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唐婉兒走了, 秋雲冬雪忐忑不安地進來,朱露白掃了她們兩人一眼,“你們的主子, 是攝政王吧?”
兩個丫頭低了頭,不約而同跪下, “夫人請恕罪!”
朱露白歎氣, “是就是, 這又不是你們的錯,要我恕什麼罪, 起來吧,給我把史嬤嬤叫來。”
兩個丫頭爬起來,去叫史嬤嬤。
史嬤嬤精神抖擻地進來,“娘子叫我何事?”
朱露白讓丫頭退下, 把雷劈給史嬤嬤,“嬤嬤, 海平……他不是普通人, 他是攝政王薑薄,我也是才知道的。”
史嬤嬤看著朱露白,“……娘子莫不是在開玩笑?”
朱露白搖頭, “我就是想開玩笑,也不敢拿攝政王開, 秋雲和冬雪,哦, 還有來喜, 包括替我管莊子的賀管事一家,都是他安排的,這個家裡和我一樣蒙在鼓裡的, 也就你還有陸鷲玉生他們了。”
史嬤嬤眼睛都直了。
朱露白給她時間消化,她自己腦子裡也是亂哄哄的。
史嬤嬤自言自語,“可是,這是為什麼呢?”
入贅文書什麼的都是有的,攝政王這是腦子是有什麼問題,答應入贅朱露白?
朱露白道,“誰知道,或許是覺得好玩吧,我們都被他耍的團團轉,他可能就想體驗一下贅婿是怎麼回事,就好像當初三皇子玩小戲子,攝政王就喜歡給人當贅婿呢。反正與他不過逢場作戲,誰還會認真。”
史嬤嬤臉色變得沉重起來,擔心地看著朱露白,“那……娘子……以後怎麼辦呢?”
朱露白搖頭,“這要看攝政王了,看他想怎麼辦,你覺得我還有提意見的權利嗎?”
史嬤嬤皺眉,“海平……攝政王,他對娘子還是很好的……即便是逢場作戲,也不可能一點真心都沒有……將來,將來……”
將不下去了,無論薑薄對朱露白有沒有真心,這以後如何,還真不是朱露白能做決定的。
朱露白揮手,“我明白的,不是妾就是外室,若他大發慈悲放了我,這倒是最好的。退一步想,我是攝政王的女人了,以後不管是朱家還是誰家都不能對我怎麼樣,也是好事。”
史嬤嬤望著朱露白,她知道朱露白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這個女子,因為受不了鄭欽腦殘,就敢設計和離,然後想儘辦法不回娘家,自立門戶過活,她的性子烈的很,和史嬤嬤見過的很多女人都不一樣。
朱露白要的不是生活在後院被男人供養,她要的是自己當家做主,史嬤嬤不知道追求自由這種詞,但不妨礙她了解朱露白。
這樣的朱露白願意安安分分留在攝政王的後院?
史嬤嬤小聲問了出來,朱露白笑了,“那要不呢?他是攝政王,皇帝都得他挑選出來,我們在他麵前能做什麼?”
史嬤嬤閉嘴了,朱露白道,“我也隻是和你說一聲,嬤嬤替我把陸鷲和玉生叫來。”
史嬤嬤退下去找陸鷲和段玉生。
兩人來的很快,陸鷲依舊沉默,段玉生活潑多了,“娘子找我們做什麼?今天中午我想了個新菜,到時候娘子嘗了告訴我怎麼樣,是否要改進。”
朱露白眼裡含笑,“好,我找你們過來是告訴你們一件事,你們的姑爺江海平,他不叫江海平,他叫薑薄,是當今攝政王。”
陸鷲和段玉生的反應要比史嬤嬤平靜,兩人都是一臉疑惑地看著朱露白。
段玉生道,“攝政王?海平是攝政王?”
朱露白道,“以後你不能叫他海平了。不知者不為罪,知道了你在這麼叫,他要是生氣了我也救不了你。”
陸鷲開口了,“以後,會有什麼改變?”
朱露白歎息了一聲,“看吧,看他對我們的安排。秋雲冬雪還有來喜都是他的人,你們是我的人,所以我要和你們說一下。”
頓了一下,“若你們對你們的將來有什麼想法,我也可以把你們推薦給他,想來隻要你們好好跟他,榮華富貴應當是不缺的,隻是跟了他,你們一定要對他忠誠,不要有任何欺瞞。”
陸鷲認真道,“我不想跟他,我隻有你一個主人。”
攝政王和當初大院子裡的人一樣都是高高在上的貴人,給那些貴人乾活要賣命,他們也不會把他當人看,陸鷲覺得跟著朱露白就很好。
何況朝三暮四是當奴才的大忌,他離開朱露白轉投那什麼攝政王就一定有好前程?攝政王會缺人?
段玉生更是輕鬆,“我就一廚子,海平,不是,是攝政王他肯定不缺廚子啊,我還是跟著娘子。”
朱露白臉上的笑真誠了一些,“也好,那你們就還跟著我,雖說我們都知道了攝政王的身份,但這裡還是我的地盤,就一切照樣,隻見了他,你們要客氣些。”
兩人點頭,然後退下。
槐子和桂花朱露白就不親自說了,讓史嬤嬤去說。
他們兩個對權貴十分畏懼,知道薑薄是攝政王必然會誠惶誠恐,雖談不上攀附,卻一定會聽薑薄的話,不,他們還會聽來喜和秋雲冬雪的話,因為他們是薑薄的人,代表了權勢。
朱露白也沒心思給他們洗腦,洗過來對朱露白也沒什麼作用。
她現在就在思考以後要怎麼麵對薑薄,還像以往一樣隨便自在是不可能了。
身份地位的不同必然會引起旁人態度的不同,這無可厚非。
那朱露白被騙了這麼久,可不可以憤怒一下?發個脾氣總可以吧!
嗬嗬,你發脾氣想要得到什麼?
如果是小夫妻之間鬨彆扭,那發發脾氣隻是增加情趣。
而且發脾氣這種事,是你知道對方心裡有你,會被你拿捏才會做的事,這就叫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人家眼裡心裡根本沒你,你發脾氣人家隻會覺得你神經病。
朱露白對薑薄耍這種手段能得到什麼?
以前薑薄在沉浸式體驗贅婿的生活,或許會配合朱露白,現在體驗結束了,朱露白這樣做自討沒趣怎麼辦?
薑薄雖然是攝政王,但他其實和皇帝沒什麼差彆。
一個拿捏著你生死的男人,你同他發脾氣?這是在捋虎須摸老虎屁股嗎?
那朱露白隻能求寵了,想到自己要對著薑薄搖尾乞憐,求他,“王爺今晚能留下嗎?”“王爺能多來陪陪我嗎?”“王爺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天啊,朱露白覺得自己做不到!
可能麵臨生死,朱露白也會跪地很快,但現在,朱露白真的做不到諂媚薑薄。
她現在是大女人,是戶主,一轉身變小女人,要跪著給薑薄脫衣洗腳,天啊,殺了我吧!
所以,攝政王最好是不想玩這個角色扮演遊戲了,滾回去當他的攝政王,讓朱露白獨美吧。
可他要不肯呢?
那對朱露白來講就真的隻有那兩條路了,做妾和做外室。
思來想去,外室更自在,做妾,就要被關在後宅了,朱露白得瘋。
就不能做攝政王夫人嗎?
朱露白做夢都不會這樣想,她是什麼身份?商戶出身被鄭家休棄的女人,這種身份做攝政王夫人?開什麼國際玩笑。
若是攝政王將來更進一步,攝政王夫人就是皇後,多大的政資資本,權貴大臣們會搶瘋,那時候朱露白就成了這些人的眼中釘。
如果那時候薑薄對她也厭倦了,朱露白就得去死一死好騰位子。
升官發財死老婆!古人誠不欺我。
還是外室好,薑薄厭了她,她或許就能自由了。
朱露白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從薑薄身上得到什麼,她並不迷戀權勢富貴,銀子自己也會賺。
她隻想過平靜簡單的日子,但跟了薑薄,她勢必會被卷入紛爭。
彆的不說,朱家做夢都想搭上貴人,現在朱露白成了薑薄的女人,朱家不靠上來可能嗎?
就算朱露白不搭理他們,他們也能利用朱露白是薑薄女人的身份往上爬,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不是朱露白不搭理,人家就不借勢了。
就她那個一哥朱蕁,信不信他到時候都敢借著朱露白的名頭放高利貸斂財。
然後所有這一切最後都會算在朱露白身上,避無可避,逃都逃不了。
那些權貴大臣們還會幫著暗地裡拱火,讓朱家更加煊赫,等薑薄登基,縱容娘家為非作歹的罪名就落在朱露白頭上了。
到時候即便薑薄有心,都護不了她。
就像死在馬嵬坡的楊貴妃,不死都不行的。
反正朱露白無論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前路暗淡。
你就不能想的好點,薑薄就真的愛你呢,會一心維護你呢,給你遮風擋雨,你隻要好好地安靜地生活就可以啦。
朱露白都想冷笑了,現實生活不是傻白甜言情文,你隻要負責傻和白,男主就讓你甜到低。
若真是這樣,薑薄為什麼要隱瞞身份到現在?
他沉溺於扮演贅婿的生活,同時也不願朱露白知道他的身份,分享他的權勢富貴,就這,你還能拍著胸脯說薑薄愛朱露白愛的深沉?
那些裝窮小子和女孩子談戀愛的富一代哪個會娶那些女孩?他們隻是覺得有意思,好玩罷了。
朱露白在家裡思緒翻騰,秋雲和冬雪已經把消息傳了出去,夫人知道將軍您的身份啦!
薑薄是在唐婉兒走後得到的消息,那時候他正在處理政務,也不能放下工作就去見朱露白。
他皺著眉頭問唐婉兒是誰,如何得知的,但探子隻能八出唐婉兒的過往和現在的身份,至於她怎麼知道的,探子也不知道。
一個女人能從鞋子牙膏牙刷的擺放方式得知男盆友出軌,但她不說就沒人能知道她是如何發現的。
薑薄也沒見過欣樂,根本不知道欣樂的禁步和他的玉帶差不多,所以他就是想破頭,也不知道唐婉兒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暫且彆管,現在最重要的是朱露白知道了,她會如何麵對這件事,麵對薑薄?
今天回去,是一如既往,還是會見到一個滿臉欣喜,一心想討好他的女人?
或者一見他就害怕下跪?
薑薄很是煩躁。
中午吃飯的時候史嬤嬤自言自語,“不知道姑爺……攝政王什麼時候回來。”
朱露白慢條斯理地喝湯,“應該和以往一樣吧,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難道還能跑了。”
史嬤嬤道,“他,可能還不知道娘子已經知道了?”
朱露白笑了,叫了秋雲進來,“你給你家攝政王去消息了嗎?就是我已經知道他身份這件事。”
秋雲低頭,“……已經,已經送去了。”
朱露白對史嬤嬤聳聳肩,看,這才是現實,攝政王知道了,但他有更重要的事,不會放下一切飛奔回來看朱露白怎麼樣了。
攝政王不是鄭欽,他不腦殘。
史嬤嬤也明白了,歎了口氣,她什麼沒見過,居然還幻想男人的深情。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朱露白強迫自己和以往一樣,她確實做到了,反正誰看她都覺得她很平靜。
秋雲和冬雪卻十分忐忑。
在之前,她們能感覺到朱露白待她們很親切,也很替她們著想,許諾過將來隻要她們願意就給她們放身,備嫁妝銀子。
但現在,朱露白把這些親切全收回去了,對她們客氣疏離。
她已經劃下了一道清晰的分隔線,她們是攝政王的人,不是她朱露白的人。
朱露白現在都不知道薑薄會怎麼待她,自然也不可能把薑薄的人視為自己的人。
今天晚上,她要和薑薄談判,在確保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儘力為自己爭取待遇,最好薑薄徹底滾蛋,從她的生活裡消失。
薑薄也是外表平靜,實則內心不穩地回來了。
槐子看到薑薄,下意識想喊姑爺,又想到這是攝政王,頓時縮了脖子,膝蓋也有些發軟,好在畢竟相處了這麼久,他也沒馬上下跪,就整個人很縮。
薑薄掃了他一眼,沒有停頓,大步入內了。
他也看到了陸鷲,陸鷲還是那個死樣子,但也多看了他一眼,就一眼。
秋雲和冬雪在內院門口,看到薑薄眼睛一亮,“將軍……”
薑薄皺眉,“你們為什麼在這裡,不在夫人跟前伺候。”
秋雲和冬雪低頭,秋雲道,“夫人不要我們伺候,把我們打發出來了。”
薑薄頓了一下,“夫人……如何?”
秋雲道,“……奴婢,看不出來。”
沒看見喜,也未見怒,那一刻秋雲甚至覺得朱露白和薑薄很像。
薑薄深吸了口氣,該來的躲不了,他向內院走去。
進了門,就見朱露白穿著家常衣裳,正在低頭看賬本,身邊隻站著個史嬤嬤。
史嬤嬤看到薑薄,遲疑了一下,還是叫了聲姑爺。
朱露白抬頭,平靜地看過去,一如既往,“回來了,洗手準備吃飯吧。”
薑薄也開始忐忑起來,這可預想的不一樣,無論如何,朱露白得知了他的身份,惶恐興奮都有可能,就是不會若無其事。
但薑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嗯了一聲。
史嬤嬤趕緊出去傳話。
夫妻倆之間沉默了下來,薑薄沒話找話,“怎麼不讓秋雲冬雪進來伺候。”
朱露白道,“我這裡也沒什麼事,不需要兩個人在這裡待著。”
接下去又沒話了。
以往朱露白還會問問他工作怎麼樣,薑薄會把一些案卷當笑話說給她聽,現在朱露白不問了,明知道這位不是什麼衙役庫丁,再問他今天工作怎麼樣,這不虛偽麼。
好在段玉生很快就上好了飯菜,兩人可以去吃飯了。
這頓飯吃的也很沉默。
吃完,再不願麵對也得麵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