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死的好像還不怎麼體麵。
朱露白是接到小郡主的邀請, 去了她那裡才知道的原委。
三皇子不是喜歡聽戲捧戲子養戲子麼,然後一個疏忽,被戲子給勒死了。
朱露白, “……”
小郡主很是難受, “舅舅待我很好,那些低賤之人實在該死!”
朱露白安慰了她一通,回去後也是想不明, 就問史嬤嬤,“皇子身邊難道沒有護衛嗎?”
小戲子都能輕鬆勒死皇子?太過匪夷所思了把!
史嬤嬤看了朱露白一眼,“三殿下慣愛和小戲子玩耍,像夫妻行房一樣, 那種時候護衛也不可能跟著, 也自然不會站在床頭看著, 誰知道他是怎麼玩耍的。”
史嬤嬤說的遮遮掩掩,朱露白恍然大悟。
作為現代人,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有些人喜歡一種窒息快感, 國外有一對情侶甚至在陽台上玩這個,然後其中一個還掉了下去,一命嗚呼。
三皇子可真會玩。
朱露白聽了之後直眨眼,“……最近就怕外頭不太平, 我們還是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吧, 外頭的閒言碎語也少聽少摻和。”
史嬤嬤點點頭,“娘子說的是。”
因著三皇子的事, 元宵都不熱鬨了,康明帝也取消了城門上撒錢與民同樂的活動。
燈會都沒了。
朱露白關上門一家子吃元宵。
她讓包的元宵餡料豐富,甜的鹹的都有, 有豆沙芝麻還有肉餡,元宵個頭又大,她吃了三個就吃不下了,其他人埋頭苦乾。
朱露白笑著問史嬤嬤覺得這元宵味道如何,問其他人是問不出來的,他們隻會狂點頭說好吃。
史嬤嬤見過世麵,能給出中肯的評價,她也對這些湯圓讚賞非常。
其實現在的京城元宵節吃元宵並不是主流,做元宵的糯米粉屬於金貴食材,普通老百姓也吃不起。
朱露白還教段玉生和槐子磨的水磨粉,口感更加細膩。
他們這裡大口吃元宵熱熱鬨鬨,皇宮裡卻氣氛壓抑。
康明帝撐不住了,躺到了床上。
太子是康明帝自己下的手,因此雖然難過,他還有準備。
三皇子就真的是噩耗了。
再是覺得剩下的兩個兒子不成器,那也是自己的兒子,屁股底下的位子也得交給他們其中一個。
康明帝兒子又不多,那真是死一個少一個。
叫人去查,反正就是三皇子和小戲子玩耍引起的意外,三皇子也不是第一次這麼玩。
小戲子們害怕,不等上刑就竹筒倒豆子,把三皇子平時怎麼和他們玩的過程都說了出來,聽到這些,負責審問的人都怕皇帝會殺了他。
看到供述的康明帝又氣又傷心,他這個兒子平時看起來也還人模人樣,背了人怎麼如此……不堪!
其實三皇子就是個SM愛好者,偏他還是個M,若他是個S,那人們可能還會理解,反正貴人們打罵甚至於殺人都沒多大關係,三皇子這個,嗯嗯嗯,想不通。
康明帝燒了供述,吩咐,“把那些個……玩意,都處理了! ”
於是三皇子養的那些小戲子全都無聲無息消失了。
二皇子身體不好,卻依舊進宮看望老父親,他打小就沒想過那個位子,沒想到機會就像天上掉下來一般砸到了他手裡,現在誰還能比他更名正言順?
太子雖然也有兒子,但太孫還是隔了一輩,而且康明帝親自殺了太子,他就根本不想見到太孫。
太子妃自從太子沒了後一直想把兒子推到康明帝麵前,但康明帝就是不見,說是見了就想起太子,傷心難耐。
三皇子也有兩個兒子,但都不是三皇子妃生的,都是妾室生的,現在三皇子都沒了,三皇子妃也不會為了庶子去奔波。
二皇子被小內侍攙扶著拜見康明帝,康明帝看著二兒子麵色朝紅,眼睛閃閃發光,這是興奮的。
兄弟死了,當哥哥的不說傷心難過,居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康明帝有些無法接受。
但他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康明帝耐心見過了二兒子,待他走後,他問太監,“皇孫們的學業如何?”
就二兒子走路都喘氣的樣子,皇帝怎麼當?真以為當了皇帝就一言九鼎萬民歸心了?
太監低著頭,一一分說皇孫們都在學什麼,學到了哪裡。
其實也就太子的兒子像樣,太子一共四兒,學業上也是太子妃生的最好,餘下三個中庸多了,二皇子身子不好,隻一兒一女,學習並不出眾,三皇子的兩個兒子就更彆說了,要不是先生壓著,他們根本無心學習,家裡也沒人管他們學習。
兜兜轉轉,康明帝好似隻能選擇太孫了。
太子沒了後,太子的妻妾都搬出了皇宮,待過了年,康明帝開始召太孫進宮。
太子妃歡喜的很,一遍遍叮囑兒子,太孫也是一個勁點頭。
二皇子得知後有些憤憤不平。
薑薄掌握著京中的動靜,康明帝的舉動自然也在他眼裡。
薑薄轉了轉眼珠,吩咐了幾句。
他要人去挑撥二皇子,理由是現成的,康明帝現在隻有他一個兒子了,皇位理當給他,跳過他給孫子,將來他如何自處?
又讓潛伏在原太子府的人關注好動靜,到了合適的時機,就讓太孫知道他爹是怎麼死的。
薑薄是鐵了心要在康明帝家裡當攪屎棍。
京城的氣氛也漸漸和緩起來,京城老百姓見慣了各種大事,非常地適應。
三皇子雖然尊貴,和太子是不能比的,而且三皇子死的也不好聽,皇家都沒禁止婚嫁飲宴,老百姓們自然還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朱露白正在檢查自己的嫁妝還有這些年收到的東西,她要變賣一些。
有些料子時間長了材質顏色都會變,花樣也過時了,老留在手裡也沒用,還有些東西她現在根本用不到,放著也是占地方,不如變賣了。
既騰了地方,也有了銀子。
朱露白不缺錢,但她的收入也不多。
一年到頭的花銷,收入覆蓋不了,而且她雖然辦理了女戶,還是要交一些賦稅的,家裡連她六口人,人頭稅也少不了。
院子裡擺滿了料子,都是從箱子裡翻騰出來的,史嬤嬤一匹匹看過去,自己能用的留下,用不著的,送人也送不出的就放到一邊。
倒是看到好幾匹上好的葛布,史嬤嬤摸了摸道,“這個做夏衫最好,涼快透氣,這是公主給的。”
朱露白道,“那就留下,開春就拿去做衣服。”
好的皮毛料子也得留下,這個很難買到。
朱露白要賣掉一些首飾,“我如今也用不上,放著占地方,我記得公主給過我兩匣珍珠?不如也賣掉一匣子。”
史嬤嬤有些可惜,想想朱露白還真的用不上,珍珠時間長了顏色也會變,那就賣掉一匣子吧。
專門有做這種買賣的牙人,朱露白清理出來的東西也賣了好幾百兩銀子。
左鄰右舍指指點點,都說這個小媳婦內囊空了,都開始變賣家產過日子了。
有人笑道,“撐不起場麵就彆硬撐,你們看看她,一個婦道人家,倒是丫頭老媽子,廚子門房全都齊備了,還以為自己是高門大戶裡的太太奶奶呢,怕是過兩日丫頭都要賣了。”
旁邊的人就道,“既這樣,你還乾嘛要請媒婆把人家說給你家外甥呢?”
那人有些臉紅,“我呸,這種敗家玩意,我家才不要呢!”
旁邊圍著的人哄笑起來,有知道的低聲道,“人家根本就沒答應。”
“那小媳婦有錢,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呢,賣東西又怎麼樣,人家還有東西賣,看看她家那婆子,每天都是大魚大肉的買回來,人家有地呢。”
一幫子人興致勃勃地八卦朱露白。
對了,這一年朱露白最煩的還不是朱家人,而是媒婆,不知道來了幾個了,都是左近人家看上她有錢,於是就想把她給攏到自己家來。
好在有史嬤嬤還有陸鷲,媒婆和那些眼熱的人不敢胡來,要不然朱露白還真不能安安穩穩過日子,搶親都不是個笑話。
地痞無賴打著你的主意,闖進來侮辱了你,你還能如何?隻能嫁他,要不然名聲都沒了。
不是沒人打過這個主意,一開始有公主府的下人在,這些人也不敢,後來換個陸鷲和槐子,就有人想來試一下。
第一個折了一條腿,第二個兩條腿加半嘴牙,朱露白放話,“下一個就把命留下!”
這才消停了,眾人才知道這個小媳婦不好惹,玫瑰花兒可愛,但它帶刺。
這一年,鄭家也在給鄭欽相看,這回不用當寡婦了,鄭家憋著口氣,要給鄭欽找個門第高的。
但誰不知道鄭欽做的那些事,為著個妾連妻子都能趕走,居然還有庶長子,這種腦殘男人怎麼能嫁?
反正家世相當的人家沒一家肯的,便是肯,那女方也一定有這樣那樣的毛病,鄭家也看不上。
伯夫人這一年都沒痛快過。
鄭欽其實也沒多高興,朱露白走了,他這房裡沒人管了,伯夫人接了手,但羅素雲不甘心,她覺得朱露白走了,這院子裡的事就得她來管。
她求了鄭欽,鄭欽腦乾缺失,果真去和母親說了,讓羅素雲管他這一房。
伯夫人很想發作,最後冷笑一聲,居然答應了。
朱露白管著的時候不會克扣下人的月錢和東西,還會拿小恩小惠收買人心,冬日的薑湯,夏日的綠豆湯,不成匹的碎布頭,凍瘡膏燙傷膏等等,都會備下,下人們都說朱露白好。
相應的,去廚房拿飯食熱水,下人們都會做的很好,也很積極。
大戶人家裡基本都是家生子,盤根錯節的,下人要是沒安撫好,像朱露白這種身份低的小媳婦會被仆人耍的團團轉,熱水都用不到,飯菜都沒新鮮的。
朱露白對下人寬和,下人念她的好,這些事都不用吩咐,人家靠著自己的交情都能給你辦妥了。
都是雞蛋羹,人家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碗雞蛋羹,或許一個雞蛋會做兩碗羹,她的就不會,雞蛋羹裡還會放蝦米香油碎肉。
現在羅素雲掌了鄭欽這一房的事,她若是按照規矩來,那也沒什麼,畢竟隻是一個院子裡的瑣事,又不是整個鄭家讓她管。
月錢關了過來發一下,盯著下人不偷懶,該乾的活乾掉就行。
但是羅素雲就那點見識,以前她和鄭欽在邊關過二人世界,那時候她不擔心銀錢,吃喝穿戴直接送來,鄭欽私房還都交給她。
來了鄭家,她才知道原來高門大戶後宅裡花錢的地方不少。
打賞下人就不必說了,你若想吃些時令新鮮的,那就得花錢,脂粉頭油也是如此。
不是說鄭家不給,而是一個妾,你想吃用什麼好的?
羅素雲又不得伯夫人老夫人喜歡,下人們怎麼都不會把她放在眼裡,鄭欽愛她又如何,鄭欽又不管後宅。
羅素雲彆的不懂,卻明白不能老是在男人麵前抱怨,這樣的話,男人會煩,漸漸地就不愛來了。
所以想改善生活,就得花錢。
鄭欽回了家,他的月錢就發給他自己了,衙門也有俸祿,但鄭欽也有交際,他的月錢俸祿都不夠自己花的,自然也貼不了羅素雲。
羅素雲毫無收益來源,隻能指著內囊過日子,內囊也是一日日減少,現在掌了鄭欽的後宅,經手了下人們的月錢,一開始還好,也是足額發的,後來就開始拖延,乃至少發。
下人們怨言頗多。
這些還不算,她是絕對不會貼補下人的,便是府裡給下人的福利,她經手後也得刮一些下來。
如此一來,鄭欽這一房裡的下人就怨聲載道,誰還願意老老實實乾活?
鄭欽回自己院子裡,茶冷水涼,漿洗好的衣服都皺皺巴巴。
有時候他回去,院子裡居然沒幾個人,叫人服侍,喊半天才來一個。
鄭欽自然生氣,他再腦殘也知道他自己不能親自打罵下人,那太丟份了,於是去找羅素雲。
羅素雲自然好生安撫他,但是沒用,他院子裡成了亂營,有能耐的都在想辦法離開他這裡。
事情爆發是有人偷拿了鄭欽院子裡的東西出去典賣,然後被門上抓住了,那人還嚷嚷,“羅姨娘都賣的,又不是我一個!”
伯夫人早就等著這一天了,把兒子叫來,把羅素雲怎麼管家的攤在他麵前,“你找的人,就把你的院子管成這樣,那時候你媳婦獨個兒住你院子裡都是井井有條的,你媳婦身份是不高,但你祖母也是認真考量了人品才乾的。你帶回來的就是那麼個東西,都快把你屋子裡搬空了,你自己說怎麼辦吧。”
伯夫人還是沒忍住,“上不台麵的東西,眼皮子這麼淺,下人的月錢東西都貪,但凡有點腦子,都不會做得這麼難堪。”
鄭欽低著頭紅了臉,最後還是取消了羅素雲的管理權,還冷了她很長時間。
有人說蒙娜麗莎美麗神秘,就是因為她從不說話。
如果一個仙女,每天都和瑣事打交道,一睜眼腦子裡都是米麵糧油,吃喝拉撒,她很快就沒了仙氣。
羅素雲在鄭欽眼裡也是如此,當戀愛時的濾鏡消失,鄭欽才發現羅素雲也不過如此。
伯夫人達到了目的,接管了兒子的後宅,繼續給兒子相看媳婦,這一次鄭欽默許了,還很期待。
他現在終於明白,一個男人的後院裡必得有個正經妻子管著,否者就是不倫不類。
他不由得想起了朱露白。
其實鄭欽和朱露白並未相處過,新婚那天他就出征了,後來遇到了羅素雲,他以為自己遇到了真愛。
帶著真愛回家後朱露白也沒任何反應。
在鄭欽看來,那時候的朱露白隻是個麵目模糊的女人,和羅素雲根本不能比。
其實朱露白見到鄭欽的腦殘樣,就對他避之不及。
後來什麼時候朱露白就不一樣了?
哦,那次他誤會朱露白,以為是她下令打了羅素雲,去找朱露白理論,他完全忘了自己當初是如何凶神惡煞,闖進朱露白的院子打砸的樣子。
之後,他這個陌生的妻子就改變了,居然開始同情理解了他和羅素雲的感情,還為他們兩個保駕護航。
現在想想有些奇怪,但當時,鄭欽很受用。
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她的妻子為了成全他和羅素雲,居然求去,還騙他寫下了和離書!
那時候鄭欽的腦子像塞了稻草,真就寫了。
現在鄭欽已經明白了,朱露白就是求去,她不願和他做夫妻!
之前種種全是她裝的!
但鄭欽隻能把這些事爛在肚子裡,誰都不能說,他居然被個女人耍了。
朱露白離開鄭家都一年多了,鄭欽居然還會時不時想起她,每想起一次,鄭欽內心就是各種煎熬翻騰。
煩躁,埋怨,痛恨,各種感覺交織在一起,簡直如芒在背,現在朱露白成了橫梗在鄭欽心裡的刺,拔不掉,刺的慌。
每想起朱露白,鄭欽就要心潮起伏好大一會兒,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不甘心和被戲耍的屈辱,這份屈辱他還隻能自己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