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神宗挑事精 沒一會……(1 / 1)

沒一會兒的功夫,屋裡就擺滿了一桌子的佳肴,可沉君玄反而沒了胃口,正靈驗了那句,一貧如洗時,便求之不得,豐衣足食時,便目空一切。

沉君玄拿起桌邊的玉壺傾倒於酒盞之中,玉液瓊漿宛如鏡中江灘,容納桃紅柳綠,他舉杯痛飲,隻道是人間清釀,可細品後,烈酒滋味又似排江倒海。

恍惚間,他道:“酒若林間清風,蕭瑟寄於長空,我暢飲於夜幕,世人卻道我心憂。”

舟嶽不善飲酒,不多時便昏昏欲睡,沉君玄也不知為何,今夜他興致極佳,又多飲了兩壇。

他素來千杯不倒,喜歡半醉半醒之時找人比劍,夢神宗上下誰也喝不過他,除了掌門也無人能勝他。

於是他百無聊賴之時,偶然途徑碧雲派,無意間結識了碧雲派的掌門人,墨執。

自此兩人以酒相識,以劍交友,這段事跡也成了流傳於民間的一段佳話。

萬道宗門之首,夢神宗與碧雲派,旗鼓相當,各有千秋,千百年來也是相輔相成,珠聯璧合,共擔天下重責。

隻是近些年來,兩派的門生卻生疏了,世人便猜想道,一山不容二虎,分庭抗禮是遲早的事,可又過去了幾年,依舊是相安無事,安堵如故,謠言不攻自破,那些看熱鬨的人,便也散了。

凡人一生不過幾十年,所謂修行界的大能者,也隻不過千年壽命,世人追求永生,可永生二字難如登天,就如鏡花水月般,虛無縹緲。

生來一無所有,去也兩手空空,是道無欲無求。

酒勁一上頭,沉君玄睡意漸濃,他單手枕著頭,未幾便沉沉睡了過去。

他的思緒好像去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又或是一段奇怪的夢,春去秋來,日日夜夜,似潮水般洶湧而來。

高山原野,銀裝素裹白雪皚皚,四周哀鴻遍野,一個影影綽綽的背影,在雪地裡站著,看不清正臉,風嘶吼著略過每具屍體,他依然無動於衷的杵在原地,但那人滿身是血,他就像感受不到冷,感受不到痛一般,屹立在血泊與屍體的罅隙中。

終於那男子回頭了,可就在這時所有的距離卻被無限拉遠,男子從一葉扁舟變成了綠洲裡的一粒沙塵,最後消失在了茫茫天地裡,無跡可尋。

沉君玄想要伸手拉住,可他怎麼用力都無濟於事,他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一切消弭,複於平息。

天光微亮時,沉君玄被自己的夢境驚醒,他一百年來從不做夢,更彆說是這種無緣無故,莫名其妙的夢,還真是稀奇。

晌午時分,沉君玄和舟嶽回了宗門,因為沉君玄常年不出山的緣故,夢神宗上下沒幾個人認識他,弟子大多都隻是聽聞,從未見過他本尊,而舟嶽就不同了,雖然他在沉君玄麵前時常動怒調侃,但他私底下與門內弟子打成一片,是弟子口中風評最好的長老。

果不其然,正在練劍的幾名弟子,一見是舟嶽長老,都圍了上來,打聽起了小道八卦。

最年長的那名弟子,行了禮後,就不知不覺的站到了舟嶽身側,滿臉笑意掛不住,激切的問道:“嶽長老聽說你和玄長老這次遇到的東西可厲害了,快給我們講講唄。”

這次除祟,舟嶽自認為他並沒有出什麼力,這時也有些羞於開口,他不知該說些什麼,說他受了傷?打坐了一晚上,全靠沉君玄和一個奇奇怪怪的人,才得以封印凶獸?

他拉不下臉,但他又不會為了虛名而吹噓自己。

最後他折中道:“沒什麼,都已經解決了。”

幾人一聽這話,瞬間有些掃興,正想追問時,沉君玄卻先開了口,道:“我也知道,你們想不想聽?”

“想。”幾人幾乎異口同聲,回答道。

可回答完後,才反應過來,這人誰啊?

沒人見過,可看穿著又像是夢神宗的人。

於是一名後輩,有些傲氣的問道:“你誰啊?怎麼沒見過。”

沉君玄走上前,將手搭在舟嶽肩上,語氣輕快,他笑道:“算是夢神宗的客卿,還是你們舟嶽長老的故人呢。”

聞言,幾名弟子頓時端正了姿態,恭恭敬敬的叫了聲前輩,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打聽八卦,舟嶽沒有拆穿他,而是一臉看戲的神情,盯著他。

隨後,沉君玄做出了一臉浮誇的神態,他聲音抑揚頓挫,賣弄關子道:“你們是沒看到,當時一整座城的凶獸撲麵而來,個個都是張牙舞爪,青麵獠牙,然後一個一口……”

“一口什麼?”

“當然是一口的口水啊,那場麵簡直是沒眼看。”

“然後呢?”

“然後在那個漆黑的夜晚……它們哀聲遍野,再然後的然後……就被鎮壓了。”

幾人皆是呼吸急促,聚精會神的湊近耳朵,傾耳細聽,正聽到緊要關頭,生怕錯過了什麼,可是最後他們聽到了什麼?

什麼也沒聽到,還不如不聽呢。

“切……”

幾人做出了一副極為嫌棄的神色,整齊劃一的將頭移開,舟嶽更是沒眼看,這幾天沉君玄出山一趟,骨頭疏鬆,話也變多了,他無聊時,就喜歡乾一些無聊的事,這次回山又不知道要鬨出什麼來。

幾名弟子被他這麼一忽悠,也是意興闌珊,沒再追問,但他們的好奇點又轉移到了彆處,洛言問道:“那前輩可見到了玄長老,他是不是與傳聞中的一樣厲害?”

沉君玄十分賞識的看向他,終於有人問到他了,他厚著臉皮,玩笑道:“見是沒見著,但他本人比傳聞中厲害多了。”

舟嶽下意識拍開了沉君玄擱在他肩上的那隻手,他就跟躲瘟疫一般,默默走到了幾位小輩的身後,他心道:這厲害說的怕不是臉皮吧。

沉君玄也不是無時無刻都這般,自賣自誇,他也有自謙的時候,但不是在不認識他的人麵前。

小輩們正在感慨,他們心目中的宗門梟雄,這時一道淩厲的聲音卻打破了原本融合的氣氛。

“我道是誰呢?在這裡胡說八道,大言不慚,這不是淮思峰的玄長老嗎,怎麼都淪落到自吹自擂的地步了?需不需要我幫你多找幾個人,散布一下你的功名青史?”

來人正是沈官明,是這夢神宗最看不慣沉君玄作為的人,他一露相幾名弟子嚇得直接不敢說話,半低著頭傻傻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聽個新鮮事,結果把自己賠了進去。

在苦惱之際,他們更加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玄長老?是他們所熟知的那個玄長老嗎?

雖然這人長得與傳聞中的一樣俊美,但這……其它的恐怕就不太相符了吧。

沉君玄見他,立刻掃了興致,也不想與他多逞口舌之快,便道:“那倒不用,你自己留著吧。”

說罷,沉君玄欲轉身離開,但沈官明依舊不依不饒,三分譏諷,七分刻薄,道:“怎麼?玄長老這是要走?莫不是出了一趟山膽子也變小了?”

在場的幾位小輩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話,馬上要命不久矣般,雙腿不聽使喚的打了一個戰栗。

這時默不作響的舟嶽卻站了出來,氣不打一處來,開口就道:“你還真是孤恩負德,之前你中毒要不是君玄,你早沒命了,現在倒好,反過來處處找他的不快。”

此話一出,沈官明反而更加暴怒,陡然一轉他的麵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咬牙切齒,道:“那我是不是還得給他磕頭謝恩?當初我又沒求著他救我,大不了我把命賠給他便是。”

舟嶽氣憤填膺,道:“不要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你就是不知好歹。”

兩人之間的氣氛緊張到了極致,就如冰川下的岩漿,一觸即發,現下反而是沉君玄成了那個最冷靜的人,舟嶽平時看著心胸寬闊,性情溫煦,但有事他也是絕不退讓,脾氣一上頭就如脫韁的野馬,這兩人一丘之貉,半斤八兩。

沈官明勃然大怒,繼續道:“那好,我便與他比上一場,生死不論,也免得你說我欠他。”

沉君玄被夾在中間進退維穀,他可不想定什麼生死局,不是因為害怕不敢,而是十分直了的不想,平白無故,便死一人,毫無意義。

而且與他而言,沈官明說了這麼多的惡言,他沒有一句放在了心上,皆是風略柔甲拋之腦後,他雖然做事落拓不羈,但脾性卻是出了奇的好,他也時常感歎自己怎麼能如此臻美無瑕。

再者沈官明看不慣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說的話無非就是傷表子不傷裡子,看著勢氣大實則火候小。

沉君玄終於開口道:“我救你就權當是我閒著沒事做,自己找不快,都身為夢神宗的長老,這生死之戰,大可不必。”

沉君玄說完後,一顆滅火的稻草很及時的趕到了,掌門身邊的書童前來傳話,說是掌門找玄長老,有要事相談,這下這場突發的惡戰,終於算是停歇了。

舟嶽與沉君玄全身而退後,那幾個後輩便遭了殃,無緣無故承受了沈官明未熄的怒火,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怨不得天,怨不得地。

事後,沉君玄獨自前往了掌門所在的潛崖峰,整個宗門共有六座仙山,四位長老和掌門各占一座,剩餘一座便是用於掌事和門內弟子修行的,沉君玄禦劍於空,向下俯瞰時,隻見夢神宗山青如畫,蒼翠欲滴,實乃令人目酣神醉。

然而無權無勢的凡人可能窮其一生,都無法親眼目睹如此佳色,或許那些人從生到死都被困於一隅之地,絕顏山河,卻不是人人可賞,豈不可歎……

不過片刻,沉君玄便到了潛崖峰,一處宅院安置於此,一顆百年槐樹下,坐著一個人,正在賞花品茶,動作溫雅,樣貌看著有些許犀利嚴肅。

沉君玄上前抬手微微行了個禮,就徑直坐到了一旁,在他還未來之前,桌上就已備好了茶水,他也十分不客氣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說道:“是好茶。”

夢神宗的掌門烏蒼淩,麵容看上去隻有二十多歲,但實際已經修行了七百多年了,無論是修為還是資質,皆是首屈一指,甚者可以說他已位列於這世間最強之列。

他與舟嶽,沈官明都不同,他永遠都是一副平靜似水的模樣,讓人屬實看不透。

烏蒼淩慢條斯理的開口道:“這是用百年竺仙藍泡成的茶,自然是上好的。”

沉君玄道:“那還有嗎?”

烏蒼淩輕聲道:“有,給你留了一壺。”

聞言,沉君玄淡然一笑,又倒滿了一杯。

烏蒼淩把玩著手裡的玉盞茶杯,思忖少焉後,他漫不經心的說道:“今日之事我也聽說了,沈長老他為人偏執,但本性不惡,望你不要與他計較。”

沉君玄不以為然道:“我沒在意。”

“嗯,那便好。”說完後,烏蒼淩起身走到了水池邊,他拿起木桶裡的葫蘆瓢,挨著給花兒澆水,明明是一宗之主,卻要樸素到如鄉野裡的老伯,一身素衣,不知道的都能將他認成宗門裡掃地的雜役。

沉君玄一邊看著他,一邊悠閒的喝著茶,等烏蒼淩將花料理好後,他才問道:“此次出行可順遂?”

沉君玄回應道:“有些難。”

烏蒼淩麵帶一絲疑慮,道:“哦?連你都說難了,那此事定然不會簡單。”

沉君玄繼續說道:“不知你可否聽說過墨軒一族?”

此話一出,烏蒼淩臉上立刻出現了一股難言的神情,他道:“自是聽說過,但他們的事跡已經是一千年前了,相傳千年前,墨軒人本是這天地間的主宰者,但因一場變故,他們成了眾矢之的,被幾大修真世家圍剿,最後不得已他們退出了神壇,自此隱逸遁世,不再過問修真界,難道你這次遇上了他們?”

沉君玄道:“遇是遇到了,但他們早在幾百年前就被滅族了。”

烏蒼淩眼神陰沉,問道:“是何人所為?”

沉君玄道:“不知,我隻是在他們的記憶裡,看到了一個隻有二十出頭的男子,他憑一己之力,便屠了墨軒滿城。”

烏蒼淩微微顰蹙眉頭,默然了半晌後,他才開口道:“有這等實力的人不多。”

此言不假,能做到這一步的人,在整個修真界屈指可數,自然也不排除一些隱世的修士。

隨後烏蒼淩又道:“你不妨去問問墨執,他一手觀星術,獨步天下,可占往察來,通徹天地,說不定能推算出真凶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