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客棧價高,劉秀想在天黑前投宿一家城外客棧,明日一早,徑直繞過新野,再回家鄉。
劉秀打定主意,往前行走,看到一家極為破舊客棧,心中暗喜,如此破舊客棧,正和自己心意。
不料劉秀剛走幾步,突然迎麵來了一人,遠遠招呼道:“劉秀!”
劉秀吃了一驚,抬頭去看,看到是姐夫鄧晨,劉秀連忙回禮,說:“姐夫,這天將入夜,為何你還要出城?”
鄧晨聽到劉秀發問也不答話,但劉秀看他麵色緊張,四下看了一下,快步往前走了幾步,道:“劉秀!你怎這時不在常安,回到這裡!太不是時候!”
劉秀聽到鄧晨口氣,竟有責怪之意,更加驚疑:“為何我回到這裡,不是時候?!……”
鄧晨猶豫一下,說:“這裡不是說話所在,先隨我來。”
劉秀吃了一驚,問:“到底出了何事?”
劉秀話音剛落,突然遠處響起急促馬蹄聲音。
鄧晨臉色再變,連忙向遠處張望,然後說道:“官兵來了!快躲藏起來?!”
劉秀還是不知出了什麼事情,但看鄧晨更加驚慌,連忙隨他往旁邊一處破屋後麵躲藏。
兩人慌張跑到矮牆後蹲下,悄悄觀瞧大路動靜。隻看到一匹快馬從路旁快馳而過,馬上坐著一人,高帽官服,滿臉橫肉。
後麵跟隨四個隨從,也都騎馬。
馬蹄聲漸漸遠了。
鄧晨和劉秀都鬆了一口氣,鄧晨悄聲道:“天即將入夜,今夜烏雲密布,恐有暴雨,你現下是要回老家濟陽去嗎?”
“正是。”
“你不是去常安讀書?為何現在突然回來?”
“我?!……”劉秀歎了一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當今天下,由王莽那廝坐著,我們劉氏一族,恐怕再無天日!”
鄧晨一聽劉秀說話,已經大體猜到出了何事,立即說道:“隔牆有耳,大不敬話不要亂說。濟陽老家你現在不可再回。你先隨我加緊趕路,前方五裡有一破廟,那裡住持與我有些交情,我們今夜先到那裡投宿。餘事明日再議!”
“好……姐夫……隻是到底出了何事?你為何也要逃亡,為何濟陽我不可回去,姐夫你可否……”
不料劉秀剛說到這裡,突然外麵一聲爆吼:“牆後躲避何人!快快現身!”
劉秀和鄧晨同時大吃一驚!鄧晨渾身一抖,對劉秀說:“不可被人抓住!我們分頭快跑!”
劉秀答應一聲,兩人相視點頭,同時轉身就要往屋後空地跑去,卻不料剛跑兩步,就看到身後小路,也現出兩個衙役,都手捧鋼刀,寒光閃閃。
劉秀和鄧晨隻好站住,和前後衙役對視。
這時候,大路旁馬蹄聲音再響,方才跑過那一身官服之人,慢慢騎馬回來,在馬上喊道:”你們兩個,天已漸暗,卻在這荒郊野外停留,遇見本官路過慌忙躲避,定是反賊!來人呐!”
那四個衙役齊聲應道:“在!”
那人舉起馬鞭,指著劉秀鄧晨,大聲道:“給我將這兩個人綁了!送到新野縣衙,嚴加審問!”
“是!”
那四個衙役得令後不由分說,撲上前來,將鄧晨劉秀一腳踹倒,就要捆綁。
這時劉秀突然喊道:“你們敢捆我?!你是官員!我也是官員!你現在捆我,將來不要後悔!”
衙役們吃了一驚,轉頭看馬上官員。
那官員問:“你也是當官的!?我問你!你是什麼官!?”
劉秀挺著脖子,先嗬斥身旁那幾個衙役道:“都給我放手!”
那幾個衙役互相看看,都遲疑放手。
劉秀先將鄧晨拉起,又將自己身上灰塵拍拍,然後道:“你先說!你是何官?竟有這大官威!”
那人道:“我是朝廷使者,特往新野公乾!”
劉秀冷哼了一聲道:“我本是常安太學學生,今朝廷命我赴江夏郡長豐縣出任縣令!這位……”劉秀指鄧晨道,“是長豐縣侯國丞,與我故交,一起啟程。”
那人將信將疑,看著劉秀麵白相俊,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個讀書人,說他是太學學生,也可說得通。
那人遲疑一下,不知如何處置,想了想,說道:“原來都是當官的,那你們為何方才看到我們,就往矮牆後躲閃?”
劉秀大聲道:“並非躲閃,隻是我和鄧兄剛好尿急,一起去牆後撒泡尿罷了。”
那人又眨眼睛想了想,說:“如此,方才得罪了。”
鄧晨立即道:“不打緊,不打緊……”
劉秀卻怕鄧晨這等態度易讓對方起疑,自己故意皺著眉頭,做出理直氣壯好大不高興的樣子,閉口不言。
那人想了想,說:“你們往江夏郡,今夜可也是要入新野過夜?”
劉秀還不說話。
鄧晨展臉道:“正是。”
“如此,我們還有急務進城,先告辭一步!今晚我請二位吃酒賠罪。”
鄧晨對那人抱拳:“告辭!”
“告辭!”
幾個衙役上馬,隨那人打馬走了。
劉秀鄧晨看那幾人走遠,都心底一塊石頭落地。
鄧晨道:“他們今晚要真找我們吃酒,我們立時就要露底!幸好這幾人隻是路過,並不是來抓捕我們。我們等他們走遠,趕快逃走!方才幸虧你說自己也是上任官員,否則被他們抓回新野,就大事不好了!”
劉秀也驚出一身冷汗,擦了擦汗水,剛要再問鄧晨到底自己和鄧晨出了何事?突然鄧晨劉秀看到那幾個人催馬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兩個人又是一驚:“他們怎麼不走了?!難道已經看出我們破綻?!”
原來是那官員剛走幾步,一個衙役從後催馬追上官員,說道:“大人,那兩人有些蹊蹺。”
“你也覺蹊蹺?”
“是。你看那侯國丞穿衣還算乾淨,那個白麵讀書人,自稱太學學生,衣衫破舊,那有點當官樣子?”
“剛出學的學生,都窮苦的很,穿的破舊也是正常。那兩人要真是赴任官員,我太過為難他們也是不妥。”
“但大人,你看我們走後,他們二人也不見啟程,仍在原地踟躕,此事必有蹊蹺。如若他們真是反賊,我們擒住他們,送到新野縣嚴加審問,這可是大人大功一件!”
那官員想了想,道:“你有何辦法查明他們是否假冒?”
“大人,這赴任官員,身上一定帶有任命文書,我們不妨回去,讓他們拿出文書,那就絕錯不了了!”
那官員臉上現出陰笑,用馬鞭指著那衙役說道:“好辦法!如此!我們就回去審他們一審!”
半個時辰後,被繩子捆的嚴嚴實實的劉秀和鄧晨,雙雙被拽在馬後跟著馬匹一路奔跑,累得半死,終於到了新野城門口。
那官員拿出通關文牒給新野城門看守。
城門看守名叫樊曄,一眼看到鄧晨和劉秀被吊在馬後,吃了一驚,連忙問那官員道:“大人!不知您這馬後綁了兩人,這兩人犯了何事?”
官員道:“哦!……這兩人半路遇到我,慌忙躲進了旁邊矮牆,行蹤鬼疑,被我抓出後,又冒充朝廷官員,定是反賊無疑,所以被我綁了!”
樊曄連忙道:“大人!這定是冤枉!這兩人我認得,都是新野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嗬嗬!不打緊,一會我到了你們縣衙,將他們交給你們縣丞,先打一頓,再嚴加審問,定能查清。你這通關文牒看完沒有!?看完趕快還我!我要入城!”
樊曄看著後麵鄧晨和劉秀,皺眉想了想,將那官員身後衙役拉來一人,拉到僻靜處。
那官員看著樊曄拉人過去,也不說話。
那衙役被樊曄拉到一旁,不耐煩問:“你要做什麼?”
樊曄麵帶笑容,說:“那兩人都是我好兄弟,平日一起喝酒撒尿,最是要好。現在朝廷抓反賊抓的緊,他們真送到衙裡,難免屈打成招,真被冤枉成反賊,兄弟我心下不忍。煩勞您幫著在你家大人那裡說幾句好話,高抬貴手,放過他們吧。”
說著,樊曄悄悄從口袋裡摸出一串銅錢,塞給那個衙役。
那衙役在手裡顛了顛那一串銅錢,嘿嘿笑了一下,也不答話,轉身向那官員身旁走去,那官員俯身,聽那衙役耳語幾句,又把那銅錢拿出,遞給那官員。
那官員皺了皺眉頭,指了一下繩子,說:“放了吧。”
那衙役解開馬後繩索,又去把劉秀鄧晨身上繩索解開,然後官員和衙役打馬走了。
待那幾個官員衙役走遠,鄧晨和劉秀抱拳對樊曄說道:“多謝樊兄救命之恩。”
樊曄道:“也是好彩,幸虧那使官不知你倆都有案子在身上!否則今日就是神仙也難救了!”
劉秀驚道:“為何樊兄說我劉秀身上也有案子?!”
鄧晨抱拳道:“大恩日後我鄧某必有回報。現下我倆立即離開此地!先躲幾日再說!”
說完鄧晨,轉身就要拉著劉秀離開。
樊曄卻一把拉住鄧晨,道:“鄧兄,現在不可離開這裡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