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 “漆橫嫌惡你,我也嫌惡你!”……(1 / 1)

扶生花 隻是雨隻 5622 字 10個月前

轉日,十五進八,漆橫悠閒地坐在看台上,囂張地衝著尉遲皞和金麟兒笑。

再轉日,八進四,金麟兒如願對上漆橫。

尉遲皞和賀年坐在看台上,擔憂著。

看台上擔憂的,還有金麒。他這嬌蠻的妹妹,鬨了幾日,非要他們的阿爹使些手段,要她對上漆橫,還說什麼,提前收拾漆橫的得是她,最後對上尉遲皞的也得是她。

“怎麼,不叫那隻畜生出來?”

“怕某些狐狸輸了比試不認賬,又往鬼聽身上賴啊!”

漆橫哼笑一聲,拔出了劍。金麟兒抽出纏在腰間的天雷鞭,在比試的銅鑼敲鳴之時,猛地抽向了漆橫。

漆橫往側前方的木樁躍去。這是金麟兒開場前的慣用伎倆,雖然前幾次還能讓部分對手來不及躲避,但現下的對手是漆橫,漆橫又看過她之前的比試,不會蠢到不備些應對的法子,也不會遲鈍到避不開。

那塊木樁猛地裂成兩半,中間的木樁也有被波及,造成了一定的損壞。金麟兒這次開場,雖還是用的同一招數,但明顯力道更大、下手更狠。這一下,讓之前那些和金麟兒比試過的狐狸紛紛在看台上嚇了一哆嗦,慶幸起金麟兒對他們的手下留情。

漆橫在快步逼近。金麟兒雖立時再了揮鞭子去,但漆橫也是拿準了金麟兒不擅近戰,才一開場就卯足了氣力。

漆橫躍起,劍就要落在金麟兒的頭頂上。

金麟兒往鄰邊的木樁躍去。在朝第二個木樁躍去的同時,在半空,朝著還沒來得及踩到木樁的漆橫,再一次揮出了天雷鞭。

隻見漆橫拿劍纏住了天雷鞭,隨後又穩穩地落在了金麟兒站過的木樁上。

一時雙方僵持不下。

“我就奇了怪了,那尉遲皞到底有什麼好的,讓你們都圍著他轉。他不過就是有一個做狐主的阿爹,又拜了山神大人做師尊,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有些氣運的孬種罷了。”

金麟兒笑了笑,道:“我說呢,皞哥哥到底有什麼好的,那麼多雌狐狸圍著他轉就算了,還有你這麼一隻臭蟲纏著他。說到底,原來是嫉妒啊!”

“你?!”

“也難怪,有個做狐主的阿爹,又拜了山神大人做師尊,不遭點嫉妒,確是天理難容。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有的狐狸自己沒本事沒氣運,可不就隻有嫉妒的份兒了嗎?”

漆橫怒目切齒,手上加了力道。

比蠻勁,金麟兒自然討不到什麼好處。此刻底盤不穩,已有跌落的趨勢。

棄兵器,再周旋片刻……還是索性被甩下去,直接宣布晉級失敗……

……不,她哪個都不選。

她要贏。

贏過漆橫,贏過所有狐狸……贏過尉遲皞!

金麟兒往身側的木樁躍去,同時揮去天雷鞭,靠忽遠忽近又不時難測的鞭法,讓漆橫幾度無措。

無措的漆橫竭力穩著身子,可手裡的劍還是沒出息的時不時被那難測的天雷鞭帶了去。

漆橫知道這局勢不利。可金麟兒這會兒沒有章法,他一時也想不出什麼章法化解局勢。

他隻能放那鞭子回去。

儘管他知道這一放,或許是斷了自己晉級的路。

漆橫連忙重新調整,金麟兒一擊已經追了上來。漆橫招式已亂,隻能先拉開了與金麟兒的距離。

尉遲皞和賀年紛紛替金麟兒鬆了口氣。

金麟兒沒有就此停下。天雷鞭再追,是不給漆橫任何的機會。

天雷鞭下,漆橫隻能四處逃竄。詭譎,毒蛇一般的招式,不斷向他襲去。

此刻的金麟兒,揮鞭幅度之大,且不準備保留氣力的架勢。而漆橫在狼狽的逃竄下,試著抵擋中,逐漸適應攻勢,重新穩當地站在了木樁之上。他得意起來,心想著這不過是金麟兒山窮水儘,撒潑罷了。

金麟兒的攻勢停了,似是累了。漆橫本想道“也不過如此”,卻發覺除了自己腳下和身後,周圍能越過去的木樁,儘數毀得差不多了。

可是那有怎麼樣,身後還有木樁,自己不完全沒有退路。想到這裡,本還慌神的漆橫,又重新得意起來。

“怎麼,沒招了?”

金麟兒無聲笑了笑,道:“確是最後一個。”她抬去頭,望起了天,“今兒,大抵是不會出日頭了。”

毛毛細雨停了有半日了,幾縷絲涼的風吹著。陰雲不散,天光不來。

漆橫繞了個圈兒,朝著金麟兒砍來。金麟兒沒什麼木樁能再躲的,隻能揮揮鞭子,保持距離。

可方才那幾下發力太過,要對付攻勢正猛的漆橫,是有些困難。

她隻能先撤,在漆橫帶著那同樣蠻橫的劍到來之前。

而漆橫算準了一般。他手裡擲出什物,本要踩到下一個木樁上的金麟兒就這麼靴底一滑,要往樁下摔去。

賀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地抓起了尉遲皞的手。尉遲皞雖被抓疼了,光天化日又有傷風化,但賀年緊張的樣子,尉遲皞著實不忍把手抽回來,隻能忍著疼,無聲地張大了嘴。

賀年激動道:“這、這畜生啊!如此手段,勝之也不武啊!”

尉遲皞驚詫地看向賀年。

沒曾想,有朝一日能聽到賀年罵出臟來。要知道,尉遲皞都還沒聽他五哥胡招妹罵過臟呢,尉遲皞覺得自己長見識了。

木樁有一丈高。金麟兒速即用天雷鞭,將手腕和木樁綁到一起。

隻是身子晃蕩,帶著撕扯的疼。

漆橫是個熱心腸的,漆橫自然要去送她一程。

而賀年抓著尉遲皞的力道,也就越狠了。

尉遲皞終於忍不下去,齜牙咧嘴地要將自己的手從賀年的手中奪回來。

可他奪不回來。

賀年抓著他的手要他也振臂高呼。

尉遲皞呼不出來,他隻覺得這臂被振得連腦袋都昏起來了。

比試場上,是金麟兒重新站回了木樁。

之前的晃蕩,隻是她在蓄力而已。為整個身子撐回到木樁上蓄力,也為給必然會來“送她一程”的漆橫一腳蓄力。

漆橫這會兒學起了金麟兒,手扒住了木樁,是要爬回來。可木樁本就還沒乾透,漆橫也隻是摸到了木樁的邊緣,不掉下去就很吃力了,爬上來更是困難。

漆橫一邊撐著,一邊衝著裁判席上的金嘯嚷道:“她已經掉下去了!”

金嘯緩了口氣上來,卻沒開口。而看台上的狐狸,有沒看出來的也都聽著了,都知道金麟兒是被漆橫暗算才摔下去的,但那一摔並沒有徹底掉下木樁,而是用特彆的方式重新獲得了優勢,扭轉了局勢。

敲鑼的狐狸宣判道:“比試繼續。”

漆橫不服,連忙瞪著腿要扒回上來。

周身一圈天雷鞭,天跟著暗了暗。地麵上碎樁的木屑作起了響,不斷浮了上來。

得了敕令一般。

“雷,至!”

猛地一道天雷,劈在了漆橫身上。

漆橫頓感酥麻無力,一個抽搐摔到地麵上,臉上還掛著錯愕。

尉遲皞也錯愕,他可沒想到金麟兒還留著這麼一手。

“鬼聽,咬他!”

被喚出來的鬼聽咧著一嘴的利牙衝了過去。漆橫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跑了。

可他本就還無力著,沒兩步就被鬼聽追了上來。鬼聽並不客氣,咬下漆橫一截褲腿,引來看台上一陣哄笑。

“鬼聽,回來。”

金麟兒一躍下了木樁,鬼聽哈著舌頭小跑到金麟兒身邊。金麟兒抬手摸了摸它,這隻凶獸便像幼犬一般,撒嬌著把腦袋湊上去,討要更多的撫摸。

最先衝到金麟兒身邊的是賀年,而鬼聽瞧見賀年,逃一般地躲回去了。賀年不斷重複著“太厲害了”,激動得像是他贏了一樣。跟上來的尉遲皞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向金麟兒控訴賀年對他的所作所為。

裁判席上的金嘯,欣慰地點了點頭,看台上最後一排的金麒,在威逼的眼神下抬去了大拇指。

金麟兒得意著。

她確是有得意的資本。

她是薑午山金狐,是最有錢的金氏,是享儘寵愛的大小姐,而今往後也是沒有狐狸敢輕看的金麟兒。

“皞哥哥,我厲害嗎?”

“厲害厲害。”

金麟兒得意地又昂了昂頭。

她還是不在乎任何狐狸的想法,好的壞的都不在乎。她還是隻在乎尉遲皞的想法,好的壞的都在乎。

還是轉日,四進二,尉遲皞對漆凡。

銅鑼還未敲下,漆凡忽而向尉遲皞致了聲謝。

尉遲皞一直記掛著漆凡,記掛著他近些的日子。

漆凡寡言少語,比試了才來,比完了就走。尉遲皞沒見過他和什麼狐狸有什麼來往,又恐去客棧會叨擾到他,便一直拖著耗著。

尉遲皞欲要張嘴,銅鑼敲鳴。

漆凡的攻勢立時逼了上來,一改先前的保守。尉遲皞的心思還不在應戰上,見他這麼衝過來,隻得先往後拉開距離,集中思緒,專心應戰。

漆凡此刻並不從容,他想速戰速決,直接解決掉尉遲皞。

可尉遲皞已開始了反擊,漆凡的猛攻逐漸被壓製,也就失了解決掉尉遲皞的機會。

“漆凡……”

“你到底想怎麼樣?!現下是比試,不是玩笑打鬨!”漆凡猛地嚷道,臉上是少有的怒意,“不管對手是誰,你都一副自若散漫的模樣。怎麼,耍我們很好玩嗎?!漆橫嫌惡你,我也嫌惡你!你這樣的狐狸若是生在漆家,早就挨了幾百頓打了!”

尉遲皞也停了下來,站在木樁上,無措著,顫聲道:“漆、漆凡,你怎麼了?”

“你要是覺得這種比試無關緊要,索性就不要參加!反正就算不參加,也對你的身份、地位、名氣,不會有影響不是嗎?!”

尉遲皞跟著惱火起來,怒道:“我沒有覺得比試無關緊要!我參加比試也是有我的因由的,我也是想拿魁首的!”

“那就認真點,彆一副瞧不起誰的樣子!”

看台上的金麟兒憤憤不平道:“他憑什麼凶皞哥哥,他憑什麼這麼罵皞哥哥?!虧我們之前還幫過他!等著,下回我放鬼聽,連他一起咬!”

金麟兒揮著拳頭,賀年隻管點頭附合。

尉遲皞看著嚴肅的漆凡,尉遲皞重新抬起長吟。

劍,指向了漆凡。

這一次是尉遲皞先發動攻勢。

一時劍光凜凜,雙方是勢均力敵。

尉遲皞扭動手腕,長吟指尖而轉。

劍被攪了進去,漆凡索性鬆手。在另一隻手接劍後,立地抵劍而上。

又是兩招又是難分,兩隻狐狸再次拉開了距離。就在看台上的狐狸們準備緩口氣上來的時候,卻見兩隻狐狸再次躍去,劍光閃過,將沒能緩上來的氣儘數斬了。

漆凡步步緊逼之勢,尉遲皞自是寸步不讓。

狐狸們在驚歎,漆凡居然有這樣的本事。尉遲皞也在驚歎,漆凡居然能藏著這麼多的本事。

漆凡雖是被漆家趕出門的狐狸,可他遠有比漆橫更好的身手。若他當初留在漆家,不知會有怎樣的造詣。

那是尉遲皞想看到的漆凡,也是漆凡在夢裡幻想過的模樣。

可惜夢終究是夢。夢會醒,漆凡的劍也會斷在尉遲皞之下。

漆凡看著被斬斷的劍,像是沒能清醒過來的夢。他惱那斬斷的聲音,也惱沒能清醒的自己。

恍惚著,漆凡說道:“是我輸了。”

漆凡踩回地麵,往門口的方向去。他變回了那個寡言少語的漆凡,埋著頭,額前微卷擋著大半張臉,默默地乾著臟累的活兒。

“漆凡!”

尉遲皞追了上去,尉遲皞喊住了漆凡。

可尉遲皞不知該說些什麼。

“那個,在那之後,漆橫沒再找你麻煩吧?”

漆凡搖頭。

“那就好!我還擔心他會再去報複你呢……”

漆凡要走。

“漆凡!那個什麼,要是他再找你,你就來找我,我幫你揍他!還、還有,我準備去用飯了,還去你那家。剛好大家都在,我請客,你也來吧!”

良久,漆凡才開口說道:“我沒在那兒乾了。”

“……”

漆凡真的走了。

尉遲皞還是去了那家客棧,還是點了一桌子的菜。尉遲皞沒見到漆凡,漆凡真的沒在那兒乾了。

原來那次乾架之後,漆凡向掌櫃提出要離開。掌櫃知道漆凡家的事情,起初雖也不放心讓他在店裡做活兒,但又心疼他,便讓他在後廚幫工。

“我頭回見他,他才二十六歲。那麼小的孩子,瘦巴巴的,小臉也是臟兮兮的。大雪天的,手啊腳啊凍得跟冰柱子似的。我給他拿吃的,他以為我是要趕他,就跪下來求啊,說什麼都肯乾、什麼都願意做……七公子,您能勸勸他嗎?店裡沒什麼事兒,已能重新開張了,你幫我勸勸他,讓他回來吧。我是看著他長大的,我知道他的,他是個好孩子呀……”

尉遲皞坐回到板凳上,他不敢看掌櫃抹淚的模樣。

金麟兒和賀年看著無神又無聲的尉遲皞,連忙再詢問了去。

尉遲皞依舊沒作聲。他抄起碗筷,夾著那一桌子的菜往嘴裡塞去。

大口大口地,像是餓極了,像是瘦巴巴的小漆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