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年少的時光像是一場夢境,一場美……(1 / 1)

一樹梨花 嘟嘟小肉包 3799 字 10個月前

年少的時光像是一場夢境,一場美的不像樣的夢境。夢裡的老宅總是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柔光,將那些平淡而又瑣碎的日子封印在回憶裡。

可那些恬靜的美好也伴隨著沈老爺子的離世,畫上一個短暫的句號。

初秋的一場雨後,沈老爺子突然一病不起。醫生說八十多的高齡,也算得上是壽終正寢,無力回春隻能準備後事。

沈確回來的那天院子裡的芭蕉葉被雨打得“啪啪”作響,一個濕漉漉的人影“咻”得一下躥進來,用極快的速度朝著沈老爺子的房間奔跑。

沈思懿在湖心亭看著落雨掉入池塘裡,蕩起層層漣漪,那個怪老頭很凶,可也對她很好。縱使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也不曾虧待過她,吃穿用度,包括上的學校,都是數一數二的。

曾經她覺得自己是個不幸的人,從小沒有父親,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卻不愛她。她時常想,這個世上沒有人會愛她了。然而在遇到沈確後,她又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幸運兒,他那麼善良,沈家的人都那麼好,祖母那麼溫柔,祖父雖然嚴厲,卻用行動代替言語。從小到大,沒人待她這麼好。早已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把沈家的人當作自己的親人。

沈確接到祖母的電話,說祖父快不行的時候,他就不敢有一秒的停歇,生怕腳步慢了點,就見不到最後一麵。

“沈確!”沈思懿點聲音在池塘對岸響起。

可沈確仿佛沒有聽見一樣,頭也不會的繼續用力奔跑,沈思懿也顧不上下著大雨,跟著沈確的步伐一路跑去。

抵達的時候,因為慣性差點撞到門上,“嘭”得一聲,被淋透了的沈確赫然站在門口,大口喘著粗氣,胸膛連帶著肩膀一同上下劇烈起伏著。

祖母坐在床邊,迎了上去,她的眼睛又紅又腫,已經哭不出眼淚。

“他在等你。”她輕聲說,連嗓音都是啞的。

沈確一步一步走到床邊,好似每一步都很漫長。從小沒有父親,祖父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長輩,陪伴他整個童年。沈確忌憚他、卻也尊重他,敬仰他。記憶裡,祖父總是穿著一襲軍裝,這也深深的影響著沈確,他骨子就覺得,自己遲早也是要穿上那身軍裝的。

可他如今躺在床上,被子罩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裡麵藏著祖父如枯槁的身軀。他閉著眼睛,胸口的起伏提示著他還活著。

沈確知道祖父在吊著最後一口氣等自己回來。

“祖父,我回來了。”他跪到床邊,緊緊握住沈老爺子的手。

門口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麵跟著同樣濕透的沈思懿。

沈老爺子聽見沈確的聲音,吃力的睜開眼,裡麵一片死寂,聲音也是顫顫巍巍,像是從喉嚨的最深處傳遞出來,“沈確回來啦。”

“祖父,是我,是我。”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嘴巴一張一合,一下子說那麼多話,有些費勁,說的斷斷續續。沈老爺子又轉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頭發滴水,雙眼含著水汽的沈思懿,又繼續對沈確說,“沈家,就交給你了,你要記得我從小教你的,做個光明磊落的男人,不可做出有辱沈家的事情,你可知道?”

沈確擰著眉連連點頭,“我知道,祖父,您放心,我都記得。”

“彆哭,男子漢大丈夫。”

這是祖父最後留下的話。

然後沈確就真的沒有哭,他從小是個聽話的孩子,連這一次也是。

祖母撲到床邊,哭得差點斷了氣。沈老爺子比她大十多歲,她知道總有一天,他會先行離去。可一起生活了一輩子呐,早就滲透進生命的每一處角落,這硬生生的剝離痛的叫人窒息。

“沈確。”沈思懿站在沈確身邊,纖細的手潮濕冰涼,牽起他的大手,“彆難過,祖父隻是去了一個更美麗的地方,你還有我,我會一輩子陪著你。”

沈確看著沈思懿,被雨淋過的臉頰慘白,強忍著淚水還在安慰自己。她的臉上寫滿了真誠,全無童言無忌的天真,好似她真的知道,一輩子到底有多漫長,一輩子的陪伴到底意味著什麼。

18歲的時候,迎來沈思懿的成人禮。

沈確有兩年沒有回來了,學校畢業以後,又參加學習了改裝訓練,成為一名殲擊機飛行員。

在去西安的部隊報道之前,他先回了一趟家。

江南的三月,還有些乍暖還寒。許久未回的家,依然是記憶裡的模樣。穿過前院曲折的小路進入庭院之中,開始尋找那個小姑娘的身影。他記得,她最愛躲在八角亭裡喂魚的。

在風雨連廊的景窗裡,沈確便遠遠的看見池中的亭子裡有個身影。他不自覺加快步伐。

穿過茂密的樹叢,池塘映入眼簾,周圍高低錯落著太湖石,午後的陽光折射在水麵上波光粼粼,池塘中央的湖心亭裡,一位少女背向而立。

沈確穿過折橋,緩緩向她走去。長高了,頭發也變長了。隨意的在腦後盤了個鬆散的發髻。身上穿的是一件中式的銀灰色刺繡馬甲,裡麵搭配了一件米色的半高領羊絨衫。下身穿了一條米白色崇明花海圖案的馬麵裙。她抓了一把魚食,撒入水中,鯉魚蜂擁而上。她發出咯咯的笑聲。

沈確不禁跟著笑,這麼多年了,她在喂魚這件事上,還是那樣樂此不彼。

他的笑聲,引來沈思懿的回眸,轉過身,沈確看見的是一張明豔的臉。兩年未見,她身上的稚氣已經褪儘,那雙像貓一樣勾人的雙眼,也愈發靈動。素淨白嫩的臉上幾乎未施粉黛,卻塗了正紅色的唇膏,是一張乾淨又魅惑的臉。

沈確覺得自己的心臟猛烈的跳動,以為她還是那個愛裝大人的小姑娘,卻忘了,時間如梭,從前那個不懂規矩的瘋丫頭,已經成長為亭亭玉立的窈窕的少女。她終於不用再裝大人了。

其實這兩年裡,也時常會思念她。可沈確權當是長輩對晚輩的思念,對親人的思念。心底突然滋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讓他無法再去忽視,自己把她當成一個女人的事實。

沈思懿看見沈確,眼神都變得明亮,她扔下手中的魚食,向著他的方向小跑過來。

“沈確,你回來了?”

聲音也變了,不再是稚嫩的孩童的聲音,而是溫婉動聽的旋律,像銀鈴般,撩動著沈確的心弦。

沈思懿理應喊他一聲養父的,可年歲差的太近,喊父親甚是奇怪,這麼多年,她還是一直喊他,沈確。那是她最後的一點念想。

27歲的沈確,已經開始初現熟男的魅力。常年的訓練,讓他的體型比從前更結實了,精壯的身體被一襲筆挺的軍裝包裹著,站在那裡,便是風景。

“這位女士,長高了不少,都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許久不見,沈確還是像小時候一樣,這樣稱呼沈思懿。用手比了一下她的身高,確實長高了很多,現在的她,已經超過沈確的肩頭了。

他們之間差了9歲,11歲和20歲之間的9歲之間是隔著鴻溝。而18歲與27歲之間的9歲似乎沒有那麼難以跨越。沈思懿感覺自己和沈確之間,好像離的更近了一些。

“你也已經是中校了!真了不起!”指了指沈確軍裝上的肩章,二杠二星。

“這魚你都喂了多少年了,還喂不膩。”沈確看了一眼池子裡圓滾滾的鯉魚,調侃道。

“那不是無聊!你回來了我就不用天天喂魚了!”還是像以前一樣,自然的挽上沈確的胳膊。

可沈確的身體,卻在她觸碰上的那刻,有一瞬的僵硬。以為是錯覺,這份不自然很快被他壓下,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同沈思懿一起往廳堂走去。

祖母見到沈確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一邊說著他又瘦了,一邊又埋怨他,也不曉得多回家來看看。可看見沈確身上穿著軍裝,又忍不住流淚,也許是想起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兒子。這個女人生命裡兩個最重要的男人,都獻給了國家。她在自己孫子身上,又看見了他們的影子。

沈思懿平日裡也不愛結交朋友,因此她的成人禮十分簡單。祖母送了一隻墨綠色的翡翠鐲子給她,成色品質皆為上乘,水頭也很足。細細的玉鐲,戴在手腕上,更襯的皮膚白淨。

沈確的禮物是一條項鏈,四葉草的款式。但那吊墜看著更像海棠花圖案。正麵鑲嵌著珍珠母貝,背麵刻了“SY”兩個字母,是思懿名字的縮寫。

沈思懿甚是喜愛,迫不及待帶上。細細的鏈子繞在脖子裡,剛好到鎖骨的位置,更顯得脖頸修長。

“這次準備待多久?”她問沈確。

“過了清明再走。”沈確答道。

沈思懿心中忍不住竊喜,距離清明還有半月有餘,沈確在家待的時間會更久些。她偷偷看他,眼中是說不出的欣喜,連嘴角都忍不住要上揚。

沈確似乎察覺到那道目光,轉頭看她,便對上那雙的眼睛。他的眼底是道不儘的柔軟,是難以名狀的曖昧。

小時候與母親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男人的眼神見得多了,同情憐愛的眼神通常伴隨著皺眉,充斥著情欲的眼神是毫不避諱的赤裸裸的凝視,猥瑣的眼神通常是不停上下打量,不屑的眼神是斜眼或皮笑肉不笑。

但這些模樣,都沒有出現在沈確身上。他的眼神是最純粹的,一個男人看向女人的眼神,無關乎情欲,像在欣賞一件隻隸屬於他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