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傷 連這,也是涼的……(1 / 1)

扶生花 隻是雨隻 4404 字 10個月前

尉遲欽,又勝了。

尉遲欽回來沒幾日,劉一榮便又來了。

他給了尉遲欽一串順路買的糖葫蘆後,又來問尉遲皞參不參加皇室舉行的圍獵。

尉遲欽身為定北將軍,定是去的。尉遲皞先前就被尉遲欽知會過,但他隻想留在府裡陪阿嬗,所以當時就沒答應。今日劉一榮在院裡這麼一提,反倒讓阿嬗知道了,阿嬗便勸說起尉遲皞,讓他參加。

“我就知道你又要趕我出去。”

尉遲皞趴在桌上,可憐巴巴的。

“去玩玩吧,就當長長見識。要是回到了薑午,被其他狐狸問起來,說不知道,豈不是很沒臉麵?”

“嗚……”

“而且,在這府裡呆得久了,也該露點狐狸爪子出來了。”

“……那阿嬗……”

“你帶隻紅蝶去。到時,你所見的,便會是我所見的。”

尉遲皞應下了。

十月入寒。尉遲皞心想著,去年這會兒,癘疫正盛,尉遲欽請命,去守染了癘疫的百姓,而尉遲皞回了薑午,要搬救兵救他四哥。

尉遲皞也再問過阿嬗關於救尉遲欽的事情。但阿嬗隻道現下還不可說,他便不再多問了。

圍獵的規則是每人隻能獵一隻,獵住的第一隻是什麼就是什麼,獵到的獵物可以帶走。雖說是帶走,但那些官員多還是打定了要獵一隻最好的,送給皇帝。

尉遲皞和尉遲欽一道騎著馬,途中遇見了劉一榮。尉遲欽見劉一榮欲言又止的樣子,便提出和尉遲皞分開一會兒。

尉遲皞巴不得跟他們分開。阿嬗的紅蝶在耳後,尉遲欽和劉一榮在,他根本沒法和阿嬗說話。

待尉遲皞騎遠了,劉一榮才和尉遲欽道了聲謝。

“這事你定是沒有告訴你弟弟的吧?畢竟,一個萬一,該被發配的就是你了!”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什麼過去不過去的?!你現下還是陛下心中的重臣,往後呢?若你再這麼口不擇言的,陛下一個不高興,陳年舊賬一起算,就不是發配的事了!”劉一榮緩了口氣,接著說道,“你以前不這樣的啊,怎麼突然這麼冒失了?”

“我不冒失,該被發配的就是你哥了。你願意?”

劉一榮撇了撇嘴,道:“那也是他活該!總之,你往後可彆再這麼做了。”

這是尉遲欽打了勝仗回了晏城後沒兩天的事情。當時,劉一榮的兄長劉一平,和尉遲欽一起,受皇帝召見,一並在禦花園裡散個步。

皇帝是想著,劉一平雖是本朝青年才俊,可性子卻沒尉遲欽穩重。拋開君臣身份,三人年紀是差不多大,散散步、聊聊天、推進推進關係。

這兩家和洽了,晏國也就更強盛了。

可劉一平呢?多次出言不遜,連這沒散去幾步的腳都被他拿來說教了。

“朕做得不好?!他和他爹一般厲害,不如讓他們劉家來坐這把龍椅!”

劉一平一走,皇帝便要尉遲欽在明日的朝堂上給他作證,將劉家父子發配出去。

尉遲欽,應下了。

結果,在轉日的朝堂上,皇帝剛開口到“昨日”二字,尉遲欽就摘了官帽,磕了腦袋在地上。

“陛下,昨日那些話,臣自知有罪。陛下要如何罰,臣都無二話。”

“那些話明就是……”

“臣與小劉將軍交好,私下有言陛下之不是。小劉將軍昨日所進之言,是將臣的話,說與了陛下。”

這下子,惹惱皇帝的,便成了尉遲欽了。

如此逃過一劫的劉一平因為先前一直和尉遲欽不對頭,著實有些下不來臉麵向尉遲欽道謝,隻在尉遲欽一次遠遠地揖手時,回了個手去,便快步走了。

“過幾日我借劉家的名義,再送些禮過去,故意讓我哥瞧見,好叫他寬心。不過今日這些話可千萬彆讓他知道,否則他該跟我彆扭了。”

“放心。”

另一邊的尉遲皞和耳後的紅蝶說著話。若是什麼人不巧瞧見,該要拿他當瘋子了。

尉遲皞問道:“阿嬗,你想要什麼獵物?”

紅蝶傳來阿嬗的聲音:“兔子吧。”

兔子溫順可愛,沒有爪子和尖牙,好像確是比狐狸要可愛些……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可能岌岌可危的尉遲皞有些不情願起來,但想著那是阿嬗想要的,還是得弄隻回去,再解決爭寵的問題。

尉遲皞先前沒練過弓術,算不上好,這裡的兔子雖多,但沒有一隻是他的。一陣忙活下來,兔子反倒不怕他了,再膽大些的還來瞧他又沒射中的苦惱模樣。

忽地,一隻兔子躥了出來。它回頭瞧了尉遲皞兩眼,又原地搓起臉來。尉遲皞不服氣,搭上箭,拉開弦,對上了那隻兔子。

可他此刻正心急,一箭再偏,讓那兔子跑了。

尉遲皞見狀便追了上去。可這一追,他便徹底迷了路了。

耳後一灼,紅蝶落在了肩上。

“陣仗倒是不小。”

數名黑衣人從叢木後躥出,向著尉遲皞砍來。尉遲皞雖自習了些劍術,但此刻手裡隻有弓和矛,就算搶下了黑衣人的刀,也不敢貿然傷人。

叢木後還有人。紅蝶蝶翼一扇,控住了齊發而來的數箭。

“不用對他們客氣,他們是被操控的,不算活人也不是死屍。”

尉遲皞看著不遠處一具被他踹倒後又直直站立起來的軀體,問道:“那、那他們是個什麼啊?”

“附著一縷魂或魄的草兵。”

“魂魄?!是因為,我的體質……”

“不。這些,應都是衝我來的。”

尉遲皞一早就覺得今日的紅蝶不太對,方才紅蝶出手,尉遲皞便更加篤定了——這不是阿嬗的紅蝶,這就是阿嬗。

既然不是人,尉遲皞就不客氣了。那些草兵數量雖多,但一個個的並不厲害,且一旦受了致命傷,便會化作黑沙,再一點風吹又作黑霧散了。

可即便如此,那些草兵也舉著刀紛湧而來。

叢木後的箭也是不斷,衝著尉遲皞和尉遲皞身後的阿嬗,似是沒完了……

猛地,尉遲皞趕不及,隻能拿身體硬生生擋了下來。

很疼……身上的仙力似在流散……

阿嬗幻了回來,接住要跌倒的尉遲皞。

可尉遲皞於阿嬗太大隻了些,阿嬗攙了好幾下,才讓歪歪倒倒的尉遲皞靠上自己。

這是古時天兵用的箭。這箭傷不了上神,但若傷的是上仙、人、魔,心性越壞所承的傷便會越重,且還會留下無法醫治的瘡疤。

一道紅綢一瞬熾燎,清剿了還要圍來的草兵。

“阿嬗,你沒事吧?”

見阿嬗搖頭,尉遲皞想扯個嘴角笑一下。可他太疼了,越來越疼,疼得他隻能把氣力都拿去忍疼。

阿嬗捏了一隻紅蝶,去告訴尉遲欽關於尉遲皞受傷的事情,還有自己先帶尉遲皞回去的決意。

回到尉遲欽的將軍府,阿嬗將尉遲皞放倒在床上。

尉遲皞身上現起了狐狸毛,整個身子減瘦下去,衣裳也變得鬆鬆垮垮不再合身。若不是阿嬗一直渡了仙力去,他早已徹底褪回狐狸模樣了。

阿嬗看著沾在自己身上的血,才發現同樣沾上血的手在不住發顫。

——……才是該死……的死是因……

——……平泛……不端……出乖弄醜……

——……無用……一樣該死……

她掙紮著,回過些神來……

那支箭傷在尉遲皞的左肩,所幸不是要害。

阿嬗不再猶豫,握上了箭。本要昏睡去的尉遲皞被一記疼醒,悶哼聲裡摻著沒忍住的哭腔。

阿嬗想起曾在尉遲皞的屋子裡瞧見過一瓶被隨手扔置的百露水。她想去取,卻被尉遲皞不怎麼成人樣的狐狸爪子扒拉住。

“不,我不要用那個……”

尉遲皞的聲音微弱如遊絲,語氣卻是堅決。阿嬗顧不得他要不要,取了百露水,滴在尉遲皞的傷口上。

尉遲皞受疼,咬著牙撇過頭,再不肯多喝下。

那瓶百露水,是金麟兒送他的。

百露水的水須得是菩心草草尖吐的水。可菩心草本就栽養不易,光是養一盆就勞心勞力,每日能采集到的露水也不多。在薑午,大多狐狸家中都有一盆菩心草,能養得好的卻是不多。

菩心草是仙草,是山神大神賜給薑午狐族的。菩心草的露水有治病愈傷、醒神解毒、輔助修煉等功用。但薑午的狐狸多對修煉一事並不上心,也少有患病負傷的,故而狐狸們對這難養的菩心草也少有儘心儘力照料的,這百露水也就顯得來之不易。

若收到了哪隻狐狸送來的百露水,則有被其珍視之意。

想當年狐主就是靠一瓶百露水,得了狐主夫人一片芳心。

因為尉遲皞的執拗,氣息更是奄奄。阿嬗握著他的狐狸爪子,再給他渡去仙力,可渡去的趕不上散去的。

在尉遲皞徹底昏厥之際,他恍惚感覺到那微涼的手托起他的下巴。

他吃力地撐起眼,他還想推拒那瓶百露水。

可他見阿嬗仰去了頭,而後,低來了身……

啊……連這,也是涼的……

尉遲欽回來時,尉遲皞已睡下。阿嬗坐在桌邊,手裡還拿著那支箭。

“抱歉。”

“薑姑娘不必自責,保護姑娘是我們該做的。”

當時,隻有這一支,是天兵的箭。對方是算準了尉遲皞會保護自己,找準了時機,故意讓尉遲皞負的傷。

對方的目的是什麼,讓尉遲皞負傷又有什麼好處?

“皞離開一事,沒給你添去什麼麻煩吧?”

尉遲欽麵露一絲遲疑,還是道:“小七參加圍獵一事,已無人再記。這難道不是您……”

“不是……”阿嬗一頓,又道,“是應佚做的。”

尉遲欽離開後,阿嬗找來信鶴,提了筆去。

院外,兩個家仆追上了一隻白色的兔子。

那隻兔子是尉遲欽獵來的。尉遲欽帶著兔子回來的時候,連皇帝都覺得稀奇,堂堂定北大將軍,居然隻獵到一隻兔子。

結果定北大將軍回皇帝,是這隻兔子自己撞過來的。

這一下,那些本不敢笑的也都笑出來了。

可笑歸笑,心裡又紛紛覺得這大將軍反其道而行,拿一隻兔子哄陛下一個顏開,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