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幾十個人擠在一個屋子裡沒吵出個所以然來。
五條家驕傲死了,他們有神子大人,有六眼,你們什麼都沒有,不就是羨慕嗎,直說唄拐彎抹角的。
越是封建古老的大家族越是知道該怎麼殺人不見血,罵人不帶臟字就能給人氣暈過去。
有本事你們也去生個六眼啊,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老頭子心眼多的很。
當下幾個心靈脆弱的老頭子捂住心臟,氣的牙癢癢。
“不是說五條悟會來嗎,人呢?”有人忍不住拍桌而起。
五條家的代表人不屑的撇嘴:“神子大人日理萬機,沒時間來,我們代為傳遞神子的意思就好。”
代理個屁,不要以為他們不知道,五條悟才四歲,四歲的孩子日理萬機,鬼才信。
殊不知,五條家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本來今天五條悟應該跟著一起來亮相,威懾其他家族的人,順便提升五條家的威信。沒想到時間到了,人卻不見了。
苦了老爺子們,正在各處找呢。
這是,一個人彎腰走進來,到禪院家的位置地生說話,明眼人看到禪院家臉色頓時變了,黑的跟鍋底一樣。
隔壁加茂家的人假惺惺開口:“是家裡出了什麼急事嗎,要是很緊急的話那就先回家吧,畢竟啊,有些事拖不得。”
他根本不知道禪院家發生的事情,憑借一手出色的觀察眼睛可以看到人臉上的表情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他可要好好落井下石一番。
“嗬嗬,管好你們自己吧。”禪院家回一句。
“啊,我說笑的,你不要介意。”變戲法一樣,禪院甚爾說完那句話後又改口,態度自然的好像一開始就準備這樣說。
“忘掉我剛才說的話,小鬼,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禪院甚爾站起來,搖搖晃晃一陣後站穩身體。
“等等,甚爾先生,你的傷……”
“我要走了。”打斷綱吉要說的話。
“等下要是有人問起你發生了什麼事,如是說就好,不用替我掩護。”剛才的頹廢似乎是幻覺,轉眼間禪院甚爾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
高大,危險,自信,又很悠閒。
“再見了,不,有機會再見吧。”說完,他沒多等一秒鐘,翻過牆壁就消失在大雪深處。
綱吉一句話都沒說完,他就消失殆儘。
“白百合姐姐,甚爾先生真的沒地方可以去了嗎?”半響,小孩才低著頭,有點悶悶不樂的。
白百合看不得少爺低沉的樣子,心裡那那個嘴上花花的人在心裡千刀萬剮一萬遍,嘴上還是好好說:“怎麼會呢少爺,你要相信他的實力,不可能會淪落到無家可歸。”
“他會找到地方的。”
可是,白百合姐姐,甚爾先生好悲傷,他的心在流淚。這點綱吉沒說,他後知後覺發現兩人似乎有點不合。
綱吉就是知道,甚爾先生強大的外表下是一顆在枯萎的心。
他沉默了。
不一會,一大堆禪院家的人風風火火過來,客氣詢問綱吉禪院甚爾去哪了。
“我家少爺怎麼可能知道,你們不要太過分,自己家族的人丟了自己去找,堂堂禦三家連這點實力都沒有嗎,開什麼玩笑。”白百合母獅一樣維護在綱吉前麵,咄咄逼人。
禪院家的人也不好說什麼,人家身份尊貴,一般人招惹不起。
“我就是想知道他最後出現在哪?”來人解釋。
“你們眼睛是用來當裝飾品的嗎,不是自己去看去找!”
白百合還想說點什麼,衣角被扯動。
“少爺?”
綱吉抬頭,眼神堅定:“白百合姐姐,我想問幾個問題可以嗎?”
綱吉不知道從哪裡鼓起來的勇氣,心跳的打鼓一樣叮叮咚咚,泛著害怕。
他走到禪院家的人麵前,頂住大人威嚴的目光:“你們拋棄甚爾先生了嗎?”
“拋棄?我們禪院家願意接受他一個沒有咒力的廢物他不該感激嗎,居然敢打傷其他人,現在還畏罪潛逃,我們把他除名已經是仁至義儘了,何談拋棄!”
白百合忍不住嗬斥:“嘴巴給我放乾淨,看看你麵前的是誰?”
禪院代表人這才想起,麵前這個是清河家獨子,尊貴無比,當下道歉:“實在對不起清河少爺,剛剛是小人多嘴,您多擔待。”
“實在是那個禪院甚爾太討厭,就忍不住,忍不住。”
綱吉沒理睬他的冒犯,就像沒有理睬他的道歉。
他又問了第二個問題:“你們都把甚爾先生趕走了,為什麼還要找他。”
“還能為什麼,他傷了那麼多人,找到了當然……好好懲罰”。剩下的的話在白百合恐怖的眼神中換了個說辭。
不是懲罰,是要找出來殺掉。
“不行!”綱吉突然說。
“什麼?”禪院代表人沒反應過來。
“我說不行。”幼稚的,幼小到脆弱的人變得堅硬。
禪院家代表仿佛看到一閃而過一道絢麗火焰。斑斕耀眼。
“甚爾先生是我的了,你們不許動。”
恍惚間,他真的不動了。不對,他為什麼要聽一個孩子的話。
回去路上,綱吉問白百合:“甚爾先生是壞人嗎,甚爾先生做了不好的事情嗎,為什麼他要被趕出去,為什麼他的家人不喜歡他。”
孩子眼神純淨,透露出清水般的純然。
他的問題白百合可以準確說出答案,隻是其中的黑暗、封建下的壓迫、那些對方看不到的陰影,她該怎麼解釋。
綱吉的眼睛是很好看的黑棕色,仔細看還能發現一點碎金。那雙眼睛,是在沒辦法對這雙眼睛撒謊。
白百合輕聲:“我隻能告訴少爺,那家夥沒錯。”他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證明。
證明什麼呢,隻有他本人知道。
得到答案,綱吉點頭:“我明白了。”
“白百合姐姐,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白百合慕然回首:啥玩意少爺你就知道了,不是,少爺你要為那野蠻人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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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院甚爾很惱火,非常惱火。
他走在灰白相間的居民宅的小道上,這裡有人定期清掃積雪,與外麵白色的世界格格不入,他走在中間,融入到背景中。
離開禪院家後他如魚得水,遊走在黑灰色世界中,憑借實力賺的盆滿缽滿,瀟灑自由花天酒地。
困了就去喝酒,在某個地下酒吧睡覺,餓了就去昂貴的飯店吃一頓,居無定所,遊走黑暗,這個樣子還真印證了那家夥的話,是一隻無家可歸的野犬。
但很快,他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發現不管做什麼,不管走到哪裡去,身邊都會多一條小尾巴。
“甚爾先生,甚爾先生你等等,走太快了。”綱吉喘著氣,小跑著跟上前麵高大少年,一不小心他就左腳踩右腳摔在地上。
“嗚~好疼,疼——”綱吉發出小動物一樣的嗚咽聲,眼中帶淚堅強的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又要追上去。
拔腿要去追,他撞上一堵人牆。
“哎呀。”
綱吉抬頭,一眼看到麵前人的……胸膛,誰叫他人小,根本看不到一米八以上的禪院甚爾的頭。
“甚爾先生,你好高啊。”綱吉發出羨慕的聲音。他人小小的,卻有大誌向。想變成甚爾先生那樣的人,高高的,有結實的肌肉,一拳能打五個小綱吉。
“嘖。”禪院甚爾疲憊無奈的抓抓頭發,本來順滑的頭發變得暴躁起來,他伸出一隻手抓住綱吉衣領把人拎起來平視對方,深綠色的眸子中閃爍著狼一樣的惡光。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說吧,有什麼目的。”
綱吉的小腿在半空中不安的瞪兩下,小鴨子離開水一樣,過兩秒他發現自己很安全後就放鬆下來,有點新奇的又晃蕩兩下。
好耶,免費穩固的秋千。
禪院甚爾沉默,甚至他無語到了。他承認,被一個小孩給氣到了,你到底會不會看時機啊!
“我問你,追著我做什麼?”他按耐住要打人的想法,又問了一遍。
綱吉這下聽到了,他停下晃動的作用,雙目明亮,眸中星辰閃爍:“我想帶甚爾先生回家。跟我一起回去吧。”
啊啊,小鬼天真的想法簡直要把禪院甚爾給煩死了,他把小孩拉近,兩人幾乎眼對著眼,他惡狠狠的說:
“小鬼,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最後說一遍,不要跟著我了,我不知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要是不想掉個胳膊缺個腿的話,滾回去吧。”
說完,他不管後麵如何說,把下孩放下,閃身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屋舍間。
留下小綱吉一個人摸摸屁股。
白百合從後麵趕過來,惡狠狠瞪眼少年離開的方向,心疼的抱住綱吉:“我的好少爺,我們不要搭理他了好吧,你看他的態度,我們去找彆人好嗎?”
綱吉瑤瑤頭,小孩第一次這麼堅持做一件事。
白百合要崩潰了,那個野蠻人到底給少爺灌了什麼迷藥啊!
晚上,燈火迷離處,這裡魚龍混雜,白黑灰三道都有人。
曖昧昏暗的燈光照的人臉上模糊,四麵傳來男女調笑聲,靡靡軟綿。燈光下麵,男男女女曖昧不清。
綱吉站在一所很詭異的門前,握拳。
這次,一定要帶甚爾先生回去。
想著,他踏進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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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時空外,同樣的寒冬。
春天什麼時候才能到呢?好像這個冬季格外長,長到令人寂寞。
春見奈奈下班回家時接近傍晚,離婚後的日子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過,脫離家庭主婦的身份,她很快就適應了新生活。
有朋友陪伴,公司同事也很不錯,似乎一切都在往好處發展。
那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冬季漫長?
“哈哈,快來抓我啊。”
“抓不到抓不到吧!”
兩個在路上玩耍的小家夥打打鬨鬨,頭上帶著毛茸茸的小帽子,身上也穿的嚴嚴實實,他們太注意玩耍,導致沒看到周圍有人。
“哎呦!”
“哎呀!”
春見奈奈拐彎,被一股重力襲擊,身體踉蹌兩下,但是她眼疾手快抓住了“犯人”。
小夥伴趕過,頓時知道闖禍了。
兩個小朋友也就四五歲大小,乖乖排成一排道歉:“對不起姐姐。”
奈奈原諒了他們,貼心叮囑以後玩耍要注意看路,注意安全。
小朋友開心跑遠了。
女人卻望著孩子的背影,久久不能忘懷,心裡密密麻麻泛著針紮一樣的疼痛。
有些痛,第二天就會忘記。有些痛,會被銘記一輩子。
她的孩子,那個還沒來得及出生看看世界,還沒享受美好生活的孩子,長大後會不會是這麼開心快樂呢。
要是她小心一點,堅強一點,那個孩子是不是就能活下來。
“綱吉……”
輕輕的,恍若風拂過,地上禿然多了一絲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