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
刹那間,在鬱曜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後很快恢複平靜,他收回手向後退一步。
“那個天驕鬱曜會被我一點一點挖去神魂,就像凡人朝廷裡的淩遲之刑。而且我還會先將一千枚融合了能產生幻覺的巨毒的魂刺刺入他的神魂,再一點一點將這些魂刺連帶附近的神魂剜去。他將沉浸在他最恐懼的場麵中體驗到淩遲神魂的刑罰。”
“對了,我也是剛剛才發現,原來天驕鬱曜心中最恐懼的場景是他的阿言死去的那段記憶。那正好,就讓他往複體驗失去阿言的痛苦,想來應該比神魂上的痛苦更令他絕望。”
鬱曜對溫言說話時的模樣太過理所當然,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作為有多麼殘忍。
很快,他微微笑了起來,那笑容太過邪異,令溫言看了都覺得心驚,驚訝此人為何還不入魔。
“阿言滿意我對天驕鬱曜的懲罰嗎?如果阿言覺得懲罰太輕了,我還有更多的辦法讓他痛苦。”
溫言蹙眉:“這就是你清算其他人用的手段?”
“不。”鬱曜搖頭,很是認真地說:“我知道阿言不喜歡我折磨或者殺死那些愚昧無知的修士,所以我隻給了他們一點小小的懲罰。但是天驕鬱曜可不一樣,他背後的天道與我和阿言背後的天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既然是仇人,那我就能放心地用正常手段,我知道阿言肯定不會介意的。”
溫言沉默,他從這個傻子鬱曜的身上感受感受不到任何類似瘋狂的負麵情緒。
傻子鬱曜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平時隨口的閒談,就和他在廣陵城再見時的鬱曜一模一樣,看不出一絲不正常。
甚至鬱曜問他是否滿意時,他看見的仿佛是一隻凶惡的獵犬叼來好不容易抓到的獵物,滿心歡喜地來到主人身邊,乖乖坐在主人麵前等待主人的表揚。
看來壓製心魔三百餘年並非沒有對傻子鬱曜產生影響,與之相反,它對傻子鬱曜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它重塑了傻子鬱曜的認知。
“夠了,鬱曜,贖罪的事情你不必再進行下去了。”溫言的聲音終於出現了波瀾,言語中帶著十分明顯的怒氣。
“還不夠。”鬱曜沒有像三百年前的那個傻子一樣對溫言言聽計從:“我知道阿言現在最在意的事情是殺死域外天魔,但是現在的我心魔還在,所以不能確保殺死域外天魔。不過我可以答應阿言放過剩下的絕大部分人,但是還有最後一個清算對象我一定不會放過。”
溫言看鬱曜那副欲將對方除之後快的神色,開始回憶自己這麼多年來的仇人。
他發現鬱曜把能清算的清算得差不多了,而且鬱曜清算那些人時也是有先後順序的,鬱曜將那些最該清算的人都是最先被清算。
到現在,還有誰能讓鬱曜露出這樣的神色?
鬱曜看出溫言的疑惑,笑著開口:“阿言,你忘了,那個道貌岸然的仙尊還高高在上地立在眾生之巔,若不能讓他付出足夠的代價,我的心魔永遠也不會消失。”
“仙尊就是你。”溫言驚訝地揚起頭看向鬱曜平靜的眼眸:“你瘋了嗎?”
“他很快就不是仙尊了。”
……
直到來到魔眼附近,溫言心中的洶湧的情緒依舊沒有平複。
鬱曜的情況已經徹底顛覆了溫言所理解的“仙魔”、“善惡”與“對錯”。
要是換成其他人,溫言不相信有人能在鬱曜的這個狀態下還不入魔,就算是那個那個自稱是天驕的鬱曜應當也做不到這樣。
溫言第一次感到心中升起一絲涼意,他忽然明白魔種為何是魔種,魔神為何能一次又一次發起大魔劫,漠視所有在大魔劫中喪生的生命。
他從前一直認為魔神這麼做是因為祂野心勃勃漠視凡人的生命,但是看鬱曜的情況,溫言才明白,他當初的理解隻對了一部分。
魔神是沒有感情的,祂無法理解何為善惡,無法理解何為對錯,祂有的,是這個世界最純真最無暇的殘忍。
在溫言靠近魔眼後,他發現魔眼確實有蘇醒的跡象,原本不會溢出任何魔氣的魔眼如今已經快形成一個小的魔泉。
此時,已經有不少魔修和魔族在此處修煉,煉化此方世界最純淨的魔氣。
看來鬱曜確實有入魔的傾向,但是看魔眼依舊十分平靜的狀態,所以此時鬱曜應該還能像往常一樣壓製自己的魔念。
在得到魔眼如今的狀態後,溫言便打算立刻折返,不願多留一刻。因為看著魔眼中那密密麻麻的魔族和魔修,溫言已經在努力控製自己不去布下一個符陣將他們一網打儘。
當一個執念足夠大時,溫言發現他竟可以輕易放棄其他的執念。
溫言很清楚,自己封印完魔神後會立刻生機散儘,就此死去。可是北冥界除了魔神外還有諸多魔族和魔修在此活動。
其實溫言並不擔心自己死後仙門會放過魔門,因為後世的修士們會追隨他們的腳步,就像他用一生在追逐寒月族和紫陽峰一樣。
從仙盟交完懸賞後,溫言手中多了一百二十萬玉錢,對於大部分修士而言,這已經是他們一生都無法積攢下出的積蓄。
聽天閣暫時沒有傳來“玄骨生花”的消息,溫言打算在他的小鋪子裡等待玄骨生花的消息,用剩餘的時間修煉身外化身的法門,其餘的事情一概不管,最多偶爾去去去長春茶館,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閒。
待到買下玄骨生花,煉製出五色月瓊,他就隻需等到鬱曜兌現諾言,在鬱曜殺死域外天魔十分虛弱時,趁機封印魔種。
這段時間的事情幾乎是接二連三地出現,到現在,溫言知道他應該是徹底可以放鬆一段時間了。
江福來到溫言的符籙鋪子時,發現正溫言躺在他貴妃椅上,閉目養神。
“溫老板?”江福試圖叫醒溫言,他知道溫言如今不是真的睡去,隻是在單純地休息:“您這是從仙盟完成懸賞後回來了?”
溫言睜開眼睛,他坐起身體,整個人半倚在扶手旁:“是,如今一百二十萬玉錢在手,我徹底不需要接任何單了。”
“那就恭喜溫老板順利歸來。”江福也知道一百二十萬玉錢是怎樣一個龐大的數字,雖然不知道溫言之後會不會再次變卦,但是不妨礙他現在恭喜溫言。
江福一直很奇怪,像是溫言這樣的修士,過得卻極其簡樸,就連他每次去茶館點的都是最便宜的翠玉綠,如同一個苦修的佛修,可是偏偏又沒有佛修的執拗,因為他會用最少的玉錢努力給自己最好的生活。
百年相處,江福早就發現溫言是個極其矛盾的人,他一直在很努力地生活著,可是又像對這個世界毫無興趣,對他的生命毫不在意。
江福並不了解無咎真人的所有過去,他隻是偶爾在閒談和話本中能了解一些被其他人口耳相傳過不知道多少次,早就不足為信的往事。
……
林月翻閱這些日送來她手中的各類情報,心情越發沉重。
雖然她不想承認,可是她也無法說服自己不去相信這個結果——
仙尊鬱曜已經徹底瘋了。
這段時間鬱曜終於沒有對北冥界的其他任何人出手,卻在用一種更為極端的方式破壞仙盟的權威,這本該是由他守護的東西。
在聽見下屬彙報仙尊要在九大仙城都修建華棠的白玉雕像後,林月疲倦地合上眼。
如今北冥界對仙尊的不滿越發激烈,林月已經快要壓不住那些想要更換仙尊的彈劾了。
如果仙尊不是應劫之人,不是如今仙門第一人,林月也想讓這個不稱職的仙尊歸還他擁有的一切,可是西海魔主域外天魔對北冥界虎視眈眈,就林月的了解,當世隻有仙尊鬱曜能與域外天魔一戰並且阻止域外天魔對仙門的擴張。
“林小友。”
林月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叫自己,她抬起頭就看見執劍大長老來到了她的麵前,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老仙尊給老夫下過一個密令,如今也到了老夫該執行這個密令的時候。”
“老夫希望林小友能襄助老夫。”
“為了仙門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