌子,“以後拿著這塊牌子,可以直接來見我,無人敢阻攔。”

朱露白笑了笑,收了起來。

第二天夫妻倆吃了早飯分道揚鑣,都挺忙的。

朱露白被史嬤嬤從百工坊抓回來試衣服的時候才知道後續,“攝政王府裡的人都換了,大管事挨了二十板子,也不見了,好像死了不少人。”

朱露白就歎息,“我就說麼,活得好好的,乾什麼找死。”

這不是阻攔朱露白見薑薄,這是在控製薑薄啊,換個男人也忍不了這件事。

史嬤嬤又道,“我們這裡也被叫走了幾個人,沒回來,有和他們關係好的想托我求情,我把求情的也給退了。”

朱露白嗯了一聲,善心不能用在背叛者身上。

晚上薑薄來了,告訴朱露白史嬤嬤不知道的事,“陳子光,胡瑋已經死了,看在以往的麵子上,我留了他們全屍。”

這兩人是薑薄的幕僚之二,也是很想從朱露白手裡奪下百工坊的人,不過之前他們隻是想想而已,頂多說些酸話,而這一次,這一連串的事都是他們去運作的。

頓了頓,薑薄又道,“楊興博服了毒,對外稱重病,我讓他妻兒回老家了,三代不得出仕。”

楊興博就是楊先生,出主意的就是他,薑薄殺了另外兩人,連帶他們的妻兒,原本也是不想放過他的,但楊興博服毒了,隻求攝政王放過他一家老小。

薑薄還未登基,就對自己的幕僚接二連三下殺手,傳出去也不好聽。

朱露白半晌沒作聲,最後道,“他們就做了這些,就做這些事也沒多大意義啊?”

攪屎棍也沒攪成什麼啊。

薑薄道,“他們有後手,要去告訴朱家你是我的夫人,要向世人宣揚你是被鄭家休了的女人。”

朱露白,“……以後再說最毒婦人心,我是要罵人的!”

太他媽陰險下作了。

薑薄笑了,用自己的手交叉握住朱露白的手。

朱露白歪頭,“楊興博圖什麼啊?陳胡二人我知道,他們一心要百工坊,楊興博,他以後想走的是閣臣的路吧?”

薑薄道,“有公侯府願意和他做親家,條件就是皇後之位,以及以後結盟共事。”

朱露白喃喃,“他這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果子還沒到手呢,就結黨營私了?

薑薄輕笑,眼神有些冷,“權利動人心,我那些幕僚,原也不是什麼學富五車的大儒出身,急功近利些也正常,聞著腥味就被人給利用了。”

朱露白道,“你處理了自己的人,其他人呢?”

薑薄道,“不急。”

這一回那些勳貴世家其實並未做什麼,他們隻鼓動了旁人動手,自己在一邊等著摘果子。

薑薄也被他們上了一課。

朱露白就不問了。

薑薄道,“你搬去攝政王府吧,反正也住不了多久了。”

朱露白想了想,“好吧。”

繼續留在這裡也沒多大意義。

薑薄沒告訴朱露白的是,楊興博的後手已經布置下去了,朱家正在想儘辦法要聯係上朱露白,而鄭家的事,要等到薑薄封後才會發酵。

也不是薑波故意瞞著,而是這些事告訴朱露白徒讓她煩惱,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能解決的人隻有薑薄。

朱家,畢竟是朱露白的娘家,現在也沒有作奸犯科的事,朱露白對朱家是輕不得重不得。

不理吧,會被人詬病不孝,理吧,這是一群得寸進尺的人,必然會拖累朱露白。

且薑薄對朱家也全無好感。

鄭家倒是不必擔心出什麼幺蛾子,隻是朱露白以前是鄭欽妻子這個問題也不能回避。

一女二嫁在平頭百姓家裡很正常,朝廷也不鼓勵寡婦守節,因為朝廷需要人口,未婚男人需要老婆。

但高門大戶基本都希望女孩子守著的,以顯示女子本人的貞潔和娘家優秀的家教。

朱露白乃二嫁之身,品行有瑕疵。

不過這是薑薄的皇後,他說了算。

朱露白第二天就宣布搬去攝政王府,下人們眼睛都亮了,史嬤嬤精神抖擻,安排搬家,還得抓著朱露白護膚,養生的湯品瞅著空隙就給她灌下去。

朱露白很想說她不是靠外貌當上皇後的,但這點她也拗不過史嬤嬤。

攝政王府現任大管事一大早就在路口張望了,待見到朱露白的車隊護衛,眼睛一亮,趕忙一溜小跑跑過去,一定要讓女主人看到他火熱的忠心。

攝政王府上下都清洗了一通,原因就是上一批人對夫人大不敬,惹了攝政王,現在的管事就是有一百個豹子膽,他都不敢讓朱露白皺一下眉。

朱露白搬到了攝政王府,一乾上躥下跳的人全都啞巴了,但不代表他們滅了心思。

皇後這個位子,是值得全力以赴的。

若實在不行,那就高位妃子,那個老女人都沒生過孩子,估計是生不出了。

朱家已經得知朱露白是攝政王的女人了,可能以後還會成為皇後。

朱老太爺據說獨自坐了半天,眼睛都直了,然後忽地站起來,聲音都劈叉了,“人呢!都去哪兒了!”

朱二太太也在接待消息靈通的女眷,但她也是魂不守舍,神思不屬,女兒是攝政王的女人,要當皇後了?

妯娌們一個個都是笑逐顏開,沒有挑朱二太太招待不周的刺,開什麼玩笑,這是未來皇後的生母,她們隻會巴結怎麼敢挑刺。

朱家確實興奮地鍋蓋都壓不住 ,但冷靜下來才發現,當初朱老太爺把朱露白趕走了,現在朱家好像也接觸不到著朱露白。

去朱露白住的地方找,朱露白搬走了,搬到了攝政王府。

遞帖子求見,毫無音信。

朱家也不敢在攝政王府門前吵鬨啊。

若是楊興博還在,此刻就會派人接觸朱家,掌控朱家,告訴他們朱露白很忙,暫時顧不了他們,但承恩公不用擔心,待皇後入主鳳坤宮,娘家必然也會照應的。

朱家滿心滿眼都是富貴權勢,肯定會一頭栽進去。

就算朱老太爺還有理智,他年級大了,約束不了那麼多子孫,然後引誘一些朱家人做出一些傷天害理的事,到時候言官彈劾,朱露白想當皇後就隻能想想了。

你娘家人還未等你上台呢,就敢做出這些傷天害理魚肉百姓的事,待你上了台,他們是不是要造反?

同時把朱露白再嫁女的過往拋出來,引動輿論,薑薄總不至於為了朱露白和這麼多人作對吧?

然後勸勸薑薄,給朱露白一個妃位就可以了,一切完美解決。

隻是現在楊興博沒了,想動朱露白的人都沒了,其他隻想過但沒動過手的人也都嚇破了膽。

於是朱家就一個勁在碰釘子,他們見不到朱露白,更彆說攝政王了。

沒得到這兩位的認可,朱家心裡也發虛,不敢端著國舅的名頭去狐假虎威。

朱露白的二哥朱蕁倒是吃了酒和他的狐朋狗友炫耀過,然後就被薑薄派去盯著的人當眾扇了嘴巴,說他胡言亂語亂認親戚,還敢攀扯攝政王,欠揍。

朱蕁都被打蒙了,狐朋狗友忍著笑兩邊勸,誰都沒放心上。

朱蕁回去發牢騷,他老子歎氣,“也不怪外頭不認,當初是你祖父把露白趕走的,現在咱們家都沒進得去攝政王府,也沒見過露白,這事,我看也懸。”

朱蕁酒都嚇醒了,他總算記得自己還得罪過朱露白呢,以這個妹子的性格,祖父和自己父親都不放在眼裡,他算什麼?

朱家沒得到依仗,心下發虛,自然也不敢耀武揚威。

小皇帝終於下禪位詔書了,自認德不配位,皇位禪讓與攝政王薑薄。

這時距離薑薄回京也就半年。

三讓三辭的戲碼也做了,然後薑薄登基,改國號為熙,年號章武,薑薄為章武帝。

朱露白快忙瘋了,她在攝政王府確實沒住多久,小皇帝禪位後就光速搬出了皇宮,她就要進去管理。

其實管理還是其次的,畢竟宮裡建製齊全,就是主人換了。

但薑薄登基,隨後就是她封皇後,這不是一句話就完了,服裝也不是試一次就好了,整個典禮她需要彩排的。

朱露白覺得就是讓她去把內燃機搞出來都比現在的日子容易。

皇後的禮服加首飾頭冠,總得有十幾公斤還是幾十公斤?那可都是實打實的黃金,衣服上的繡線也是金絲。

這些東西朱露白覺得就應該放博物館,隻可觀看不可穿戴。

史嬤嬤重回皇宮,那叫一個意氣奮發,各路管事大太監上趕著叫她嬤嬤,鞍前馬後地服侍。

好容易這些繁瑣的事全都完了,朱露白倒頭睡了兩天,連百工坊都沒精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