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朱露白沒了經濟負擔,就開始享受生活,史嬤嬤提醒她, “娘子還是要備些糧食才是。”
朱露白恍然大悟, 這裡不是現代,買糧隻要買一點,吃完再買就是, 這裡有條件的幾乎家家戶戶都囤糧。
她現在也有六口人要負責,一月也得吃掉一二百斤的糧食,不囤糧,一旦糧價波動限售, 或是彆的什麼原因, 那就要餓肚子!
那就囤, 趕緊囤,立馬囤。
屯糧首先要有糧倉,朱露白選中了一間屋子, 打了木架, 然後就開始買糧。
囤的糧就不能是去殼磨好的精米精麵,就得是穀子和麥子,存放的時間長。
除了穀子麥子粟米,朱露白還囤了一些豆類, 紅豆綠豆黃豆都有。
這一囤她就上癮了, 見著糧食就想下手,薏米都買了一大袋子回來。
囤了快一萬斤糧, 史嬤嬤趕緊叫停,“夠了夠了,夠吃三年了, 日常也要買糧的,維持這個數就行。”
這些糧朱露白也不是一天買回來的,而是用了一個多月,去了很多糧鋪慢慢囤起來的,正好秋糧收獲,她讓管莊子的陪房直接拉了糧過來抵租子,這才湊了這麼多。
帶殼的糧還要去殼,一萬斤糧食去了殼也就七千左右的出糧率,朱露白這些人確實能吃三年。
槐子更忙了,碾米磨粉基本都是他的活,但他從不覺得累,因為每天都能吃飽飯。
桂花平日裡也沒多少活,閒著無聊,於是就問過史嬤嬤,捉了十幾隻小雞回來養,麩皮米糠加著菜葉,小雞養的肥肥壯壯。
原本發育不良的段玉生,瘦的像骨柴棒的陸鷲也改頭換麵了。
段玉生身上原本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又被教導的女裡女氣,在廚房做了幾個月,身量大幅度抽條,又被史嬤嬤下死勁掰過言行舉止,現在即便容貌柔美,行為氣度已經明顯是個少年了。
將來很有可能向胖廚師方向發展。
陸鷲也長肉了,不過他一直沉默寡言,史嬤嬤也掰不了他,後來想想,陸鷲反正就是家丁車夫的角色,沉默寡言也沒什麼不好。
段玉生長開後史嬤嬤就帶著他一起去買菜,廚子親自買菜肯定會比旁人買的更合適。
原本朱露白擔心史嬤嬤會起疑心,沒料到史嬤嬤壓根沒放在心上,“大戶人家裡豢養內寵的很多,三皇子喜歡捧戲子,家裡養著戲班,全是小戲子,年級都是七八歲到十歲左右,聽說過了十三就不要了。”
“館子裡這種孩子更多,玉生就不是他的名字,多半是花名。”
那陸鷲就更好解釋了,館子裡養的龜公打手。
朱露白,“……”好吧,也算貼合。
史嬤嬤還感歎,“聽說外頭亂的很,強人土匪遍地都是,在遇著災年,不知道死多少人,玉生和陸鷲能逃出來也是好命了。還是在京城安全,畢竟是天子腳下。”
這種觀點很多情況下是正確的,即便有人想要改朝換代,也不會糟蹋京城,畢竟這裡基礎設施齊備,比彆處繁華,生活條件也最好。
老百姓隻要關上門,一般也不會遭到屠戮。
但總有意外,比如打來的人就是想劫掠,那就不會管你什麼房舍和基礎設施了,他們眼裡隻看到金銀財寶還有女人。
不過朱露白也隻能希望史嬤嬤說的是對的。
她現在也是個富婆,但富婆也敵不過大勢的滾滾車輪。
史嬤嬤帶著段玉生去買菜,沿街走了沒一會兒,就聽後麵有馬蹄聲響起,還有人遠遠吆喝,“忠國公世子車架到,路人回避!”
百姓們紛紛貼邊讓開路,這些貴人們可不會把小老百姓的命放在眼裡,一不小心被馬蹄踏了,人家拋給你一錠銀子,已經是個慈善人了。
一輛外飾豪華的朱輪華蓋大馬車粼粼而來,世子讓小廝撩開窗簾,漫不經心地望出去,一眼就看到段玉生。
忠國公世子愛男風,一直和三皇子混在一起,他一眼就看出段玉生是個尤物,可惜張開了。
沒發育的小男孩才可愛,雌雄莫辯,身段柔軟,皮膚細膩,長大的就不好玩了,骨架變大,身子也變硬了,聲音也不好聽。
這時候段玉生抬手替史嬤嬤擋了一下人,他一直在廚房乾活,一雙手早就不複一開始的柔美纖長,還有很多傷口,做菜切菜麼,總會弄傷手的。
朱露白又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段玉生自己也愛廚房,那就讓他發揮才乾唄,朱露白又不戀童。
世子的眼睛頗為遺憾地掃過段玉生的手,又看到段玉生正在鼓著腮幫不知道吃什麼,不時還吸吸鼻子,頓時覺得倒了胃口,讓小廝放下簾子。
一段孽緣就被朱露白蝴蝶掉了,上輩子段玉生也被人救了,但救他的人不懷好意,也沒把陸鷲救回來,還把段玉生送給了忠國公世子。
為了讓他保持幼態,段玉生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他就此黑化,最後成了世子最喜歡的男寵。
段玉生仗著世子疼愛,開始為非作歹,賣官鬻爵無所不為,他本是直男,卻被扭曲成了男寵,所以他還喜歡收女人。
因為世子娶了妻,就把他安置在外麵,段玉生越發肆無忌憚,小人猖狂起來更沒底線,段玉生作惡頗多。
其實段玉生和女人差不多,身如浮萍,無根無基,斂來的財產多半也是給了世子,但惡名全是他但了。
世子夫人深厭他,段玉生就從京城搬到了陵城,快馬上京不過兩日。
那時世道混亂,外頭強人無數,土匪們打京城是妄想,劫掠一些小城鎮卻不在話下。
一股匪徒給段玉生送了銀子,段玉生就大包大攬,把人都帶入了陵城。隨後匪徒們露出真麵目開始殺人奪財。
陵城死傷無數,慘不忍睹。
匪徒們搶了就跑,待附近追兵將趕來,人家早就跑了。
京城附近出了這麼大的事,肯定是要追究的,段玉生根本逃不了,世子這時候自然不會救他,撇清都來不及。
段玉生砍頭那天被人扔了臭豆腐臭雞蛋爛菜葉,潑了泔水,腦袋砍下後,百姓們一擁而上割肉取血。
此乃閒話,忠國公世子車架走遠了,街上恢複了熱鬨,史嬤嬤和段玉生繼續逛街買菜。
快要過年了,街上很熱鬨,東西也琳琅滿目。
段玉生看到有人在賣魚,大木桶裡的魚個頭也大,一條都得有一二十斤。
這麼大的魚小門小戶的買一條太貴,賣魚的也是切開賣,魚頭沒幾個人要。
段玉生和史嬤嬤都看上了魚。
這兩個,一個是宮裡出來後進了公主府的,一個是從小就被洗腦教育的。
總之就是這兩人都沒有太過節儉這個概念,史嬤嬤能買石炭回來已經是節儉的表現了,但她一下子也買了一千斤,不過他們也不是胡亂花,反正這魚看上了那就買,人家是一段段買,他們要了三條,段玉生還把沒人要的魚腦袋都要了。
魚腦袋燉湯那可是一絕。
旁邊還有賣蝦的,個頭很大的青蝦,史嬤嬤買了不少。
段玉生又買了很大一塊豬板油,飯菜沒油那肯定沒滋味,朱露白吃喝上從未儉省過,她的觀念是不浪費就行。
全都吃到肚子裡的,那不算靡費。
反正吃的也不是山珍海味稀奇玩意。
全家就桂花和槐子對吃食吃驚不已,白麵饅頭大白米飯對他們來講已經是頂天的美食,在家時,過年都不一定能吃到,而朱露白這裡的夥食讓他們覺得皇帝也不過吃這些了。
菜裡邊怎麼能有這麼多油?還有,這飯菜怎麼能這麼香!
家裡一共就六個人,就朱露白一個主子,她就沒讓吃食上分等,大家吃一樣的怎麼了,能費多少。
分了又怎麼樣,她還能盯著段玉生不讓他偷吃?
小菊和史嬤嬤肯定也不能讓她們吃的太差,段玉生是廚子,你也不能不讓廚子吃,分了等,段玉生就算自己不偷吃,肯定也會給陸鷲偷東西吃。
而陸鷲有武功,家裡需要他保護,必定不能讓他吃的差,那就隻剩下桂花和槐子了,就讓他們兩個吃差的,其他人吃好的?
這不是瞎折騰麼。
也就朱露白吃的銀耳羹之類不是人人有份,一日三餐大家都吃一樣的,偶爾朱露白桌上會有一道好一點的食材做的菜,這個就是她獨享的。
兩人買了一大堆東西,還叫了個力夫幫著送回去,朱露白看到魚頭就笑道,“好東西,買豆腐了嗎?”
史嬤嬤道,“當然,趙家的豆腐,味兒最好。”
朱露白道,“那今天就吃魚頭湯。”
普通人家,既花了錢,肯定是想多吃肉的,魚頭隻能咂莫個滋味,便不大肯買。
朱露白又看到三條大魚,又嗬了一聲,“好大的魚,怎麼吃呢?”
她不喜歡吃醃製的鹹魚,魚還是新鮮的好吃。
史嬤嬤道,“娘子說呢,我們就見著魚好,這才買多了。”
醃鹹魚需要大量鹽巴,現在鹽巴也不便宜。
朱露白想了想,“做魚丸吧,魚丸怎麼都好吃。”
突然想起肉鬆,其實魚肉也是可以做肉鬆的。
於是朱露白興致勃勃,“要不再買些魚,我倒是想起一個吃魚的好法子。”
主家既然這麼說了,下人們自然願意,於是段玉生出去把人家剩下的幾條魚都包了,賣魚的特意送上門來。
這時候朱露白正在喝史嬤嬤商量蝦怎麼吃,蝦也是新鮮的好吃。
現在天氣冷,屋外是天然的冰箱,但蝦凍的時間長也不好吃。
朱露白就道,“那就做餡,餃子餡,蝦肉豬肉混點白菘。”
桂花和槐子在一邊吸溜口水,從未聽過的吃法,但想想肯定好吃,有肉就美得不得了,還要加蝦肉,這餃子,玉皇大帝都吃得了。
那就都動起來,現在做多了也不怕,凍在外頭就行。
片魚肉做得最好的是陸鷲,他刀在手,魚肉輕輕鬆鬆就從骨頭上下來了,動作絲滑。
剁魚肉自然是槐子,他有使不完的勁。
那邊的剝蝦肉,蝦殼都沒浪費,朱露白指揮段玉生炸了蝦油,炸好的蝦殼朱露白原本是想喂雞的,卻被大夥兒當零食哢擦哢擦都給吃了
開什麼國際玩笑,這麼脆生的東西,還是油裡炸過的,人都不夠吃,給雞吃?雞想的可真美。
除了朱露白這個無事忙,其他人都在乾活,餃子包子饅頭,魚丸肉丸等等,加工起來都很費事。
對了,朱露白還是鼓搗出了魚鬆,史嬤嬤都沒吃過,說這是精細吃食。
品嘗後大家都覺得特彆好吃,就是這玩意做起來也費工夫。
魚肉要從醃製開始,然後蒸熟晾乾,還要慢慢炒製,還要加貴重的糖等調味料,這麼做出來能不好吃?
既然史嬤嬤說這個不錯,朱露白就讓把魚鬆放在瓷壇子裡,可以送給公主和郡主。
既然有了魚鬆,那肉鬆也能做,一並做了,在備點其他東西,也能送人了。
朱露白送公主和郡主的東西隻能憑心意,拚財力就彆想了。
除了肉鬆,也就備些雞鴨羊之類。
倒是史嬤嬤運氣不錯,遇到有一家鋪子裡有銀耳出售,於是采買了回來,朱露白一並添到了年禮內。
禮物送過去,禮單呈上去,公主和小郡主對彆的都不在意,隻讓把那兩壇子新鮮吃食拿上來。
品嘗後都覺得不錯、
欣樂公主笑道,“她一向心思巧,給她的東西在添一成。”
於是朱露白送了兩分禮出去,收回兩份禮,但價值比她自己的高很多。
至於朱家,她一個和離女還是彆去討嫌了,朱露白希望朱家把她給忘了。
忘了她是不可能的,朱老爺子也一直有關注這個孫女,他把朱露白和公主府的關係都看在眼裡,都能互送年禮了,關係肯定不錯,要知道公主府基本都隻收禮,回禮的並不多。
既然這樣,朱老爺子也就按捺住,沒有非要朱露白回來,還讓朱露白的娘帶著東西去看看她,聯絡一下感情。
二太太見朱露白從未開懷過,還說要替她相看夫家,希望朱露白儘快嫁出去。
朱露白隻覺得頭疼,就想儘快把便宜娘敷衍走。
她老實不客氣收了老娘帶來的東西,自己卻一毛不拔,“娘,我現在也算寡婦失業,能把自己顧好就不錯了,走禮我是走不起的。”
二太太瞪了女兒一眼,沒好氣,“我不要你的東西。”
她隻有朱露白一個親閨女,餘下全是旁的女人生的孩子,和她其實毫無關係,所以她一直擔心女兒後半輩子無依無靠。
老娘走後房屋經紀來了,一轉眼朱露白離婚都一年了,房子自然還是要租的,朱露白沒買到合適的房子,這裡自然還是要住下去的。
她又續租了一年,送走了經紀,朱露白關上門過日子,一眨眼就過年了,隻還不到元宵,京裡又出大事了,三皇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