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凡”問道:“你知道魔域這次的拍賣會,拍的都是什麼嗎?”
“知道啊!拍賣會之前,魔域都會給參加拍賣會的來客發拍品的樣圖。今年的拍品不多,隻有四件。有一件,說是能開天辟地的仙器,總之說得很厲害,想來就是今年的重頭戲了,叫……叫什麼我不記得了,就是個盾,我沒什麼興趣,所以沒有記下。我比較喜歡的是一幅名為《浮水戲仙鶴》的畫,想著拍下來作為生辰禮送給皞哥哥。”
應佚連忙道:“不妥!”
“漆凡”插嘴道:“有何不妥?!女子送男子一幅畫,不僅顯得很有涵養,還非常有眼光!”
金麟兒樂了起來,連誇“漆凡”也有眼光。應佚憤憤地閉上了嘴,憤憤地把上鉤的魚釣了上來。
“另外兩件呢?”
“另外兩件,一件叫意鈴,也是仙器,是個鈴鐺,更多的描述就沒有了,想來不是什麼厲害的;最後一件是一瓶藥,傳聞能起死回生,也是今年的重頭戲。”
應佚道:“吃個藥就能起死回生?也太假了!這世間數千年,哪有起死回生的?有琢磨起死回生的功夫,不如勤加修煉、早日飛升。再不濟,去鬨鬨地府,氣運好的找到生死簿,把自己的名字勾去,氣運不好的永世在地府受罰,也算是長生了。”
“應佚上神你這就不懂了,起死回生什麼的確是很難,但正因如此,反而有市場。而且拍賣會這種地方,看走了眼那是自己活該。往年也有類似的拍品,一個個嘴上說著不信,叫價一個比一個高,最後出了拍賣會哭得也很大聲!”
應佚笑著搖了搖頭,隨後把上鉤的魚釣了上來。
“漆凡”又問道:“金家主此次去拍賣會,準備拍些什麼?”
“這我不知道,反正肯定有我想要的畫!”
“萬一尉遲皞不喜歡那幅畫怎麼辦?”
“……什麼意思?”
“萬一他喜歡鈴鐺,或是喜歡盾……”
金麟兒一拍大腿,道:“我這就書信一封,讓阿爹全拍下!”
“漆凡”附合地點了點頭,應佚無奈地搖了搖頭。見金麟兒因找不到紙筆而焦急,應佚這就遞了信鶴和筆過去。
金家有錢得很,素來是想拍什麼就拍什麼,少有沒誰能叫得過金家叫的價的。但來拍賣會的多,拍賣會也不計較來的是哪界的人物,金家也不可能冒著得罪誰的風險,獅子大開口什麼都拍下。“漆凡”想到了這一點,但單憑現有的線索,也拿不準蝙蝠妖要拍的會是什麼,隻能先讓自己的紅蝶和應佚的跛三,繼續找找尉遲嫤的蹤跡,再在金家這邊碰碰氣運。
寫好了書信的金麟兒看著飛走的信鶴,滿意著。
金麟兒忽而對“漆凡”道:“不過你倒是有點能耐,居然能讓鬼聽這麼喜歡你。要知道除了我,鬼聽還沒被誰騎過。就算是我阿爹和我阿兄,它最多也就給摸兩下,摸多了還不樂意呢!”
“漆凡”慢悠悠地開口道:“鬼聽性子溫順,對我親近些,不奇怪。”
金麟兒一愣,隨即道:“啊,對,沒錯!”
應佚憋下笑,又釣上一條魚來。瞧著差不多了,暫時收了竿,去瞧甘薯。
應佚給“漆凡”和金麟兒各遞了一個甘薯。
“漆凡”本是不願接的。包括先前,應佚帶來的糕點還是什麼小玩藝,她總有一堆說辭,明裡暗裡都是不喜歡、不想要、拿走的態度。
許是應佚一改古時與自己作對、使詐的性子,天天比做親娘的還能叨嘮罷……
但這畢竟是漆凡的身子,餓的是漆凡的肚子。
“漆凡”接過,小咬了一口。
是熟悉的味道。
但這本不該熟悉。
畢竟千年之久,該當忘了才是……
“怎麼,不合胃口?”
“……有些乏了。”
“那你且去歇會兒。”
應佚接過“漆凡”遞回來的甘薯,看著他闔上了眼睛。
誰都注意不到的背後,一隻紅蝶從漆凡的身上顯現,撲騰著飛走了。
另一邊的尉遲皞沒能找到季禾和漆橫,本想捏幾隻小狐狸出來一起找,但手上一記燒灼,隨後紅蝶飛了起來。
“……你是要帶我去找阿嬗嗎?”
紅蝶撲騰了一下,往一個方向飛去。尉遲皞見狀,連忙跟上。
斜陽著色。
應佚的魚已架上了火,賀年跟著季禾和漆橫一起回來了,龍王在半空轉悠了好幾圈覺得自己也該下來歇歇了。
尉遲皞跟著紅蝶到了崖邊,得見那斜陽著不去的絳紅。
“阿嬗……”
紅蝶落回指節。尉遲皞覺得手裡一燙,心裡也是一燙。
他本以為這麼多天過去了,他能像以前一樣,少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好好地麵對阿嬗。可有些念頭既起了,總沒那麼容易掐滅,再見著阿嬗,隻會更盛。
盛到尉遲皞忍不住退去半步。
“皞。”
若不是被阿嬗呼喚,尉遲皞或真就這麼跑掉了。
尉遲皞掙紮一番,還是坐在了阿嬗身邊。
阿嬗的身體半隱半現。尉遲皞知道,這隻是紅蝶的幻影。
可那又如何?這也是阿嬗,阿嬗的模樣、阿嬗的聲音……
“我們大抵,後日才能回到薑午。”
尉遲皞在緊張,他察覺自己的聲音在發顫。
“嗯,我知道。”
“那個,之前的漆凡,是阿嬗嗎?”
尉遲皞不斷地攥著自己的衣裳,儘管衣裳已被攥得起了皺。
“嗯,是我。”
尉遲皞的目光在躲閃,阿嬗的身子在暮色之間微微泛光。
如此,她的眸子也明晃了起來。
“阿嬗,”尉遲皞抿了抿嘴,掙紮著說道,“先前的事,對不起,是我唐突了……我隻是、隻是……”尉遲皞見阿嬗不說話,越發張惶起來,“對不起,我其實隻是想告訴你,我很喜歡你,想永遠在你身邊……我、我不想我的存在隻是為了替代誰,我想你對我的好,都是給我的嗚……”
“……替代誰?”
“對、對不起……我聽龍王說的……我去問了應佚,他說你以前還有一隻狐……我、我知道我比不上它的,肯定比不上的……”肉身毀泯,魂飛魄散……這輩子,都比不上的……
“我曾經,確是還有一隻狐。古時發生了很多事情,我無法一一講與你。但我對你的好,隻是因為你是尉遲皞。彆哭啦,你看,我沒辦法幫你擦眼淚,要是被誰瞧了去,要丟臉麵了。”
半隱半現的手落在尉遲皞的臉頰上,臉頰上的淚卻徑直落在了衣衫上。微弱的星光敵不過斜陽,那點溫熱沒進了風裡。
尉遲皞胡亂擦著。其實自己在阿嬗麵前這麼哭出來,他已經覺得夠沒臉麵了。
可他沒忍住,他實在沒忍住。
無論是在應佚還是金麟兒他們麵前,尉遲皞常常記著沉穩,也多是模範大師兄的模樣。可到了阿嬗跟前,就是動不動就委屈巴巴的哭包小狐狸……
“此外,關於你說的喜歡。”阿嬗目光落向遠處,“皞,對不起……”
尉遲皞不緊張了,也不張惶了。
他隻覺著涼,從頭到腳的……像是盆冷水,毫不客氣的……
“我想了很久,但我還不太懂你之前說的喜歡……你,願意等等我嗎?”
尉遲皞一頓,隨即抬頭,微微震驚地看向阿嬗。而阿嬗低著頭,反倒成了閃躲目光的那個。
“我願意!我願意等!”
阿嬗看著朗聲的尉遲皞,忽而笑了笑。
見阿嬗笑起來,尉遲皞又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阿嬗摸了摸臉,疑惑道:“我臉上,是落了什麼臟嗎?”
“不臟,一點兒也不臟!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上一次聽尉遲皞說自己好看,是尉遲皞從龍王的婚宴上回來的時候。阿嬗雖聽了無數遍,可告訴自己那隻是尉遲皞喝醉了胡亂說的。如今尉遲皞在自己眼前,一沒喝酒二來清明,可他,還是說自己好看……
“好看?”阿嬗的手仍在自己的臉上,似是要擋住什麼,“我不算好看的……有很多神和人,都比我好看……”
“怎麼會?!阿嬗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就、就算有誰覺得誰比阿嬗好看,阿嬗在我心裡,依舊是最好看的!”
阿嬗垂著頭,良久才把手放了下來。
尉遲皞低下頭,想去尋阿嬗的眼睛。
在阿嬗的視線重新對上尉遲皞時,尉遲皞猛地說道:“阿嬗我很想你!”
“……”
“我、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阿嬗搖了搖頭,道:“不。隻是我發覺,我也是因為想你,所以才這樣來見你的。”
尉遲皞抿著嘴,尉遲皞瞪大了眼睛。
尉遲皞一直覺得自己是隻貪心的狐狸。他曾為了還能日日和阿嬗在一起,死皮賴臉也要來四方宅拜阿嬗為師;也曾慶幸把漆凡接入尉遲府,沒能讓阿嬗也收下漆凡做弟子;還因一頁秘戲,生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心思……
他以為,自己如今這樣,若得不到想要的答複,是萬不可能滿足收手的。他無數次想讓自己停下這些根本不可控的念頭,甚至無數次想過也許哪一日落到自己與金麟兒那般,才會止步於此死了心……
他真的沒想過,阿嬗一句“想你”,能讓自己滿足到歡喜。
阿嬗想尉遲皞,阿嬗想尉遲皞……
“我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尉遲皞連忙搖頭,尉遲皞狠狠搖頭。尉遲皞不覺得涼了,反倒像是被日光照著,遍地生花。
“阿嬗,我還想吃你做的醉蝦!”
阿嬗笑道:“那等你回來了,我做一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