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郡主待客的地方, 朱露白見到了好幾個小姑娘,她們有的在發呆,有的在說悄悄話, 有的在無聊地撥弄手上的戒子和鐲子, 主打一個各顧各的。
郡主見到朱露白,趕緊過來道謝, 朱露白當然客氣一番, 有幾個小姑娘好奇地看過來。
郡主有些無奈,低聲道,“母親讓我招待各家小姐,我也不知道玩什麼好。”
打牌行令擲骰子不怎麼適合這些互相也不太熟悉的小姑娘玩,而且帶著小姑娘賭博, 說出去總不好聽。
猜謎做詩就更不行了,因為不知道誰家姑娘認不認字念不念書,搞這個,你是在歧視不讀書的姑娘嗎?
朱露白微微驚訝,覺得這個小郡主挺有意思的。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也有人想過來和郡主說話, 但說了兩句又冷場了。
小郡主看樣子也不是個社交達人。
朱露白想了想道,“我這裡有個遊戲, 不知道大家願不願一起玩?”
郡主道, “不需要大動乾戈吧?”
小郡主總覺得自己負有牧羊犬的責任, 不能讓這些羊,不是, 是小姑娘在她這裡有任何事發生。
朱露白笑道,“不用,就一張桌子就行。”
朱露白的遊戲就是天黑請閉眼, 人數不限,看個人演技。
朱露白低聲介紹了遊戲的玩法,小郡主眼睛亮了。
於是她招呼大家過來,讓朱露白介紹遊戲玩法,小姑娘們不管是不是真喜歡假喜歡,都很感興趣。
於是就圍攏過來。
第一局是為了熟悉遊戲規則,朱露白分配角色,然後一邊解釋一邊開始。
等大家明白了遊戲怎麼玩,就開始摸牌定角色。
一時間大家全情投入。
有人認真打量其他人,有人看誰都覺得像殺手。
朱露白在一邊維護遊戲秩序和規則,因為總有人忍不住要違反規定。
一局結束,小姑娘們個個玩的興致勃勃,還要互相埋怨,“都說了我不是我不是,你還要投我的票,怎麼這樣啊!”
“天啊,你好狡猾,居然誰都沒發現你才是凶手!”
“我是你妹妹哎,你第一個殺我!”
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大家還玩的非常沉浸。
小郡主拉了拉朱露白,“鄭少夫人,今兒多謝你。”
朱露白笑道,“郡主客氣了,場地道具都是您提供的,也是您組織的,謝我做什麼,我就出了個主意。”
小郡主也笑了,“我喜歡你,以後常來玩啊。”
朱露白笑而不語,這可不是她說了算的。
吃了飯就是各回各家了,朱露白知道唐婉兒還活著,輕鬆多了。
老夫人和伯夫人對朱露白的表現也很滿意。
伯夫人特彆高興,覺得小兒媳比曼娘得體多了。
朱露白讓香草把公主給的東西收起來,小菊道,“三房曼姑娘還想看鐲子呢。”
朱露白笑道,“必然是不會再來看的。”
沒過幾日,小郡主居然給朱露白送帖子,邀請她過去玩。
婆婆道,“難得小郡主喜歡你,你就過去吧。”
朱露白當然應下。
其實她也疑惑,欣樂公主帶著女兒住公主府,那駙馬呢,上回就沒聽說過駙馬。
和小郡主熟悉後朱露白才知道欣樂公主和駙馬的事。
欣樂公主成親後多年沒孩子,婆家當然不滿意,但欣樂不給駙馬納妾,婆家也沒辦法。
欣樂不給丈夫納妾,也阻止不了丈夫睡女人,庶出孩子照樣出生。
聽到這裡,朱露白就有些忍不住,駙馬家怎麼敢的呢?
還真是敢。
當初人家就不想尚公主,是皇帝硬塞的,那麼這對夫妻就毫無感情基礎。
丈夫有了孩子,欣樂根本不提抬妾的事,那些孩子連庶出都算出上,隻能是婢生子。
再後來欣樂生了女兒,也就是小郡主,皇帝馬上就給這外孫女封了郡主。
欣樂帶著女兒住在公主府,基本和駙馬陌路。
朱露白聽得目瞪口呆,腦子裡隻有一句話,皇族勢微。
看樣子康明帝的皇位不是那麼穩當的。
這些事朱露白隻是聽聽,無法發表任何意見。
欣樂公主根本就不會讓丈夫那些婢生子出現在女兒麵前,他們根本不配。
可能是父母從小就形同陌路,小郡主就不大喜歡社交,難得她喜歡朱露白,欣樂公主聽下人們說這個鄭家少夫人也知情知趣,於是就願意讓朱露白過來陪伴女兒。
而頻頻出入公主府對朱露白也是有好處的,鄭家更加不敢輕視她了。
原本鄭家二房三房,還有一些下人確實看不起朱露白,雖不至於當麵譏諷,拐著彎說幾句刺心的話也有。
比如詢問她家裡姐妹們都嫁到了哪家這些。
自從朱露白得了小郡主的青眼,這些人就不敢說小話了。
這天朱露白在公主府和小郡主說閒話,小郡主突然道,“皇爺爺想讓我嫁給薑大將軍。”
朱露白,“……你不願意?”
小郡主苦笑,“誰會願意?薑將軍殺人如麻,我想到就害怕。”
朱露白道,“那公主殿下什麼意見?”
小郡主道,“我娘也不能拒絕啊,皇命如山呢。”
小郡主低下了頭。
朱露白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就是讓你嫁,也不可能是現在啊,還在打仗呢,往好處想,可能薑大將軍一不小心就殉國了呢?”
小郡主,“……”
她抬頭茫然地看了朱露白一會兒,又想了想朱露白的話,忍不住撲哧笑了,“你說話真有意思。”
頓了頓,“也不大好,他要是真的殉國了,那誰還能抵擋那些蠻子,哎呀,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朱露白心想,“好,繼皇室室微之後這個國家也不大安穩了,沒了個大將軍就無法抵禦外敵,這個朝廷都乾什麼吃的?”
這天回到鄭家,朱露白其實挺鬱悶的。
她選擇保留記憶的時候那個叫畢狸的小姑娘就和她說過,這樣一來她在新世界裡沒有任何優待。
當時朱露白覺得沒什麼,隻要不是特彆針對她就行,這個畢狸也做了保證,不會故意針對她。
但這個世界的社會環境也太讓人壓抑了。
她認識了兩個朋友,一個是唐婉兒,無奈當了妾,另一個就是小郡主,從未在她麵前擺出過郡主的威嚴,但她一樣做不了自己的主。
在想想自己,好像也是隨波逐流,甚至她的運氣還是不錯的。
其實在其他人眼裡,朱露白絕對算不得運氣好,新婚丈夫就出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好在哪裡?
一個女人,沒有丈夫沒有子嗣,這一輩子還有什麼盼頭?
不過也有人覺得朱露白踩了狗屎運,要不然以她的身份絕無可能進鄭家當少夫人,隻能當妾,沒丈夫沒孩子,但她將來能進鄭家祖墳,在領個孩子,香火都有的吃了。
至於一個少女一輩子孤單寂寞地過日子,那是不算什麼的。
朱露白因為自己的遭遇,加上早就養成的三觀,她是真不覺得丈夫和孩子是必須的,她很滿足現在的生活。
過了大半個月,小郡主告訴朱露白,婚事不成功,“薑大將軍回掉了,皇爺爺好像不太高興。”
這是肯定的,你皇爺爺想用你去籠絡那個大將軍,大將軍拒絕了,你皇爺爺高興才怪了,朱露白心想,越發覺得薑大將軍肯定是個權臣,擁兵自重的那種。
然後朱露白私底下也會發愁,皇帝和大將軍互相角力,她會不會受到影響?
這裡可不是現代,一個人犯了罪隻抓他一個,頂多連累三代人不能考公,這裡是連累一大家子一起赴黃泉的。
話說鄭家的立場到底是哪邊?
朱露白發愁這些事,小郡主看著也不高興。
朱露白就島,“你不願嫁,現在不成功,那不是正好?”
小郡主笑了笑,“話是這麼說……就是心裡也不怎麼高興。”
朱露白當然知道小郡主為什麼不高興,很簡單,小姑娘的心思,我可以看不上你,但你不能看不上我。
小郡主看著挺和藹的,在朱露白麵前也沒擺郡主架子,但她身份高貴,有些高傲會自然而然地流露。
朱露白逗了小郡主好一會兒她才開懷。
宮裡,康明帝問太子,“薑將軍一口回絕,沒半點猶豫?”
太子低垂著頭,“張公公是這麼說的。”
康明帝道,“可以先定親,等凱旋後再成親,這個有沒有和他說清楚?”
太子看向皇帝,“父皇,為何要如此籠絡薑薄,我大荊又不是沒有其他將領,不能把他召回嗎?”
皇帝沒說話,好一會兒道,“你下去吧。”
太子行禮退下,神情好似不甘。
待太子轉身,康明帝抬起蒼老的眼眸看向太子的背影,心中無力感頓生。
他兒子雖然有三個,除了太子,剩下兩個都不成器,太子以往看著是不錯,現在康明帝才發現太子太過傲慢。
簡單點就是太子太把自己當盤菜,覺得大臣們就應該聽話,就應該為朝廷鞠躬儘瘁。
康明帝難道不希望這樣?
但是希望和現實並不一致,現實是皇室並不安穩,甚至風雨飄搖,這時候上位者每一步決定都至關重要。
召回薑薄,換誰過去,誰能指揮得了薑家軍?還是直接把薑薄逼得造反?
如今正在抵禦外敵的重要關口,召回主將,這是要把國土拱手讓人的節奏嗎?
康明帝詢問貼身太監,“薑將軍是怎麼回答的?”
貼身太監道,“將軍說戰時不考慮這個問題,張公公也說了可以定親,以後成親,將軍說不願意耽擱郡主娘娘的青春,他隻想保家衛國。”
康明帝無聲歎息。
宋家江山風雨飄搖,他還在勉力支撐,完全不敢想以後會如何。
大人物們的煩惱朱露白不知道,她隻想到鄭家如果站隊錯誤,她要跟著倒黴,但想到了她也沒辦法。
她根本脫離不了鄭家。
一轉眼她嫁到鄭家都要一年了,仗還沒打完,不過鄭伯爺和鄭欽也還活著。
隻要鄭欽活著,朱露白就不是寡婦,就可以穿紅戴綠,她也會避免穿的太過鮮豔,也絕不會很素淨。
鄭家在外打仗的兩個男人還活著呢,穿的太素,她這是要提前穿孝嗎,這不是上趕著被罵。
總結這一年的日子,那就兩個字,舒服。
沒有在朱家的時候擔心將來,吃喝穿戴都不愁,宅鬥是有,但對朱露白來講根本是小意思。
宅鬥的主題是為了爭,爭權奪利和爭男人。
這和朱露白完全不相乾,她不管家,也不用去爭管家權,男人不在家,也沒人和她爭男人。
至於那些酸話小話,她根本就不往心裡去。
這在老夫人和伯夫人看來,就是朱露白大氣,不和人斤斤計較。
後宅裡隻要得到這兩尊大佛認可,其他人也就不敢明著使絆子。
朱露白也大方,就是有下人做錯了事,她也是能放就放,能幫就幫,反正和她又不衝突,當好人多容易。
於是鄭家下人對這個三少夫人的感覺也很好。
朱露白在自己院子裡悠閒地嗑著瓜子看香草指揮小丫頭晾曬冬衣,心想,“這種日子人是真的會被養廢的。”
過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一下子讓人去吃苦受累,誰會願意?
所以朱家女孩子哪怕不願當妾,也會聽從長輩的安排,她們都知道自己吃不了苦。
目前朱露白也沒有強烈的改變現狀的願望,難道讓她好日子不過去吃苦嗎?
不,堅決不,她上輩子吃的苦夠多了,這輩子就想享福,有沒有男人沒關係,誰都不能耽誤她過好日子!
朱露白給自己定了生活目標,做到這一點的第一步那就是守好自己的嫁妝。
鄭家雖然也在養她,但朱露白明白,自己的嫁妝才是她的底氣。
鄭家二房三房明裡暗裡好幾次想要朱露白把嫁妝交到公中,這樣也省了她辛苦打理,還說這些錢本就是朱家給鄭家的,要不然鄭家斷然不會和朱家聯姻。
老夫人和伯夫人並未太過彈壓這些議論。
朱露白明白,婆婆和太婆婆不會開口說這種被人議論的話,但她們也會希望朱露白這樣做,或許朱家老爺子給她這麼多錢也有送給鄭家的意思,但朱露白絕對不願意。
她是瘋了,才會把自己的錢交到婆家手上,求什麼?求自己沒錢了隻能巴望鄭家有良心,不忘給她一些殘羹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