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
“那使官如若又反悔去追你,你從這裡離開,連續十幾裡路無遮無擋,必然再被他抓回。而且現在天色已晚,今夜濃雲,恐有暴雨,也不適合趕路。”
“那便如何是好?”
“俗話說,燈下黑。那使官如若要抓你,必想不到你帶罪之人,竟敢不離開這新野城。你不若帶著劉秀,進城躲到你親家陰家宅內。便是誰也想不到你如此大膽,豈不妥當?”
劉秀未想到樊曄給自己出的主意,竟然是躲到陰家!
一想起陰麗華,再想到自己現在不但官當不上,竟然還莫名其妙成了逃犯!
心中感慨,隻覺得自己和陰麗華越行越遠。
鄧晨道:“躲到他家,如若抓出來,反倒給他家連禍。”
“他家還有好多處外宅,你也可借一處,暫時躲避,明夜等使官離開這裡,我再想辦法,送你和劉兄出城。”
鄧晨想了想,道:“隻好如此。”
兩個人帶著氈帽,低頭快走,加上天色已黑,無人注意,很快兩人到了陰家宅院門口。鄧晨四下看看無人,走上台階輕輕叩門,門打開,門房認得鄧晨,一看到大驚失色,連忙道:“鄧老爺!快進快進!我家老爺正在憂心你下落。”
鄧晨和劉秀連忙閃進院內,那下人快步跑進內院,不一刻,陰家老爺出來,一看到鄧晨道:“鄧晨,外麵已經給你畫了圖形通緝,你跑到哪裡去了?”
鄧晨道:“方才在城外被過路官軍抓到,幸好被縣衙樊曄碰到,給我們救下了。今夜出城恐怕出不去,在這裡恐連累你們陰家,還勞煩您能否在城內借一處隱蔽地方躲避一宿?”
那陰太爺道:“現在世道越發亂了,天夜後街麵上便不見人行走。你現在出去,不更危險。今夜你們就在我這裡躲避。我陰家家業大,雖然無人朝中做官。但官府真到這裡,也還是要給我們陰家一些薄麵。”
鄧晨道:“這……”
“你倆雖然犯事,但誰不敬重?!我也隻是略儘綿薄之力而已。此事我說的算!就如此安排了。你們不要在這裡。常管事。”
劉秀更加驚奇,陰老爺說他倆誰不敬重?自己犯了什麼事?竟然讓人如此評價?
那陰老爺身後一個管事立即答應一聲:“老爺。”
“你帶他們兩個到後院西廂柴房躲避。後院西廂那裡住的是女眷。官府上門,要搜檢那裡也不太方便,正適合你倆藏身。”
鄧晨和劉秀聽到這裡,一躬到地,然後隨著管事先生往後走去。
過了前院花園,兩個人跟著管事繼續往後走去。不一刻到了西廂院外,門房敲門。院內正房廂房均已熄燈。不一刻裡麵人聽到動靜,燃起燭火,一個服侍丫鬟推門出來,提著燈籠,問:“誰呀?”
管事道:“春瑩,我是管事常頭。”
丫鬟碎步走過來,開門,剛要和常頭說話,一眼看到劉秀和鄧晨,吃了一驚。
劉秀認得這個丫鬟,正是那天自己撿起斷了線的風箏時,陰麗華身旁的那個服侍丫鬟。
那這裡,就是陰麗華住的院子?!
那丫鬟連忙對鄧晨施禮道:“鄧叔父。”然後那丫鬟又對劉秀施禮道,“劉公子。”
劉秀吃了一驚,這丫鬟,竟然記得自己?!
那丫鬟對劉秀施禮後,又抬頭瞥了一眼劉秀,然後好像低頭偷偷笑了一下。
那管事道:“這位鄧爺,還有劉爺,現在正被官府通緝,老爺意思,讓他們在西廂院後柴房躲避一宿。”
那丫鬟吃了一驚,連忙讓開身子。
管事對鄧晨和劉秀說:“隨我來。”
三個人進院子,徑直走向西北角門,推門進去後,又是一個破舊的堆放雜物的院子,東廂破屋,管事的打開屋門,對鄧晨和劉秀說道:“這就是柴房,今夜,就委屈二位大爺了。”
鄧晨和劉秀連忙還禮。
那管事的說:“你們千萬不可到處走動。明日一早,我會親來送飯,老爺也會到外麵打探消息。你們安心在這裡躲避。”
兩個人一起抱拳作揖道:“多謝管事!”
管事離開,兩個人看柴房屋內,並不是用來堆放柴木,隻是放了一些雜物,角落擺了兩個祭祀用的大桌,兩個人把桌上灰塵擦了擦,躺在上麵。
劉秀問鄧晨:“姐夫!到底為了何事?官府到處通緝你我?”
鄧晨道:“你走這幾個月,臨近幾處鄉縣都糟了蝗災,今年糧食幾乎絕收。西北聽說已經有人易子而食。天下就要亂了!”
“哦?”
“你大哥劉縯看到糧價飛漲,和我幾個商量從外縣弄來糧食倒賣,結果惹上官府。你大哥已經跑了,我是今日得到消息,沒想到剛出城就碰到了你。就這回事。”
劉秀想了想,說:“姐夫!你未說實話。你們私販糧食,怎麼官府也抓到我頭上?還有販糧並非光彩事情,為何陰老爺方才卻說誰不敬重?!你與我說實話!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鄧晨道:“我說的就是實情!”
劉秀仍不乾休,再問道:“姐夫!你騙不了我劉秀!”
鄧晨歎了一口氣道:“有些事情,現下還不方便說與你聽。你少知道些事情,也許真被抓住後,反倒能保住性命!”
“你這話是何意思?!”
鄧晨剛說到這裡,突然門外咚咚咚響起敲門聲音。
鄧晨劉秀兩個人都嚇了一跳,連忙都翻身下地,緊張看著門口。
咚咚咚,敲門聲音再起,外麵方才丫鬟的聲音響起:“鄧叔父,我是春瑩。”
鄧晨和劉秀都已經被嚇出一身冷汗。鄧晨連忙過去開門,看到春瑩站在門口,手裡捧著兩床棉被,道:“我家小姐怕鄧叔父和劉公子夜裡受涼,讓我送來兩床被子來。”
鄧晨接過來,說:“替我謝謝侄女。”
春瑩蹲了一個萬福,轉身又看了後麵劉秀一眼,一捂嘴,笑著轉身走了。
鄧晨把被子分一條給劉秀。
劉秀把被子蓋在身上,不知是不是自己錯覺,總覺得這被子上,帶著一點女人的香氣。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劉秀起身,看到鄧晨還在打著呼嚕。
劉秀慢慢下地,突然聽到外麵,隱隱約約有女子說話聲音。
劉秀側耳細聽,還是聽不清楚。
劉秀慢慢推開房門,走到牆邊,聽到春瑩聲音:“小姐……您以前可是從來不到這院子西牆這裡。今日這什麼風起?您要到這裡來停留?”
另一個女人聲音響起,無比柔美:“休要胡說,這園中花樹,我看你們這幫下人也是不上心,多長時間未剪過枝杈?今日我是巡視一圈,看你們有沒有躲懶。”
劉秀一聽到那聲音,魂魄也好像被人奪走。那聲音,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陰麗華!
春瑩笑聲響起,道:“那彆處您也不去尋看,隻在這一處慢慢檢視停留。好生奇怪。莫不是你要看看這裡,能不能找出一位執金吾大人出來嗎?或者看看這樹上,可有風箏落地,又被哪位公子撿起來!”
劉秀一聽到這裡,渾身巨震!
執金吾這讓人取笑的典故,連陰麗華本人都已經知道了?!
風箏落地……陰麗華的丫鬟拿風箏和執金吾取笑小姐,難道……陰麗華,對自己……也……
“你這丫頭!又拿我取笑!看我打你!”
春瑩笑著說:“小姐莫要打我!否則!我就到隔壁柴房去找執金吾大人救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混賬丫鬟!你給我站住!你!”
突然陰麗華和春瑩兩個人打鬨聲同時停了?
奇怪……出了什麼事情?她們怎麼突然靜了下來?
劉秀側耳細聽,突然聽到遠處似乎有人嗬斥的聲音:“……反賊!……搜……”
春瑩突然又著急說道:“小姐!是不是官兵進到宅子裡來搜查他們來了?!”
陰麗華沒有立即回答,又等了一陣,官兵喧嘩嗬斥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陰麗華突然對春瑩命道:“快去叫鄧叔父和劉公子!”
春瑩答應一聲,連忙過來敲院門。
劉秀過去,將院門打開。
看到滿臉焦急的春瑩對自己說:“劉公子,好像有官兵進來了!你趕快跑走!”
劉秀轉頭,看到站在春瑩身後不遠處的陰麗華,好似橫雲臥柳,一番韻味,華章莫述,凝淒含露,點漆灼星,萬般憐愛,斐文難賦。
劉秀呆立原地,仿若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
陰麗華星目點點,也望向劉秀,滿臉嬌羞與急慮,抬起手來,輕輕擺了擺,劉秀隻覺自己魂都散了,過了一陣,又聽到外麵官兵喊叫,才還回神來,也不知該對陰麗華說些什麼話,隻是點了點頭,轉身往柴房去。
這時候陰麗華院子院門被人咚咚咚用力砸響。
春瑩一下慌了。
但陰麗華卻對春瑩說:“無須驚慌,慢慢應門,裝作不明發生何事樣子。幫劉公子和叔父拖延點時候。”
劉秀聽到陰麗華這種與年紀不相配的成熟老道,心裡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