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 杜牧的詩中說“清明時節雨紛紛”……(1 / 1)

一樹梨花 嘟嘟小肉包 5547 字 10個月前

杜牧的詩中說“清明時節雨紛紛”,形容的就是這江南的清明。淅淅瀝瀝的雨與夏季不同,是綿綿密密的春雨,滋養著大地萬物複蘇。

沈確去祭祖,便帶上沈思懿一起。沈家的祖墳在半山上。背靠西山,麵朝太湖,是風水極佳的寶地。需要走一段山路才能到達。錯綜複雜的小路,因為下著雨,潮濕泥濘。並非好走。

沈確在前頭帶路,時不時回過頭扶沈思懿一下,手指無意的觸碰帶來溫度,在初春仍能感覺到溫暖。兩人走了好一會才到半山。

沈確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夾克,而非軍裝。是作為尋常的子孫來祭拜長輩。墓碑上的是他的爺爺,還有那從未見過的父親。沈思懿大概能理解他的感受,與某個人有著最親的血脈,記憶中卻搜尋不到任何關於他的畫麵。關於父親的性格如何,講話的語調怎樣,眨眼時的模樣,歡喜時的神情,都隻能從旁人嘴裡聽說。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沈確心中有著深深的失落感。因此,他看上去,有些沮喪。

下山的時候,路更難走了。沈確依然走在前頭,一言不發。沈思懿默默的跟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那已經能撐起整個沈家的,寬大的背影,卻不似平時那般挺拔。心裡想著心事,便顧不上其他。腳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還好嗎?”沈確扔下傘,過來將她扶起,問道。

“還行。”其實有些痛,但她儘量忍耐著,想繼續走。可下肢持續傳來的疼痛感,讓人寸步難行。

褲子上沾上了泥土,有些狼狽,沈確看她不像能繼續走路的樣子,背過身半蹲下來。

“我背你。”他說。

“我身上太臟了。”她說

“不礙事,上來吧。”他堅持。

手臂從後往前,環繞上沈確的脖子,她雙手很冷。男人的身上很溫暖。因為高強度的訓練,沈確脖頸的皮膚也呈現出黝黑,與沈思懿白皙的手臂形成強烈的反差。是黑與白的反差,是剛與柔的反差,是冷與熱的反差,是男人與女人的反差。

“手怎麼這麼涼?”沈確的聲音溫和醇厚,很好聽。

沈思懿貼到沈確的背上,體溫隔著衣服一點一點傳遞進來。他的手臂相當有力,緊緊的抓住她的雙腿。身下的人微微弓起背。好讓她趴的更舒服一些。手中握著傘,將兩人罩起來。

下山的路依然難走,沈確的步子並不大,走的小心翼翼,可身體的起伏卻十分明顯。每一次顛簸都讓緊貼的部分產生摩擦,皮膚因為觸碰開始發熱。越是升溫,越是有存在感,即使是很小的麵積,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沈思懿心跳的開始加速,雀躍得跳動著,頻率越來越快,快到她自己都能聽見。同樣,她也害怕那“撲通撲通”的聲音,通過緊貼的身體傳遞到沈確的後背。她隻能不停變化著姿勢,來減少這種無措感。

沈確的左耳後麵,有一顆小小的痣,以前未發覺,湊近了想要看個清楚,沈思懿呼出的熱氣擴散在他的耳邊讓身體不自覺的更繃緊了一些,摟著脖子的手臂若有似無的摩擦著他凸起的喉結,沈確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喉結滾動。緊貼在後背的那片柔軟,讓他如坐針氈。可偏偏背上的那個人還不老實,時不時左右扭動著。一動起來,那柔軟的觸感愈發明顯。

“彆亂動!”沈確發出聲音,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會掉下去!”

“哦!”沈思懿便乖乖趴著不動,將腦袋埋在他的肩膀上,靠近脖子到地方。

溫熱的氣息從耳邊轉移到脖頸,這並沒有讓沈確放鬆下來。傘外下著小雨,淅淅瀝瀝落新葉上,在山澗演奏著獨屬於春日的曲譜。曖昧在傘下的世界繞開,像是驚蟄過後冒出的第一朵花苞,盛開在心尖,讓空氣都變了味,帶著香甜。

沈確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回到車上,沈確將沈思懿放在副駕駛座上。他半個身子探進車裡,像小時候那樣,拉著安全帶替她係上。

可是女孩長大了,也長高了。副駕駛的位置不再空曠,擠進兩個人變得擁擠。沈確似乎忘了這一點。扣完安全帶準備退出去,轉頭的時候,鼻尖正正好,蹭到她的鼻尖上。鼻頭冰涼的觸感,讓沈確停下動作,恰好四目相對。

時光流轉卻宛如靜止,女孩的眼裡仿佛住進一座大西洋水波流轉,深不可測神秘讓人忍不住凝視,心甘情願的沉溺。雨水落在車頂,發出的聲響,在耳畔被無限放大。

臉與臉之間貼的很近,近到看不清對方的五官,沈思懿從沈確的眼睛裡讀出了慌亂。他的眼神一向堅毅自信,這樣的神情,從未有過。

彎著腰,一隻手撐在座椅靠背上,沈思懿整個人被他籠罩在身下。是極其曖昧的姿勢。嘴唇近的幾乎貼上,彼此交換著呼吸,屬於男人的氣息縈繞在鼻尖,她的臉已經漲得通紅,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念頭,親吻他。

沈確斂回眼中的癡望,及時退出車身,繞了一圈坐到駕駛座,啟動車輛。

沉默了許久,沈確終於開口。“需要去看醫生嗎?”

“不用了,已經不疼了。”沈思懿答道。

沈確不再說話,氣氛是難得的尷尬。車窗玻璃上氤氳著水汽,外麵的景色在水滴下幻了形,迷幻朦朧。沈思懿用手擦出了一個圓圈,圈裡是清晰,圈外依舊朦朧,像是霧裡看花,看著外麵嶄露頭角的春意。

“聽說蠡湖邊的櫻花開了,你帶我去看好不好?”她又開口。

來了江南這麼多年,對這景色怎麼都看不膩。每年的4月,是櫻花盛開的季節。城市處處可見盛開的櫻花,凋落的粉白色花瓣,充斥滿整條街,像是落了雪卻比雪更浪漫。風拂過,洋洋灑灑卷起一片,從此風的影子在陽春的季節有了具體的形狀,浪漫也變得具像化,不在隻是縹緲虛無。

“好!”沈確專注的開著車,“過幾日雨停了就去。”

汽車穿過一座牌樓,道路開始變窄。左麵是山,右麵是湖泊。湖繞著山,山圈起湖,波光粼粼上映著綠意盎然,緊密得不可分割,這江南的景色也帶著纏綿悱惻。

沈思懿放下車窗,風灌了進來。

沈確單手開車,十分熟練。右手掌心在方向盤上打著圈。

“開車和開飛機,哪個更難?”她問。

“當然是開飛機!但是也更暢快。”沈確回答。

“什麼感覺?”她覺得好奇,繼續追問。

“攀升的極限加速,俯衝的壓迫感,在雲端的側翻滾的失重感,都讓人欲罷不能。”說起駕駛飛機,沈確的臉上神采奕奕,眼神也是藏不住的興奮。望著他的側臉,聽著他不停描述著,談及熱愛眼中儘是神采奕奕。

沈確真的是自己見過的,最優秀的男人。沈思懿心說。

“對了,過完節我就要去部隊報道了。”沈確又想起什麼,轉頭看了沈思懿一眼。

她正看的入迷,突如其來的對視,讓人不自覺躲避,“哪裡的部隊?”

“在閻良,我打了申請,通過了。”

“是你自願申請的?”

“嗯,殲擊機飛行員。”鄧放點點頭,是篤定的眼神。

祖母說過,沈確的父親也是飛行員,後來執行任務出了意外掉在了海裡,連遺體都沒有找到。沈確是遺腹子,從小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卻很崇拜他。他成為飛行員,也是為了繼承父親的遺憾。

停好車,便朝著往入口處走去。入口的地方是狹窄的通道,穿過去後便豁然開朗。

湖畔是一條長長的路,不算寬闊。道路的兩邊並排種滿了櫻花,長得枝繁葉茂,淡粉色的花朵一簇一簇在枝椏上冒出頭,爬滿了整個枝頭。遠遠望去,像是大片粉色的雲朵懸浮在半空,遠遠看過去,一眼望不到儘頭。樹枝從兩頭延伸出來,在道路的上方交錯在一起,走在下麵。陽光透過花海,星星點點灑進來,斑駁的照在兩個人身上。抬頭,透過枝椏能看見天空,淡粉色與天藍色,也是相得益彰。

地上也鋪滿了粉色的花瓣,沈思懿和沈確並排走著,像是走在柔軟的地毯上。路上多數都是一對對的情侶,挽著手,十分親密的樣子。心中不免生出一些小心思,她覺得自己與沈確,看上去是不是也像小情侶。偷偷瞄了一眼沈確的側臉,他的下顎線有好看的弧度。沈思懿現在長大了,不再是小女孩的模樣,應該是相配的吧。

沈確個子很高,步子自然邁的大,稍不留神,就被他落下。

“沈確,你等等我!”喊了他一聲,快步追上。走到他身邊時,很自然的握緊了他的手。沈確的手掌很大,掌心帶著厚厚的繭子,摸上去是粗糙的,卻讓人覺得安心。

沈確沒有握緊,也沒有掙脫。他的手隻是垂在那裡,她便牢牢抓著。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牽著沈思懿繼續往裡走。

越往裡,人越來越多,漸漸擁擠了起來。沈確這才靠的她更近一些,將人護在身側,握著我的手也終於收緊,“跟緊些,彆走丟了。”

沈思懿應了聲,也牢牢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讓人心裡也暖暖的。從小到大隻喊他的名字,是因為知道,對他從來都是女人對男人的感情。是男歡女愛的喜歡,是想與他擁抱接吻的衝動。未成年前,覺得這份感情遙不可及,隻能藏於心底。如今沈思懿已成年,沈確也年華正值,是最好的年紀。這份感情,好像突然變得唾手可得了。

春風拂過,帶下幾片花瓣,零落的撒在沈確的頭發上,肩頭上。

“沈確!”她輕聲喊他的名字。

“在!”沈確回身看她。

大抵是在部隊待的久了,連回應的方式也是軍事化的。兩人麵對麵站著,他挺拔的身軀,將沈思懿與擁擠的人群隔絕。

“怎麼了?”見她不說話,他又開口。

仰起頭看著他,抬手拾起他頭發上的花瓣,捏在指尖上在他麵前晃了下。

沈思懿笑。

沈確也跟著笑。

踮起腳尖,飛快的在沈確的臉上親下去,像是偷襲一般,達到目的便快速撤退。路上人實在太多了,撤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撞上旁邊的行人,沒來得及站穩腳跟,沈思懿來回搖晃了幾下。

沈確眼疾手快,動作利索,將人擁進懷裡,身體結結實實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掌心在沈思懿後背留下溫度。毫無防備的貼近,讓她心跳驟增。幾乎要將臉埋進他胸口裡。他衣服上好聞的洗衣液的氣味夾雜著男性荷爾蒙的味道,瞬間籠罩在身側。

“沒事吧?”沈確低頭問,聞見頭發絲上的香氣,喉嚨發緊,身體也隨之緊繃。

“沒事!”從他懷裡退出來,回到安全距離。

沈確還沒來得及追究那個臉頰吻,人群裡便傳來騷動。然後便聽見遠遠有人在喊,“停在原地,彆再往前走了。”

似乎是人太多了,前方發生了踩踏事件,附近的部隊裡調了軍人過來,維持秩序。沈思懿與鄧放被困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站了沒多久,就開始覺得眩暈,抬頭看太陽,光線變得渙散,周圍的人都變成了虛影。人聲是腳步聲,小孩的哭聲,女人的低喃聲。

“沈確,我不舒服。”拉了拉沈確的衣角,有些站不住。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沈確看沈思懿臉色蒼白,講話也是有氣無力。

“頭暈的很。”覺得雙腿發軟,便靠到沈確身上,軟綿綿的往地上躺。

“小懿,你堅持一下。”

沈確將人打橫抱起,開始在人群裡穿梭。他吃力的擠到人群的邊緣,有軍人把守的地方。

“現在還不能出去。”看不清那個人的臉,隻能聽到他的聲音,威嚴而洪亮。

“小懿,你將我衣服暗袋裡的軍官證拿出來。”沈確低頭對我說,他抱著他,騰不出手。

沈確今天沒有穿軍裝,而是穿了一件飛行夾克外套。拉開他外套的拉鏈,將手伸進去。炙熱的體溫,充滿彈性的肌肉,接觸到手背的觸感都讓人麵紅心跳。摸索了一番,才在口袋裡摸出一本小硬殼本子。沈思懿將小本遞給那名軍人。

“她不舒服,我要帶她去醫院。”沈確說,語速很快,聽得出是焦急。

那名軍官接過去看了一眼,合上。對著沈確敬了個禮,“軍區醫院離這不遠,我讓人帶你們過去。”

沈確口中說著謝謝,腳下一刻不停,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軍區醫院的病房裡,沈確守在病床旁,床上的人緊閉著眼睛,在吊著點滴。

“她沒什麼事,就是低血糖。掛點葡萄糖就行了。回去注意多補充營養。”

沈確回憶起醫囑,仍心有餘悸。幸好沒什麼事。他看著她那張小小的隻有巴掌那麼大的臉,慘白慘白,忍不住的揪心。他想要撫摸她的臉,可手懸在半空猶豫許久,捏成拳頭,又放下。打量著她,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鼻子高挺又小巧,嘴唇是粉色的,飽滿的像一粒多汁的櫻桃,讓人忍不住想嘗一口。回想起,在櫻花樹下的那個吻,她的嘴唇劃過臉頰,是柔軟的觸感。這樣的感覺,讓人有些沉迷。

沈確也不知從幾時起,對沈思懿產生異樣的感覺,她的一舉一動都像小貓爪子一樣撓動著他,不痛,卻叫人心裡癢癢的。仔細回想來,好像從未將她當小孩看待過,第一眼便是。

可他知道這樣的心思是不對的,不應該有的。爺爺從小教導他,沈家是名門世家,家族榮譽比生命都重要,萬不可做有辱家族榮譽的事情。沈思懿是以養女的身份來到神家,於他而言,他們隻能是親人,不能是其他。他不是不懂,她對他的愛慕。可沈確無法做出相同的回應,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大抵從第一麵開始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