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兩人說開後,也不刻意遮掩,日常甜蜜得旁若無人。
今天親一口,明天牽牽手,饒是張橫再怎麼想忽視,也裝不下去了。
他找到文微末,開門見山地問:“老大,你和謝枯怎麼回事?”
文微末正編著竹簍,細白手指上下翻飛,用不了多久就編成了一個結實漂亮的竹簍。
麵對張橫的疑惑,文微末聳聳肩,毫不避諱,甚至有幾分炫耀的嫌疑:“就是你想的那樣。”
張橫翻了個白眼:“彆是你被謝枯的姿色所迷,強迫人家跪倒在你的淫威下……”
話還沒說完,迎麵就砸來一編好的竹簍,張橫連忙躲開。
文微末沒好氣道:“不會說話就快滾。”
張橫訕笑幾聲,隨即正色道:“你們倆啥時候成婚,我好準備禮金。”
文微末擺了擺手:“不著急,早著呢。”
張橫點點頭,爽朗笑道:“放心吧老大,我絕對幫你看好謝枯,不讓他在外麵招蜂引蝶……”
還用你看,文微末在心裡撇嘴,麵上擺擺手,示意他快走。
張橫嘿嘿一笑,還沒待他走出門,就有一打扮花哨的女人歡天喜地跑進院來。
“哎呦,真是恭喜恭喜,我來給姑娘報喜了。”
張橫定睛一瞧,發現這女人正是城裡出了名的媒婆。
文微末放下手裡的活,站起身,眉心微皺,問道:“王婆子,你來我這有何貴乾?”
王婆子手裡捏著帕子,喜氣洋洋道:“姑娘,郡守家的兒子李勝看上你了,要納你為妾,你可真有福氣。”
文微末聞言,呼吸一滯,一顆心如墜冰窖。
張橫簡直要跳起來,剛想說話,就被文微末一個眼神止住。
她緩緩開口:“怎的這樣突然?”
“哎呦,這有啥的,”王婆子一甩帕子,“再過幾天就有人來接你了。”
似是怕文微末不願意,王婆子又添上兩句:“隻要進了郡守家的門,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還不都由你?”
文微末垂頭沒出聲,眼神如冰刀,又尖又利,寒意迫人。
就在王婆子的笑快要僵在臉上時,文微末輕輕點了點頭,笑道:“那小女便在這等著,謝謝王婆子了。”
王婆子狐疑打量她幾眼,見她低眉垂首,乖順不已,滿意點點頭,扭著腰揚長而去。
張橫急得不行,等王婆子走了後,連忙問:“老大,你怎麼能答應呢,李勝生性暴戾,還極其好色,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好姑娘,你去了不是遭罪受嗎?”
文微末神色莫辨,冷靜道:“沒事,我自有辦法。”
饒是張橫有意隱瞞,但李勝要納妾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文微末隻要上街就會引來一大堆注目禮和竊竊私語。
“哎,竟被李勝那種人看上,真是倒黴。”
“人家興許樂意呢,郡守家財資雄厚,進了李家的門肯定少不了好處。”
那些人或同情,或厭惡,或鄙夷,卻總是帶著幾分嫉妒,在背後酸不溜地說三道四。
文微末並不在意這些斐短流長,她隻擔心謝枯會心存芥蒂。
傍晚,暮色四合,雲霞滿天,文微末早早在院外等他。
謝枯依舊眉眼沉寧,望著她的眸子帶笑。
看著他這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文微末莫名不悅,懶懶躺在搖椅上,問道:“你可知我要被李勝納為妾了?”
聽到她如此直白地點出來,謝枯眸色一暗,指尖悄悄陷進掌心,麵上卻垂下眉眼,一副委屈的模樣:“末兒可是會拋棄我?”
天知道他聽說後有多想提劍殺了李勝。
“當然不,”文微末見到他傷心,站了起來,雙手輕柔托住他的臉,認真望他,“謝枯,我們逃跑吧。”
謝枯一怔,心底壓抑的殺意悄然拂散。
暖風吹過,帶來陣陣融融花香,溶進文微末圓潤的眸子,亮得驚人。
“好。”他聽見自己如是說。
二人商議明日與張橫和楊崇飛交代,晚上便出發。
次日,文微末起了大早,收拾整理逃跑時需要的衣物,還有這些年攢下的積蓄。
攸地,院外傳來一陣踉蹌的腳步聲,文微末眉頭一皺,警惕地放下手裡的東西,還沒待她出去查看,迎麵就來一陣刺鼻的酒氣。
文微末眉心緊鎖,瞧見來人的臉,忍下厭惡,霎時換上一副驚惶的表情。
李勝一身錦衣玉服,領口卡住粗壯的脖子,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睛死死黏在了文微末身上。
文微末語氣慌張:“公子來此作何?”
李勝滿身酒氣,脖子臉通紅,瞧著她乖順的模樣,心下癢癢:“本公子來看看你。”
說著他便去牽文微末的手。
見她飛速躲開,他又拽著人往屋裡走,嘿嘿笑道:“小美人,快讓本公子嘗嘗你的滋味……”
文微末眼神厭惡,寒氣四溢,她強行壓抑自己心中的殺意,扯開他的手。
李勝屢屢不得手,早已心生不耐,眼神凶惡道:“你早晚都得伺候本公子,裝什麼貞潔烈女,本公子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放過那個打了我的賤民,否則,早就將他抽筋拔皮了。”
他的眼神順著文微末纖細的腰肢轉了一圈,半威脅半引誘道:“隻要你從了本公子,我日後定與他既往不咎。”
文微末身體微顫,臉色蒼白,眸中壓抑著深深戾色。
李勝見她這副模樣,笑了笑,起身挽住她的腰,半摟半抱地將她帶進屋裡。
文微末沒再躲,強忍著喉間的惡心,艱難出聲:“公子 ,可否等到小女進門那天?”
“當然不能,”李勝邪笑道,“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了我。”
聞言,文微末垂下眸子,聲音溫順,突然道:“公子今日可是一人來的?”
“對啊,”李勝將她推倒在床上,不耐道,“怎麼,我一個人還滿足不了你?”
攸地,他雙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看著文微末因為窒息露出痛苦的表情,笑得得意。
喉嚨被人扼住,窒息感如海浪般層層疊疊湧來,讓她的腦海變得有一瞬空白。
巧兒當時也遭受這些了嗎……
文微末昏昏沉沉地想,喉間驀然一鬆,空氣爭先恐後地擠入肺裡,逼得她咳嗽不停,眼尾泛紅,睫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李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輕蔑:“賤人就是下賤,和狗沒什麼區彆。”
文微末聞言,唇邊漾開甜美的笑意,一時間晃了他的眼。
驀然,一支木簪精準插進李勝的脖子,血液四濺,他瞬息之間就停了呼吸,咣當倒在地上,塵土飛揚。
文微末呼吸急促,眼神卻冷靜得可怕,倏地,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心下慌亂,急急去拖李勝龐大沉重的身體,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顆心也漸漸下沉,她眼神落在那支插在李勝身上的木簪,目露絕望。
與其被人捉去折磨致死,還不如趁早自我了斷。
門被打開,刺眼的光落在屋內,映亮一室狼藉。
少女跌坐在地上,細膩白皙的皮膚濺上點點血跡,纖細頸上青紫猙獰,衣衫淩亂狼狽,一雙眸子死寂無神。
看清眼前的景象,謝枯僵了片刻,心口似是生生被人撕成兩半,疼得他指尖都在戰栗。
見到來人,文微末眼神終於有了些光亮,聲音嘶啞,喚道:“謝枯……”
這兩個字如同重錘一般砸到謝枯耳邊,他腳下不穩地衝到文微末麵前,跪在地上,想抱她又不敢,指尖微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末兒,沒事了……”
他看著她脖頸間的傷痕,眸色是壓抑不住的陰鷙,以及眼底的一抹惶恐。
文微末察覺到他的異常,張開手用力擁抱住他。
“我沒事,謝枯,我沒事……”
謝枯將下巴埋在她的肩膀處,半晌,才道:“對不起。”
應該早點出手殺了他的……
文微末搖搖頭,語氣帶笑:“和你有什麼關係,正好為民除害了。”
她看著謝枯,溫聲道:“你去處理屍體,好嗎?”
謝枯站起來,臉色蒼白,綺麗眉眼失了幾分人氣兒,點點頭道:“好。”
他垂頭看著文微末,強笑道:“回來之後,我們就走,可以嗎?”
文微末抬眸,點點頭,眸色柔和。
謝枯把李勝的屍體拖向後山,把屍體扔到狼群出沒的地方,在遠處冷眼看著屍體被狼一點點撕咬乾淨。
隨後,他迅速下山,在一家客棧前站定片刻,最後抬步進去。
謝枯目的明確,穿過一樓熙熙攘攘的人群,徑直上了二樓雅間。
春月間是酒樓品級最高的雅間之一,一晚就需要十兩銀子。
此時春月間外駐守著一名黑衣帶刀侍衛,見到謝枯,抬起劍柄,冷聲道:“什麼人?”
謝枯心情極度糟糕,垂眸看了眼攔在身前的劍,眸色森冷駭人:“告訴史欒,我能幫他。”
侍衛對上他的眼睛,心中一震,不敢拖遝,轉身進屋稟告。
片刻,一道聲音從門內傳來:“敢問閣下何人?”
謝枯一頓,道:“謝祁亭。”
屋內仿佛陷入死寂,良久,侍衛出來,對他道:“我家大人有請。”
侍衛上前搜身,摘掉他戴著的麵具,確定謝枯身上無武器,才讓人進去。
一進門,滿室茶香,一年輕男人正坐在桌邊,長相清潤,一派書生意氣。
他唇邊帶笑,審視地打量謝枯,看著他身上的粗布麻衣,嘲笑道:“沒想到,即便當年沒弄死你,你過得還是這麼慘。”
謝祁亭迎著他惡意滿滿的神情,指尖陷入掌心,刺痛壓下躁動的殺意,開門見山道:“我替謝奚歙去暨國。”
謝奚歙乃謝國太子,榮後所生,穎悟絕倫,從小備受器重,受人喜愛,實乃天之驕子,長大後更是溫潤如玉,風度翩翩。
史欒是謝奚歙的伴讀,對其馬首是瞻,謝奚歙不願沾手的臟事都被他接替,害死不少人命。
謝祁亭的母親吳燕婉不過是個洗腳婢,卻因容貌過盛,蒙得聖寵,風頭無量,引得榮氏忌恨,她為保住肚子裡的孩子,裝瘋賣傻居於冷宮,拚儘全力生下了謝祁亭。
謝祁亭繼承了他母親的容貌,從小長得便唇紅齒白,金相玉質,如菩薩座下的童子,但這副樣貌落在榮氏眼裡,越發刺眼,沒過多久便出手賜死吳燕婉。
而謝奚歙更是厭惡謝祁亭,指派史欒明裡暗裡折辱他。
謝祁亭孤立寡與,無人可依,受人欺淩,他不甘母親枉死,在圍獵之時大放光彩,吸引父王的目光,不想卻被史欒暗殺,堪堪出逃,流落在外,直至如今。
史欒長眉下壓,似是詫異,問:“你怎知我的來意?”
謝祁亭眉梢微揚,似笑非笑:“謝國軍備空虛,戰事已成頹勢,而暨國卻不乘勝追擊,二者反而雙雙退兵,說明兩國已然達成協議。”
“你來此雖低調,但周身護衛環繞,腰佩青魚劍,我不想認出來也不行。”他睨了眼史欒,譏誚道,“能使動你這個瘋狗的人,也隻有謝奚歙了。”
史欒愛穿素衣,又長相清秀,偏偏生了個陰毒性子,聞言臉色發陰,冷笑道:“卑賤的人生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謝祁亭眸中戾氣四溢:“你再說一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