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丫頭的手進了門, 唐婉兒草草打量著這套房子,禮郡王府再如何,那房舍也是雕梁畫棟精美的很, 普通民居自然不好比。
然後唐婉兒又有了疑惑,如果朱露白果然是攝政王外室, 如何住的地方如此寒酸?
待見到朱露白, 朱露白一臉驚喜, “婉兒?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
唐婉兒也露出了笑容,“露白, 好久不見!”
朱露白是真的高興,忙上前拉著唐婉兒,“快讓我看看,呀, 你都沒變,還是這麼漂亮。”
唐婉兒微笑, “你也很漂亮。”
表達了久彆重逢的驚喜, 兩人坐下說話,朱露白就問唐婉兒是怎麼能來的。
唐婉兒肯定不是羅素雲,不會顧頭不顧腚跑出來。
果然, 唐婉兒解釋了一下,“……我也是知道了你的消息, 這才想辦法過來的,你也知道, 等閒我也出不了門。”
朱露白很感動, “那年我讓小菊打聽你的消息,知道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隻我一個平頭百姓,也不好去郡王府見你。”
唐婉兒眼神閃爍,她現在都有些無法定位朱露白的身份,若說她是攝政王外室,但朱露白這個樣子也有些不對,反正不像攝政王外室的派頭。
朱露白的衣服首飾都很普通,這屋子裡擺設也素淨的很,並沒有什麼值錢玩意。
難道攝政王對朱露白很吝嗇嗎?看來還得慢慢套問具體情況。
唐婉兒也就說當初得知朱露白嫁到鄭家,她也替朱露白高興,怎麼一轉眼她就從鄭家出來了,既出來了,怎麼也沒回朱家。
朱露白嗐了一聲,簡單說了一下鄭家的事,又說自己托了欣樂公主搞了女戶,因此才能不回去。
唐婉兒不動神色,“我可不覺得朱老太爺會被一個女戶攔著,你還有父兄呢,他們也不會不管你。”
朱露白點頭,“對,但我又成親了呀,我招了個上門女婿,你來的慢了些,海平剛上衙門辦差去了,要不然你還能見著。”
唐婉兒徹底愣住了,“你,招了個上門女婿?贅婿?”
朱露白笑了,“是啊,我有了男人,朱家就管不著我了,我現在是戶主,獨立生活。”可滋潤了。
唐婉兒,“……你那女婿,哪裡人啊?”
朱露白道,“海平是京城人,他姓江,無父無母,也沒兄弟姐妹,所以我才招贅了他。”
唐婉兒,“……姓薑?哪個薑?”
朱露白道,“江水的江,名字還是我給他取的,他是個衙役。對了,你在郡王府過的如何?”
唐婉兒如今心裡翻江倒海一般,原來攝政王隱瞞了自己的身份,為什麼?
若是沒有兒子當皇帝這麼大個餌在麵前晃著,唐婉兒得知薑薄隱瞞身份入贅朱露白,也會謹慎起來,但現在她顧不得了,她也沒有機會慢慢和朱露白說話培養感情,今天無論如何都要達到目的!
不要去管攝政王為什麼隱瞞身份,不管是為什麼,都和她此行的目的無關,隻要朱露白還記著小時候的情誼,她就能拜托朱露白在攝政王耳邊吹枕頭風!
隻要攝政王願意過來,隻要朱露白能在攝政王麵前說得上話就行!
打定了主意,唐婉兒看向朱露白,這時候她才發現朱露白身邊的兩個丫頭,秋雲和冬雪正警惕地看著她。
這個禮郡王府裡的妾,既然陪著宗室孩子進了宮,她是否見過主人?
如果見過了主人,那她今天突然上門,目的就不單純。
嫁到禮郡王府這麼些年,唐婉兒見得基本上都是後宅女人,丫頭們的素質也是一望而知。
現在朱露白身邊的這兩個丫頭,就不是朱露白能調理出來的,也不可能是人牙子教出來的。
高級服務人員身上都帶著相似的氣質,這兩個丫頭和宮裡那些人精就很像。
包括她們服務的手法,利落精準,一般高門大戶的下人都沒這種素質。
那麼就是攝政王特意挑給朱露白用的,攝政王應該很喜歡朱露白,這就行了。
唐婉兒越發覺得自己這一步走對了。
相見的驚喜褪去,朱露白也發現唐婉兒好像有點不對勁,就是心不在焉。
她輕聲道,“婉兒,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唐婉兒回過神,掃了兩個丫頭一眼。
這個舉動就讓朱露白心下咯噔了一下,看樣子唐婉兒真的是有事才來的。
但朱露白腦子裡光速過了一遍,也沒覺得自己能幫唐婉兒做什麼。
唐婉兒是禮郡王庶孫的妾,再怎麼說都是宗室,是貴人。
朱露白不過一個民女,能幫什麼?頂多幫一下銀子,朱露白現在賺的是多,但也不是富得流油,多的沒有,她還要投項目呢。但也能拿出幾百兩給唐婉兒救個急,再多也不可能了。
唐婉兒輕輕道,“露白,我能和你單獨說話嗎?”
心裡思量了一番的朱露白也定了神,讓丫頭們下去。
秋雲和冬雪很擔心,臨走還看了唐婉兒一眼,唐婉兒連自己的丫頭都讓下去了。
待這裡隻剩下朱露白和她,唐婉兒微微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然後她抬頭看著朱露白,“露白,你知道你的夫婿……真正的身份嗎?”
朱露白正等著唐婉兒開口借錢。誰知道等來這麼一句話,她一呆,“什麼,海平的,真正身份?”
唐婉兒冷靜道,“他不叫江海平,他叫薑薄,他是攝政王,露白,你嫁給了攝政王!”
朱露白就像被按了暫停鍵,好半天都沒任何動作。
唐婉兒也沒出聲。
終於,朱露白開口了,“你有什麼證據?”她發現自己異常冷靜。
唐婉兒道,“我每天都要進宮照顧府裡的孩子,我自然見過攝政王,今天,我來的時候也見到了他,看到你的門房給了他一個食盒,還叫他姑爺,你也說你嫁了人。”
“你想想你和他往日是怎麼相處的,我想你不可能一點破綻都沒發現,你是這麼聰明的一個人。再說了,天底下不知道多少女人羨慕你呢,據我所知,攝政王隻有你一個,並無其他女人。”
聽唐婉兒這麼一說,往日不會在意的細節現在一一浮現,從認識薑薄的那天起,到今天早上他離開。
第一次見麵,薑薄蹲在街口樹底下攬活,但現在去想,攬活隻是朱露白以為的,當初他就是那麼蹲在那裡,身邊什麼力夫的家夥事都沒有。
再後來他答應入贅,就把一切朱露白懷疑的地方都抹除了。
一個力夫,想要工作,立馬就去當了衙役。
朱露白要管事,立馬靠譜的管事就來了,小菊嫁了人,他給她添的人連史嬤嬤都說好。
再有就是她去泉州那一路,那個鏢隊,真的是附帶接她這一單?
現在想想,一路上其實都是以她為主的,那個隊長還不停催她寫家書,說是可以通過熟悉的官驛送回去。
除開這些,薑薄本人其實根本就不像贅婿,有句話叫乞丐穿了龍袍都不像皇帝,反之也是,皇帝手捧著破碗討飯都不會卑躬屈膝。
以前朱露白以為是男人的本性,現在回過去看,這應該是攝政王身份地位帶來的高高在上。
還有其他細節,都在佐證她的夫婿江海平並不是她以為的無父無母無依無靠。
至於薑薄刻意展現給她看的一切,那就沒得說了,攝政王啊,布置什麼還不是手到擒來。
那他為什麼願意入贅,做一個低賤的贅婿?
朱露自嘲諷地笑了一下,還能為什麼,有趣啊,好玩啊,於他就像是一場沉浸式的角色扮演,又不會失去什麼。
就算他入贅的事傳開,誰會嘲笑他?隻會會心一笑,認為攝政王風流多情。
就像現代,也有一些富二代裝作沒錢的樣子去釣女朋友,甚至靠女朋友養著,與他們,就是一場遊戲而已。
朱露白現在就算知道了真相,她又能如何?
憤怒,大發脾氣,把薑薄趕走?
她有什麼底氣這樣做?
攝政王啊,等同於皇帝,拿捏朱露白就跟玩兒似的。
唐婉兒看著朱露白臉色變化,也看著她的手捏的骨節都泛了白,知道她受到得刺激有些大。
但她此行可不是給朱露白解惑的,於是就道,“露白,你還好吧?”
朱露白抬眼去看唐婉兒,此刻她突然清晰的明白,唐婉兒找她絕對不是敘舊,她也不是早上看到薑薄才知道薑薄假冒贅婿的事。
她是早就知道了,因著薑薄這個身份才來找她的。
但是,唐婉兒又是怎麼知道薑薄和她有關係的,薑薄玩這個角色扮演遊戲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是論年了,唐婉兒一個郡王府庶孫之妾,又是如何得知的?
薑薄肯定不會對外宣揚啊。
朱露白笑了笑,“還行吧,就是突然聽到一時回不過神來,有點……就是覺得不可思議。”
唐婉兒理解地點點頭,“不過看得出攝政王待你極好,你那兩個丫頭,定是他特意給你挑的。露白,你的福氣大著呢。”
朱露白微微翹了下嘴角,“婉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攝政王和我有關係的,彆說是今天才知道,你若是真有事求我,就彆說借口托詞。”
唐婉兒一噎,兩人之間久彆重逢的喜悅已經一掃而空。
唐婉兒絞著手裡的帕子,最後決定坦白,從自己看到欣樂佩戴的禁步和攝政王的玉帶相似說起,然後從欣樂下人口裡得知欣樂的禁步玉環是朱露白送的。
之後就是一步步打探和想法子過來,也正好看到朱露白的門房給薑薄送食盒,那就一切都合上了。
朱露白實在佩服唐婉兒,怪不得上輩子很多女子都能發現男盆友偷吃的蛛絲馬跡,簡直個個都是福爾摩斯。
朱露白好奇,“那要是你沒看到薑,攝政王從我家離開,你怎麼確認我和他的關係?”
唐婉兒笑了笑,“你戴的鐲子,料子和攝政王的玉帶也差不多。你自己不知道嗎?”
朱露白低頭看自己的手鐲,還真是差不多的,原本就是一個料子上下來的。
朱露白自嘲地笑了笑,“現在你說吧,你究竟想要我幫你做什麼,但你也要明白,我並不保證能辦到。”
唐婉兒露出熱切的眼神,“你可以的,露白,你一定能幫我!”
朱露白平靜地看著唐婉兒。
唐婉兒按捺住自己,緩緩開口。
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朱露白驚訝了,聽到唐婉兒的要求,她也隻是挑了挑眉毛。
若是唐婉兒以姐妹朋友的身份同朱露白敘說這件事,朱露白可能會熱心勸她打消這個念頭。
現在上台的皇帝不可能有好結果,唐婉兒是自己在往火坑裡跳。
攝政王需要的隻是傀儡,一個傀儡能有好結果?
但現在朱露白說不出口,唐婉兒為了這件事,可以說是殫精竭慮,通過一點點的蛛絲馬跡就發現了薑薄隱藏了數年的秘密。
而且甲之批霜乙之蜜糖,她覺得不好,唐婉兒卻夢寐以求,朱露白管好自己就不錯了,做不了旁人的人生導師。
何況她現在自己都不知道將來如何。
若是唐婉兒不揭穿這一切,朱露白可以渾渾噩噩自娛自樂過下去,想來薑薄也不會願意揭穿,他想要揭穿早就說了。
但現在已經回不了頭,她知道了,薑薄肯定也會知道的。
今天,等薑薄回來,她的贅婿就消失了,隻剩下攝政王了。
唐婉兒緊緊盯著朱露白,身體都微微前傾著。
朱露白想了一會兒,看向唐婉兒,“婉兒,我可以在……攝政王麵前提一下,至於結果如何,我不能向你保證,我也不會打包票。”
唐婉兒鬆了口氣,“你能幫我這個忙就很好了,露白……謝謝你。”
她是真的很想感謝一下朱露白,但她現在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隻能開支票,“若是將來……我一定不會忘了你!”
朱露白用一種洞悉一切的眼神看著唐婉兒,“我不需要你的感謝,如果你真的得到了你想要的,也不過是求仁得仁,後果,也得你自己承擔。”
薑薄是瘋了才會弄個真的皇帝壓自己一頭,他需要的是可以隨時甩脫的傀儡,等薑薄做好了自己登基的準備,這個傀儡的下場就不好說了。
薑薄寬容一些,可容他在圈禁環境中活著,若薑薄不想以後添麻煩,傀儡就得消失,那依附在傀儡身邊的人,能有什麼好結果?
唐婉兒被權勢迷了眼,完全看不到下麵明晃晃亮著的巨大陷阱。
到了這一步,兩人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朱露白還得消化自己贅婿是攝政王這個巨大的消息,唐婉兒也不能在這裡待太久。
她起身告辭,走前欲言又止。
朱露白給她一顆定心丸,“我一定會在攝政王麵前說這件事,你可以放心,隻結果我不保證。”
唐婉兒眼眶發熱,“謝謝你……露白。”
唐婉兒終於走了。
朱露白目送她離開,並未起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