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民女二十六(1 / 1)

薑薄拋著手裡的荷包, 再想想那碗酒釀湯圓的滋味,沒忍住舔了舔嘴。

其實入贅也沒什麼呀,薑家人都說他下賤, 那他就真做個下賤的贅婿好了, 名副其實,想來薑夫人定會喜歡。

薑薄露出愉悅的笑意,一把抓住掉下來的荷包, 又叫來了人,吩咐了下去。

來人認真聽完,點點頭,轉身就走了。

朱露白其實也知道她這樣做不靠譜, 那不是急了麼, 病急亂投醫啊, 她堅決不會回到鄭家,但嫁個老頭?嘔!

好煩好煩好煩!難道真的讓陸鷲殺人?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這不是殺朱老爺子一個人就行的, 朱老爺子沒了她還有父親, 還有那些兄弟,隻要是朱家男人,都能掌握她的婚事。

難道她要屠了朱家所有的男丁嗎?這不現實!真要這麼做,她和殺人魔無異, 也會招來那個畢狸所說的壞因果, 正當防衛和故意殺人是有區彆的。

陸鷲和史嬤嬤回來了,帶回了租子和鄉下購買的東西。

搬了家, 庫房變大了,朱露白可以再多囤一些糧食。

她現在明白,在如今的世道, 糧食才是根本,所以有能力還是要多囤糧。

無論如何,年前她可能還不會嫁人,但過了年就逃不了了。

朱老爺子正在把她稱斤掂量,務必要賣個好價錢。

哪知道沒過幾日,江狗子居然上門了,他同意入贅,還帶來了自己的過所戶籍文書等物。

他低著頭,紅著臉,好像手足無措。

朱露白不忙看文書等物,而是道,“你上回的衣服呢?”

薑薄這次換衣服了,上回他穿著雖不打眼,也是乾乾淨淨沒補丁的,這回卻不是了,一身粗布衣裳,補丁還不少。

薑薄低頭,“上回是借的,還了。”

朱露白,“你穿著借的好衣裳去攬活?”

薑薄看自己的鞋尖,“那天……不是乾活去的,是,是相看去的,人家沒看上……我就習慣去集市口蹲著了。”

小媳婦還真警惕,果然盤問了。

朱露白打消了疑慮,“這樣啊,那我也得打聽打聽你說的是否是真,這可以吧?”

薑薄抬頭,“你儘管打聽!”

布置這些都是小意思,今天的衣裳也是特意找來的,就是為了貼合人設。

朱露白就讓史嬤嬤拿著這些文書等物去打聽了。

打聽了一圈回來,史嬤嬤道,“也沒撒謊,他住城北,家裡就一間門破房子,爹娘幾年前因病沒了,值錢的都拿去看了病,家徒四壁的,因此沒人願意嫁,他以前開過蒙,念過幾年書,後來家裡撐不下才不念的。”

“左鄰右舍都說這小夥子人不錯,隻家裡窮,也就考慮不了娶媳婦的事,他也一直幫鄰居乾活,有人見他人好,試著說了人家,也還是因為窮,都不成。”

朱露白道,“那嬤嬤你說,這人我能招贅嗎?”

史嬤嬤想了想,“其實真是個好人選,就是年級大了,今年二十八了,其他就如娘子說的,無父無母無牽無掛,他將來的好日子都是娘子給的,必然聽話。就怕朱家不認。”

朱露白冷笑,“且輪不到他們不認,即便不認,那什麼麼員外郎還有鄭欽知道我娶了媳婦,不是,是找了男人,我就不信他們還要我!”

史嬤嬤想了想,點了點頭,“也對。”

朱露□□神一振,“那就請媒人過禮吧!”

入贅不比嫁女,雖也有納彩定親等流程,就簡單多了,而且江狗子父母親朋具無,手續更加簡單。朱露白包辦了一切,包括彩禮和禮金。

朱露白為了給薑薄做臉,還宴請了薑薄那些‘鄰居’,然後一台四人轎子,把薑薄‘娶’了回來。

成親之前朱露白就督促薑薄好好洗澡,成親那天,兩人拜了天地,喝了酒,朱露白又讓他去洗澡。

待薑薄洗了澡回來,朱露白已經備下雞湯肉餡餛飩,“累了一天了,你快來吃。”

薑薄坐過去就開吃,鮮香滿口。

朱露白笑盈盈地,“好吃嗎?”

薑薄點點頭。

等薑薄吃完,朱露白讓小菊收拾好,然後咳嗽了一下,正色道,“你我既然是夫妻了,有些話我還是要和你說清楚的,你也可以放心,隻要你不做我無法接受的事,以後我一定好好待你。”

朱露白和薑薄說了朱家的事,又說了鄭家,“現在我們成了親,他們的打算就落空了,朱家必然會來鬨,你彆擔心,我會處理好的,你隻要是我丈夫就行了。”

薑薄聽得很認真,“那你,無法接受的事是什麼?”

朱露白笑了笑,“很簡單,一,不許打人,我不打你,你也不能打我,我前夫,就鄭家那三少爺,為著個外頭帶回來的女人要打我,我才同他和離的!家暴是絕對不可以的事!我醜話說前頭,你要打我,哪怕隻是嚇唬我,我就把你趕走!”

薑薄點頭,“我不打人,也絕不打你。”讓我煩的我都殺了。

朱露白繼續,“那就沒什麼彆的了,哦,也還有,你不能背著我找女人,若是被我知道,你也走吧。”

朱露白是招贅,她養著自己的丈夫呢,那自然能要求對方不許婚內出軌。

薑薄應下。

朱露白道,“還有就是賭博了,你也彆沾,吃喝嫖賭這些惡習於你自己也不好。”

薑薄繼續點頭,小媳婦定的規矩都很正,並沒有刻意針對轄製他。

朱露白站起來,從床頭櫃子裡拿出一個匣子,連匣子遞給薑薄,“我知道你入贅我家可能不習慣,這裡是二十兩銀子,給你傍身,以後一月我會給你二兩銀子零花,若以後我賺的多,也會多給你一些。”

說再多都不如給錢實在,朱露白明白這個道理。

薑薄接過匣子,看向朱露白,羞澀地笑了笑,“謝謝……娘子。”好奇特的感覺,居然有女人給他銀子花。

朱露白擺擺手,“彆客氣,以後好好過日子就是。”

頓了頓,朱露白又道,“你這名字,實在不雅,莫不如換一個?”

薑薄望向她,“那你說叫什麼?”

朱露白想了想,“江海平怎麼樣?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薑薄唇角微翹,“好。”

頓了頓,薑薄道,“娘子,天晚了,我們該歇息了。”

朱露白臉上有些發熱,吞了口口水,“好。”

兩人向床踏而去。

新婚的紅燭在一邊靜靜燃燒。

紅燭爆了一個燭花,朱露白悶哼出聲,“輕點!”

薑薄含糊了一聲,突然道,“你怎麼……”

朱露白哼了一聲,“這個呀,那是因為鄭欽,就我那個前夫,要為了那個他從邊疆帶回來的女人守身如玉,所以我就一直在守活寡。”

薑薄,“……”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朱露白適應了一下,主動摟住了薑薄,她並不反感這種事,飲食男女麼,但鄭欽太讓人惡心了。

薑薄熱情地回應朱露白。

這是男人的劣根性,也可能是本性,總之可能就是因為朱露白完璧,薑薄就更興奮了。

新婚第二日,兩人起的有些晚。

史嬤嬤忙著指揮大家乾著乾那,特彆是小夫妻起來,就得把熱水提過去,早飯擺出來。

梳洗後,朱露白和薑薄一起去吃飯。

早飯很豐盛,小米粥,大肉饅頭,金黃的雞蛋卷,煎餃還有熱豆漿。

食材不算難得,但味道非常好。

薑薄吃的頭都不抬。

他一個人住攝政王府,也沒多大的口腹之欲,吃喝都是管飽就行。

進了宮,飯菜倒是豐盛,但薑薄也不會在宮裡大吃大喝,何況宮裡上的都是大肉大油的菜色,偶爾吃吃還行,一直吃也膩。

這種家常熱乎飯菜,薑薄從未吃過。

吃了飯,朱露白把下人都叫來,互相介紹。

現在薑薄就叫江海平了,朱露白的人都叫他姑爺。

陸鷲看了他幾眼,上前很寡淡地稱呼了一聲姑爺就下去了。

段玉生早就不是以前清瘦的樣子,他個子高了,人也胖了,臉蛋肉乎乎的,已經是個妥妥廚子的樣貌了。

薑薄看了一遍朱露白的下人,也就對陸鷲多看了幾眼。

吃了飯朱露白帶他逛一下自己的宅子,還道,“後天你同我去一趟朱家。”

薑薄點點頭,嘴角含笑。

成親第三日,朱露白大張旗鼓帶著薑薄回朱家了。

不斷了朱家的念想,他們還是會打她的主意。

朱家上下掉了一地眼珠子。

待朱露白進了門,她爹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親,我們不承認!”

朱露白冷靜道,“我是女戶,按律例,我可以自主招贅,不需父母之命,媒人還是有的,反正我已經成了親,父親不許也晚了,如果您不喜,那我們以後頂多不上門。”

朱露白的便宜爹暴跳如雷,想要揍女兒,薑薄站起來擋在朱露白麵前,“你既然不喜歡我們,我們走就是,這是我娘子,你不能打她!”

朱二老爺差點氣死,但對上薑薄的目光,他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朱露白也不是過來希望得到祝福的,見朱家上下都知道她已經有了男人,就道,“既然父親不歡迎我們,那我和海平就走吧,祖父祖母麵前我們也不去叨擾了!”

朱露白拉著薑薄離開了朱家。

她帶著史嬤嬤還有陸鷲來的,史嬤嬤原本是公主的人,陸鷲是武力擔當,朱露白不怕朱家扣下她。

朱老太爺當然也惱怒朱露白隨便找男人,但他此刻更重要的不是和朱露白掰扯,而是如何善後。

他原本還在考慮把朱露白嫁給誰好,現在鄭家是不用想了,沒希望了,員外郎那裡不能也黃了,快找找看有沒有旁支女孩子可用。

朱老太爺吩咐以後不許朱露白上門,朱露白求之不得。

隻有朱二太太暗地裡垂淚。

回去的路上,薑薄道,“朱家不要你回家,你難受嗎?”

一個女子,沒有娘家撐腰,日子必會艱難,本人也會惶恐不安。

朱露白笑了,“我難受什麼?家人原本是可以給你擋風避雨的,可我到現在為止生活中的風雨多半來自他們,不要我回家我求之不得。”

薑薄暗自納罕。

他覺得朱露白和他見過的女子都不同。

小時候在薑家,薑夫人不待見他,這個不待見就是真的看不到他,偶爾看到薑薄,薑夫人就像見了什麼臟東西。

薑家女孩子也都差不多,不會刻意羞辱他,就當他不存在。

不過主子的態度會影響下人的態度,薑薄小時候遭遇的一切打罵虐待都來自奴仆。

後來到了邊疆,直白的打罵虐待是沒了,哥哥們讓士兵對他進行踢打,美其名曰鍛煉他。

待後來他掌了薑家軍,也不是沒人給他送女人。

一個小子,見了美色移了心性,守不住家產也很平常。

以前,女人們見了薑薄就像見到一坨狗屎,後來的女人們見了他就像見到了金子銀子,眼神火熱。

可薑薄覺得自己還是自己。

女人麼,嘗過了也就那樣,他不缺,所以也不稀罕,不稀罕,也就沒有留下的道理。

朱露白要招贅薑薄也看的明白為什麼,這個女人不願被人轄製,但這本身就很稀奇。

一個婦人,沒有娘家親族,那是沒辦法,朱露白有的,父兄俱全,她卻選擇和家族割裂,這就不是一個女人會做的事。

她還膽大包天,當街就敢拉人談入贅的事。

她還說鄭欽為了個女人守身如玉,薑薄真是回憶一次就想笑一次。

還有這次回朱家,薑薄以為朱露白怎麼都得低低頭,誰知道並不,她居然是來決裂的。

解決了朱家帶給自己的糟心事,朱露白心情頗美,帶著薑薄去吃館子,“這家燒鵝做的入味,你一嘗就知道,等吃完了,帶你去裁衣做鞋。”

朱露白很滿意薑薄,在朱家,他二話不說站出來擋在她麵前,這就讓人喜歡,於是就想對他好點。

吃過燉大鵝,又去量了尺寸做衣服鞋子,朱露白可是花了不少錢。

回到家,朱露白對薑薄道,“我給你另外備一個房間門吧?”

薑薄看向朱露白,一臉疑惑。

朱露白解釋,“不是我要把你分出去,而是那個房間門就是給你的,你是當書房也好,偶爾休息也好,都隨你,這要是我身上不方便,你也有地方休息啊。”

這是朱露白體諒贅婿初來乍到,環境不熟悉,人員不熟悉,必然不安尷尬,處處都要小心翼翼,有個自己的房間門就能放鬆一下。

如今朱露白這裡房子也多,不用刻意騰房間門,找一間門布置一下就行了。

薑薄眼含笑意,“都聽你的。”

朱露白站起來,就帶著薑薄去挑房間門,這套宅子很規整,正房旁邊就有個帶小院子的書房,於是這裡就給了薑薄。

東西都是齊備的,很快就布置好了,朱露白問薑薄,“還要添什麼你儘管說。”

薑薄低聲,“很齊全……謝謝你。”

從未有人這麼專心體貼給他布置過房間門,這和攝政王府裡下人服侍他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