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新郎,訴衷腸 白皙修長的玉手搭在黑……(1 / 1)

“請所有候選者準備好,放空頭腦,我們的選拔即將開始。”

考官微曲了下手指,數以千計的智械便鋪天蓋地地向候選者們飛去,扇動翅膀的嗡嗡聲讓沉夏有些頭皮發麻。

他下意識閉上眼睛,隻一瞬的功夫,天旋地轉。

等到沉夏再次醒來時,選拔、考官、候選人、智械全都消失不見了,而他則披著紅蓋頭坐在搖晃的喜轎裡。

耳邊毫無征兆地響起一道感情充沛的男音,“候選者在遊戲成功活過七天便認定為考試合格。”

這…這是在做什麼?

沉夏指尖剛剛搭在蓋頭的流蘇上,還未有掀的動作,便得到一句厲聲警告,“沉姑娘現在是張家的新娘子,不比過去是在家的大姑娘,如今做什麼該守規矩才好。”尖利的聲線,糟糕的發音,仿佛是剛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子一般吐字不清。

沉夏悄悄收回手,看來自己是完全被監視的狀態,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妙。

沉姑娘、張家、喜服、出嫁,線索少得可憐。

“沉姑娘,請下車吧。”

喜轎停下了,有人拉開了帷簾,“您扶著老奴,慢些下。”

沉夏憑感覺去摸,猝不及防碰到一隻——一隻長滿絨毛的爪子。是的,是爪子,它的毛很硬很密,指甲極鋒利。

“怎麼,您嫌我邋遢,還不肯下車了是嗎?”譏諷的催促。

“哪裡哪裡,有勞了。”沉夏調整好情緒,雖然整張臉藏在蓋頭後,但他仍笑得燦爛,仿佛此刻真是一位滿心歡喜的待嫁新娘。

白皙修長的玉手搭在黑褐色的爪子上,四周寂靜,一陣吞咽口水的聲音。

“啊!”

沉夏左腳故意往前扯了一大步,理所當然的摔下轎子,理所當然的——紅蓋頭也跟著落了地。

一雙雙腳爪子出現在沉夏的視線裡,他眉心狠狠一跳,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在場的唯一一個人類。

森寒之意不斷上湧,幾乎要把人吞沒。

剛剛自稱老奴的怪物用指尖劃破沉夏的後頸,笑眯眯道,“沉姑娘,你父母把你嫁到張家是來享福的,你可莫要辜負他們的一片好意。”話剛落,指甲又深入一分,“走吧,莫要誤了吉時。”

沉夏定了定神,轉過頭露出一個甜笑,半是討好半是威脅,“您看這蓋頭已經臟了,這樣大喜的日子我頂著一張臟蓋頭必然不吉利,說不定您也落得個壞名聲。不若就讓我這般打扮進去,您瞧好也不好?”

“少女”的唇鮮紅欲滴,一雙天真純粹的水眸,令人無法生出拒絕的心思。

考場內,主考官輕輕點頭,“魅惑能力,的確是個稀有異能。我很期待他接下來的表現。”

其他考官皆是附和一笑。

“那便隻好這樣了。”

得到應允,沉夏慢慢起身,看似堅定地走向喜堂,實則餘光一直在四處亂掃——觀禮的群眾裡隻有三成是人的模樣,其他的全都不知是些什麼牛鬼蛇神。

有的五官扭曲、嘴大到占了半張臉;有的臉還是人臉,身體卻是透明的,沉夏能瞥見他正在冒著黃膿的內臟;有的華袍加身,露出的皮膚上卻長滿了大小不一的眼睛,每一雙都是血紅的,像是極惡毒的詛咒……

“噠噠噠。”沉夏聽見了腳步聲,緊接著是清潤的一句,“抱歉娘子,我來遲了。”

他抬眸,站在麵前的是一位翩翩公子,美玉一般的人物。

“無妨。”

終於來了個正常人,看樣子他該是自己的新郎?

沉夏狀似嬌羞地去拉那人的手,冰涼的觸感讓沉夏哆嗦了一瞬。

男子一怔,隨即反握住了沉夏的手,瞧著倒真有幾分夫妻恩愛的樣子。

坐在高堂上的老夫婦笑嗬嗬道,“景初既然來了,那便快拜堂吧,可讓新娘子好等。”

沉夏不懂什麼是拜堂,池鎮給他安排的老師沒教過這種事。他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跟著我學。”那男子微微向前靠近,輕笑一聲“彆怕。”

“一拜天地。”

沉夏學著他的動作拜天地,藍黑色的天空、醬色的大地怎麼看也沒有喜慶的氛圍。

“二拜高堂。”又是深深一拜。

“夫妻對拜。”

沉夏重複著之前的動作,抬頭起得猛了些他的頭撞在了男子的鼻梁上。磕地很結實,沉夏聽見那人倒吸了一口氣。

“沒事吧?”

“無礙,我眼睛不好,不關娘子的事。”

聽見這話,沉夏方才注意到他似乎是看不見。他的眼睛生得美,讓人下意識就忽略了其他異樣。

“好好好,這般就算是禮成了。”高堂上的老夫人撫掌大笑,“老婦我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可不嘛?看這新娘子的屁股大,是個好生養的。”大嘴怪物一拋手絹,嘴角和耳根粘在了一塊。

長著數不清眼睛的怪人伸出細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周身的眼睛更紅了些,滲出淚光。

“隨我進去吧。”新郎牽著沉夏的手,溫柔中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嗯?”

“好,有勞了。”

“你我一體,無需說這些客套話。”

“主考官,我怎麼覺得張景初這個新郎官的NPC有點不對勁?和我們設定的情節有出入啊!”黃頭發的女考官盯著考場中間巨大的懸浮屏幕麵露疑惑。

主考官顯然也發現了紕漏,一皺眉,“考試已經開始了,貿然修改程序會傷及候選者的精神體。先看著吧。”

沉夏被新郎帶進了婚房。

“我眼睛不便,很多事還請娘子多出力。”張景初端坐在榻上,用手指試探著描摹沉夏的眉眼,忽地笑了“娘子生得真好看。”

“你看不見,又怎知我生得如何?”

“看不見皮相,卻可摸得出骨相。娘子的骨相極佳,適合……”

“適合怎樣?”

沉夏最討厭被人話說一半,勾得人心癢難耐。

“沒怎麼。”他岔開話題,呼吸噴灑在沉夏的頸側,“娘子不困嗎?”

“不困不困,”沉夏連連擺手,微微後仰,不動聲色地與他拉開距離。

張景初責備道,“你今日奔波,該早些睡才好,聽話。”

沉夏的臉色難看得很,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這種選拔不應該是打打殺殺嗎?怎麼還有洞房花燭?清理部的主管人腦子是壞掉了嗎?

張景初看不見,但卻異常敏銳,苦笑一聲,“我知曉你是被迫嫁過來的,不會與你過分親近的。你早些歇息吧。”他說著,磕磕絆絆地去搬床上的被褥。

他這幅可憐模樣,沉夏試探著問了句,“你要打地鋪?地上涼,不如和我一起睡吧?”

男子搖搖頭,麵上依舊掛著清淺的笑意。

他似乎從未因自己是個盲人而焦躁不安,這個人做起事來總是那般從容不迫。

“聽我的。”沉夏奪過他手裡的被子,硬氣地將人抱上了床榻,“你睡裡邊,免得掉下去。”

“好。”張景初竟真的乖乖地臥著不動了。

沉夏沒想到他真的會這般聽自己的話,兩人離得極近,他能嗅到枕邊人身上清幽的藥香。

“你似乎身體不太好?”這樣說話顯然是有些冒昧的,沉夏趕緊補上一句,“我沒彆的意思,隻是關心你。”

“娘子不必解釋,我懂的。”他毫不介懷,“我自打出生起便體弱,大夫說這是娘胎裡帶的,治不好,會早夭。”

“抱歉,提到你的傷心事了。”

張景初將沉夏的被子向上提了提,“我早就接受事實了,不過比旁人少了些壽數罷了,沒什麼好傷心的。”

沉夏用手在他的眼前輕輕晃了晃,不知怎麼,他總覺得有目光在盯著自己,後背一陣涼意。

“沉姑娘不必試了,我真的看不見。”

從娘子到姑娘,張景初確確實實有些不悅。

“抱歉。”

張景初唇角勾了勾,“你好像總是喜歡說抱歉。”

沉夏不作聲了,他心裡認定這個試煉肯定不會簡單,但現在的種種又讓他無從下手。

“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從你小時候到現在的日子。”

張景初一愣,“你想聽什麼?”

沉夏幾乎要脫口而出“你的父母”,那對老夫妻給人一種陰氣森森的感覺,但為了讓人卸下防備,他改口道,“隨便什麼都好。”

“我出生的時候,眼睛還是好的。那時候,我還有個姐姐。”

“我很小的時候,家裡並沒有多少錢,但父母很疼愛姐姐。他們會給她買各種漂亮的衣服,各種好吃的,那些都是我沒見過的新鮮玩意,我常常會羨慕阿姐。”

沉夏輕輕嗯了一聲,“看來你父母對你姐姐真的很好。”

張景初一笑,“是啊。不過他們從不讓姐姐上學堂,說是女子單純爛漫些才好,這樣未來的丈夫才能喜歡。他們也不願意讓我見姐姐,說是怕我把病氣過給姐姐。於是,姐弟五年,我隻見過姐姐一次,還是偷偷的一次。”

“那次我下了學堂,便悄悄溜進了阿姐的房間。她的房間很乾淨,很漂亮,姐姐就靜靜地躺在床上好奇地望著我。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弟弟。”

“我姐姐極美,膚若凝脂,冰肌玉骨。她隻穿著一件肚兜,將案幾上的茶點遞給我。很奇怪,她似乎是不會說話,隻是指了指嘴巴,然後輕輕地笑了。”

“我嘴饞,拿了一口糕點藏進袖子,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一口阿姐的臉頰,然後便匆匆離開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她,也是最後一次。”

張景初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來自遠方縹緲的歌聲。

沉夏疑惑,“那後來你姐姐呢?她嫁人了嗎?”

“沒有。她離開了我,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剛剛我們拜堂的正廳上掛著的那隻小鼓,是阿姐留下的遺物。爹娘將它懸於正殿,就是為了祭奠阿姐。”

沉夏蹙了蹙眉,還想張口問些什麼。

“乖,睡吧,睡吧。”張景初輕輕拍了拍他,沉夏意識混沌一片,他強撐著說了最後一句話,“你身體弱,把被子蓋嚴。”

張景初瞳孔放大,捏著符紙的手一頓,臉上閃過掙紮。

最終將那張符被貼在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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