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位於實驗樓東側,平時隻有王淵翊醫生一人,而周末則由另一名實習醫生值班。葛曉銘三人匆匆而來,人未至聲先至,但王醫師卻不疾不徐地從病例中抬起頭,冷漠而不屑地瞥了他們一眼,一副早已習慣了學生小病大作的樣子。
葛曉銘焦急地將周垚放在病床上對王淵翊說道:“王醫生,周垚發燒暈倒了,您快給他看看吧!”
王淵翊點了點頭走到床邊,簡單觀察了下周垚的情況,聽了聽心肺又測了下額溫,淡淡地道:“三十九度三,沒什麼大事,估計就是普通感冒,先吃點退燒藥看看。”
說著,王淵翊從抽屜裡拿出一盒藥片遞給了葛曉銘,葛曉銘接過藥,望著王淵翊毫無波瀾的臉龐,心中十分不解,他們跟王醫師平日雖甚少接觸,但上次蔡校長受傷,王醫師不但第一時間送他去醫院,而且其後兩周每天都會為蔡校長換藥,看起來也不像是冷漠的人,難道僅僅是因為周垚是學生,而蔡校長是衣食父母的緣故?
正在葛曉銘胡思亂想之際,隻聽周垚咳嗽了幾聲虛弱地說道:“我想掛水。”
“不用,”王淵翊低頭整理材料連看都沒看周垚,“吃了藥再說。”
李浩然也看出王淵翊的敷衍,他向葛曉銘使了個眼色,讓他忍住抱怨的衝動,一個倒水一個拿藥,迅速喂周垚服下。王淵翊見狀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葛曉銘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跟李浩然小心翼翼地扶起周垚走出了醫務室。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李浩然忍不住道:“王醫師今天到底怎麼了,我怎麼感覺他壓根兒不想搭理我們。”
“你也看出來了?”葛曉銘接著說。
李浩然點點頭:“是啊,他都表現得那麼明顯了,你說是不是周垚之前得罪過他?不然為什麼王醫師會對他如此冷淡?”
葛曉銘默不作聲,他總覺得剛才王淵翊看著周垚的時候,不像是冷淡,反而像是嫉妒,可王淵翊乾嘛要嫉妒周垚?葛曉銘想了半天,還是覺得自己看錯了,不過王淵翊和周垚之間肯定有些什麼,隻是他們暫時不知道罷了。
回到宿舍,葛曉銘細心照顧著周垚,儘管內心滿是困惑和擔憂但他仍強裝鎮定,不斷安慰周垚,希望他能儘快康複,然而周垚的身體狀況卻時好時壞,他的臉色愈發蒼白,身形也日漸消瘦。
葛曉銘看著昔日品學兼優的好友如今氣虛體弱而且成績一落千丈,他忍不住勸說周垚應該儘快聯係他的父母,並去醫院接受專業治療,但周垚卻低頭不語,等葛曉銘都跟在他身後嘮叨了一周了,他才說道:“彆擔心,我隻是最近壓力大了點,沒事的。”
葛曉銘卻用責備的語氣繼續說道:“你要嫌麻煩,我打電話給你爸!”
周垚看葛曉銘掏出手機狀似要撥打電話,立刻直起了腰,想伸手按住葛曉銘的手,但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彆打!我不想麻煩他。”
“這怎麼能是麻煩呢!他是你爸,他不管你誰管你?”葛曉銘看到周垚這股沒出息的樣子就來氣,“就知道忍,你知不知道還有個詞叫得寸進尺?你已經把家都讓出來給了你後媽了,難道連你爸爸也全部給她了嗎?小心你今後連家也回不去!”
葛曉銘越說越氣,越說越替周垚感到不值,正說到興頭上,卻猛的發現周垚正悄悄抹著眼淚:“我說你……你彆哭啊,你這是……”
周垚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輕聲說道:“葛曉銘,我現在不回去,也不想聯係我爸爸,你就讓我一個人呆著吧。”
周垚擦乾眼淚拉起被子轉過身去當著葛曉銘的麵閉上眼睛開始休息,也堵住了葛曉銘想要繼續追問的話,他想著反正來日方長,多勸一勸,總能讓周垚聽進去一兩句的,便叮囑了句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等他走後,周垚睜開雙眼,淚水無聲無息的滑落,隻聽他自言自語的歎道:“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又過了幾天,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加上快期末考試,大夥兒都煩躁不少。葛曉銘他們宿舍六個人,除了周垚,其餘五個每天被各科老師逼得就差頭懸梁錐刺股,早上天不亮就出門,直到晚上十點才能回寢室睡覺。
在這種情況下,周垚就顯得格外凸出,他不用被老師折騰,中飯和晚飯還有葛曉銘這個好哥們兒按時送過來,時間一長,那些個心胸狹窄的便開始閒言閒語了起來,甚至還有傳言說葛曉銘想追周垚,葛曉銘聽不得這些人亂講,見一個打一個,不過周垚就沒人怕了,隻要葛曉銘不在,當著他的麵明嘲暗諷多了去了,但也沒見他有什麼反應。
這天,葛曉銘心急火燎的提著飯盒走進寢室,卻見周垚的床鋪空空如也,他打電話給周垚,電話雖然通了但對方遲遲未接,問幾個同寢室的,都說不知道。正當他急的團團轉的時候,路過的宿管員大媽告訴他,周垚搬到旁邊的職工宿舍去了。
“這怎麼可能,”葛曉銘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他都沒說起過!”
“是真的,聽說是他自己申請的,”宿管員大媽言之鑿鑿,“我是看到蔡校長親自審批通過的文件,才幫他一起搬的呢。”
葛曉銘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就被深深隱藏了起來,不知為何,他心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與此同時,蔡逸然的日子也不好過,藥膳雖能安神,但失眠的困擾仍時不時找上他,常常讓他精力不濟,令他頭疼不已。更讓他難以啟齒的是,他發現自己的某些方麵居然開始力不從心,即使偷偷摸摸去了小藥店,買來的那些藥丸也無法令他持久,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反而讓他的自尊心受挫更深,這種無法宣泄的恐懼和自卑日日夜夜折磨著他,令他的失眠問題愈發嚴重,情緒也越來越暴躁。
蔡逸然猶如困獸般在黑暗中掙紮,回想之前找到王淵翊的情景,他心中恨恨地想:“這臭小子翅膀硬了,竟然連我都敢不放在眼裡,讓他辦點事情推三阻四的,真是該死!”
就在蔡校長陷入苦惱,葛曉銘忙於考試之際,整個校園被一陣尖銳的驚叫聲打破平靜,淩晨巡邏的校工驚恐地發現周垚竟吊死在實驗樓天台的欄杆上!
據推測,周垚應該是算好了時間,乘著巡邏的間隙悄悄避開了校工,然後用隨身攜帶的老虎鉗撬開了天台的門鎖,接著,割破自己的手掌在地上不緊不慢地寫下“血債血償”四個大字後,為自己的脖子套上尼龍繩,從天台一躍而下。他死應該很快,尼龍繩是算好長度的,身體的重量加上他下落的速度,使得他一瞬間就被勒斷了脖子,而尼龍繩也深深的嵌在了他的脖子上!
出了人命,瞞是肯定瞞不住了,學校第一時間報了警,蔡校長和眾位老師也積極配合警方做相關調查。關於“冤魂討債”的流言又開始悄悄蔓延,緊張的氣氛簡直讓人窒息。
兩天後,周垚的屍檢報告卻如晴天霹靂讓人吃驚萬分,他竟患有艾滋病!
“這怎麼可能?”徐麗鳳簡直不敢置信,而這個消息按照警方和學校的要求,還未進行公布,怕引起恐慌。
“天哪!他一直住校,吃的用的都跟老師學生們一起的,這……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於峰一想到自己可能使用過周垚用過的餐盤就感到害怕萬分。
突然,於峰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大叫道:“不好!大事不好了!”
徐麗鳳趕緊拉住於主任,讓他彆激動:“你一驚一乍的乾什麼,這消息還不確定,彆傳出去惹了亂子,還不趕緊……”
於峰焦急萬分地打斷了她的話:“你忘了,蔡校長剛被那小子咬過!”
徐麗鳳這時回想了起來,手上的動作一頓:“你是說?”
於峰幸災樂禍地對徐組長說道:“那小子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有病,故意咬的蔡校長!搞不好,他是裝瘋賣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