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樓梯道裡一直在回蕩著，女人嬌柔的聲音。

【302的床你是不是睡過？】

原本隻漏了個後腦勺的章白舟，停住腳步回頭，有些詫異道：“睡過，怎麼了？”

時雁直視著他的眼，也不躲閃，“我就住302。”

聞言，章白舟點了點頭，沒說話，又扭過頭繼續往前走。

沉默了幾秒，他出聲解釋：“那房間原本是我的，前些天接到命令才騰出來。”

他又補充了一句：“床單雖然是我的，但全部都是新換的，房間也打掃過，你彆嫌棄。”

“我沒嫌棄。”時雁說。

她還想再繼續開口時，兩人已經走到了302門前，最終將那句即將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時雁用鑰匙將門打開，對著裡麵做了個請的手勢，“要不要進來喝口水？”

章白舟懶洋洋的靠在門口，雙手抱著肩笑，“你確定裡麵有水嗎？”

她被這話一噎，看著空無一物的木桌上，一時間才想起來，這裡連瓶礦泉水都沒有。

時雁尷尬的笑了兩聲，走進房間將床頭的煙盒拿起，問：“那抽根煙？”

章白舟看著女人手中展開的煙盒，全是細煙。他擺了擺手，拒絕：“我抽勁大的煙。”

“時間不早了，沒什麼事我就走了。”他又說。

室內沒開燈，唯一的光源就是走廊上的燈。時間確實已經很晚，時雁叼起一根煙，看著逆光靠在門邊的男人，微弱的燈光照得他更加硬朗。

她拿出打火機，將唇邊的煙點燃，忽地笑了：“行，你順便幫我把門帶上。”

“嗯，你早點休息。”

沒有再過多的語言，木門被碰上，室內陷入一片昏暗，隻能看見煙頭的那抹星火。

時雁猛吸了一口煙，又將煙霧緩緩吐出。

真是給自己找沒趣。

一根煙燃儘，也燃儘了她所有力氣。她強忍著疲憊簡單洗漱了一下，倒頭就睡。

這一夜她睡得很好，還做了個春夢，夢裡章白舟走進了她的房間，抽走了那根細煙，低頭封住了那緋紅的唇瓣。

正在要進行下一步時，有人敲響了她的房門。

時雁睜開沉重的眼皮，望著空白的天花板，整個人非常低氣壓。

木門還在被持續敲響，她不耐煩地揉了揉頭發。

“誰？”許是剛睡醒，她的聲音還帶著嘶啞。

屋外的人並沒有聽出她的起床氣，停下了敲門的動作，語氣歡快的說：“時攝影師，是我。”

說話的人是李壟。

時雁從床上坐起，吐了口濁氣，問：“怎麼了？”

李壟說：“昨天副隊長沒和你說嗎？我今天要來請你吃早飯。”

章白舟當然說了，隻不過隻說請她吃飯，沒說是哪頓飯。

時雁慢慢“哦”了一聲，隨便從行李箱裡撈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光腳走去開門。

門被打開，看著時雁穿得如此單薄，兩個大男人羞紅了臉，直愣愣地站在那。

時雁也沒想到章白舟也來了，她也沒惱，嗬嗬笑了聲：“你也來了啊。”

一想到他昨天沒有把話說清楚就生氣，時雁帶著幽怨的眼神瞪了章白舟一眼。

章白舟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嘴巴張了又閉，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

李壟倒是反應了過來，撓了撓頭，說：“沒打擾到你睡覺吧？”

“沒呢。”時雁勾唇笑著，語氣有些咬牙切齒。

聽到這話，李壟才放心的舒了口氣：“沒打擾到你就行。”

“那你先換個衣服，我和秒哥到樓下等你。”

時雁看著門外的兩個人，點了點頭，昨天夜裡沒洗，身上現在粘粘的，確實應該洗洗換個衣服。

她抬手邊將木門閉合，邊說：“等我十五分鐘。”

木門被碰上，站在門外的章白舟說：“行。”

時雁先到行李箱裡，翻了件短袖和長褲放在床上，才起身走進浴室。

昨天在山上時，她的腿被蚊子夾了幾個包，雲南的蚊子很毒，包被吸的大。昨天夜裡還沒什麼感覺，現在那包又紅又癢。

她把沐浴露往上擠了點，指腹狠狠的搓著紅包，直到把那塊肌膚搓紅也沒多大用。

最終她無奈地歎了口氣，披上浴巾往床邊走。

時雁把衣服換好後，那包又開始癢了起來，絲絲麻麻，讓人忍不住想撓。

她忍著癢意，隨意抹了層防曬，又塗了一個豆沙色的唇釉。

時雁長相好，皮膚又嬌又柔，仿佛能掐出水，不需要太多裝飾就美得勾人。

到樓下時，一抬眼就看見等在車邊的兩人，車還是第一次接她的那輛越野車。

時雁走過去，語氣自然的問：“不到食堂吃嗎？”

章白舟讓李壟滾去開車，一手拉開副駕駛的門說：“不去，我們想著你第一次來雲南，今天早上剛好沒事，帶你去街上吃點雲南特色。”

時雁也坐進車內，她又問：“不是要開很遠嗎？”

這一次還沒等章白舟說話，握著方向盤的李壟就先一步開口：“開個三十公裡就到了，大概幾十分鐘吧，不會過小時。”

車緩緩啟動著，時雁扭頭望向車窗外，說：“不去市裡嗎？”

章白舟回答：“市裡太遠，要開幾個小時呢。”

時雁大致已經了解，也沒再繼續問，點頭“嗯”了一聲。

車往外開出了有點距離，開著車的李壟喊了句：“時雁，你看。”

時雁掀了掀眼皮，不解問：“看什麼？”

李壟把車窗打開，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伸向窗外指著：“油菜花！”

聞言，時雁往窗戶邊湊近了點。車窗外的山腰上，遍地都是油菜花，金燦燦的油菜花開滿了漫山遍野。

難怪當時李壟要炫耀，見遍了美景的她，此刻也沒能驚呼出聲：“好美。”

她下意識地往身側一撈，預想中的相機並沒有出現，她有些懊悔，怎麼沒把相機帶出門。

時雁輕輕的歎息一聲，“可惜沒帶相機。”

副駕駛上的章白舟漫不經心地開口，“攝影師也會不帶相機？”

她翻了個白眼，反駁：“你也沒和我說是去鎮上。”

章白舟：“……”

窗外的油菜花開滿了溝溝坎坎，早春的微風吹過，連接在一起的黃色花瓣，如大海般波濤翻湧。

“這麼漂亮的美景，卻不能記錄下來。”時雁朝窗外舒了口氣，語氣中頗為惋惜。

章白舟透過後視鏡看著她，不讚成的說：“我覺得記錄下來了，用那雙眼睛。”

時雁聽聞，扭過頭看他。他慵懶的靠在真皮座椅上，眼睛眺望著遠方的天地交接處。從這個角度，她能看見一點側臉，風把他的發絲吹亂，顯得是那樣柔情。

時雁忽然就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他話裡的意思，感受到了萬物的美好。

“彆惋惜，用眼睛記住的才深深印刻在記憶中。”

他的聲音隨著風一起飄來，溫柔、清冷。

時雁覺得心底好像撞進了一片柔軟，忽然溫柔無聲。她沒再覺得惋惜，轉而笑道：“畢竟記憶猶新。”

這一瞬間的美好被眼睛給記錄下來，放在記憶裡，時不時的回想，依舊猶新。

-

小鎮上人來人往，車停在了一個小客棧門前。

時雁剛一下車，就聞到小客棧裡飄出各種味道，酥餅香、麵團香、大豆香。

客棧裡的老板吆喝著章白舟請去，還抬手給他遞煙。

看得出來他是這裡的常客。

時雁跟在兩人身後，視線掃了掃客棧的布局，問：“你們這特色有什麼？”

章白舟沒作答，拿起桌上的菜單，扭頭遞到她麵前。

時雁沒接，語氣淡淡地說：“你給我介紹一下。”

章白舟一時無語，隔了半秒，吐出一句話，“真是慣的。”

時雁也沒搭話，就一直笑著看他。

一旁的李壟見氣氛不對勁，趕緊把話接過：“時攝影師，我給你介紹！”

時雁一雙眼睛笑眯眯的，剛想答應，話到嘴邊卻被打斷。

章白舟瞥了李壟一眼：“閉嘴。”

瞧上時雁笑眯眯的眼，他又問：“能不能吃辣？”

時雁答：“能吃。”

“行，那我隨便點些。”章白舟也沒看菜單，手上邊寫著菜品，邊介紹，“餌塊、炸洋芋、稀豆粉、涼蝦、菌菇火鍋、烤乳扇。”

他停頓一下，又問：“吃不吃點飯後甜點？”

這菜點的實在太多，足夠時雁一天的飯量，她咽了咽口水，說：“這有點太多了吧。”

章白舟搖頭，“我和李壟胃口大，這菜不多。”

聞言，她放寬了心，說：“那再來點甜品。”

“好。”章白章點頭，又念了幾個菜名：“玫瑰烤奶、鮮花酥、娘惹糕、芒果糯米飯。”

雖然沒見過實物，但聽著名字就感覺不錯。

“這些都是雲南特色啊。”時雁感歎道。

“對。”章白章說。

說話間，涼蝦已經端上來了。

章白章沒再說話，她也沒繼續問，氣氛又安靜下來。

周圍的小巷裡人漸漸圍多，到處都傳來聲音，雜七雜八什麼都有。

時雁抽了雙筷子，拆開，將兩根木筷子交疊在一起搓了搓。

她夾了塊涼蝦塞進嘴裡，口腔被芥末給刺激，抬眸看了眼章白舟。

他正埋頭吃著早飯，仿佛置身於事外，對什麼也提不上興致。

無聲沉默了一會兒，李壟率先打破沉默，“雲南菜是不是還挺好吃？”

時雁茫然地啊了聲，思慮幾瞬後，點了點頭：“挺好吃的。”

“你今天什麼安排。”章白舟拿紙擦著嘴，說，“不忙的話，我可以協助你。”

“今天想著下午給你們拍點照，昨天晚上沒錄下多少。”

章白舟了然：“行。”

他嘴裡洐了根煙，抬手把紙巾扔進垃圾桶，起身去結賬。

李壟也站起了身，先一步出客棧去開車。飯桌上僅剩一些空盤子，還有坐那抽煙的她。

章白舟結完賬，重新走到桌前，低頭看著她，“走吧。”

時雁將最後一口煙霧吐出，把煙頭踩在腳下碾了碾，起身說：“行。”

她往外走了有幾步，見人還沒跟上來，重新扭過頭。章白舟站那沒動，輕歎一聲，彎腰將她剛剛碾過的煙撿起，扔進垃圾桶。

看見這幕，時雁輕挑眉頭，調侃著：“沒想到你還這麼文明。”

他瞅了她一眼，吐出一句話，“你沒見過的還多了去。”

-

一回去，時雁先行回房間補覺。

她實在是太困，夜裡隻睡了五個小時，一大早又被拉起來奔波，是該睡會。

這一覺睡得踏實，再一醒來就看見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雨。

雲南天氣真的很多變，等她拿著相機出門時，雨已經停止，又重新露出了點太陽。

單元樓外的淺色水泥地被染深，地麵上的積水裡還散落了些許花瓣，陽光透過雲層照在上麵，襯托出彆樣的色彩。

昨天來時，她還沒發現院裡種了棵櫻花樹。此時的櫻花盛開，上麵還沾滿了春雨，暖陽一照，倒映出小小的彩虹。

時雁沒猶豫，把相機支在不遠處，眼睛對焦鏡頭拍下了這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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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白舟來叫她時，發現人沒在房裡，他又在周圍轉了一圈，最後發現停在櫻花樹下的時雁。

她此刻正站在櫻花旁，穿了身棉質白裙，手握著相機。春風一吹，她的白裙上就會起點點漣漪，隨後又被撫平。

粉嫩的櫻花瓣，襯托著她柔軟細膩的肌膚也更加水嫩。

時雁還在專注地導弄相機，章白舟盯了一會，嗓子有些癢，他此刻有股衝動勁，他也想換她一聲時攝影師，看看她是什麼反應。

章白舟這麼想，也真就這麼做了，他看著嬌小的女人，眉眼中帶著笑意，輕喚聲：“時攝影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