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氣從腳底直衝腦門,看著麵前坦然向自己說這話的男子,秦漪今日的不滿好像都有些發泄了出來。
一個響亮的耳光過去,他沒有任何的躲閃,隻是從輪椅上站了起來,秦漪才注意到,眼前的男子,怎麼說也是有一米八的個頭,手長腳長的,卻甘願縮在窄仄的輪椅裡,難怪是個瘋子。
秦漪用的力氣不小,就連手掌都有些微微發麻。
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個怎樣的神經病,為什麼要給自己下藥,憤怒讓秦漪甚至於不願意多想,隻是給他下了一個壞人的標簽,同時對於這家精神病院的監管也產生了濃重的憂心忡忡,一個精神病能這麼輕易地給另一個精神病下藥,她想要立刻逃離。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給你下藥。”眼看秦漪要走,溜溜三步並作兩步的邁出了自己的大長腿,將對方禁錮在了牆角。
“跟瘋子有什麼好說的。”秦漪看著他的眼神,那裡麵分明是清明,可是現在,卻還是不願意接受。
“我說的可不是今天中午讓你睡過去的藥。”溜溜搖了搖頭:
“而是讓你進來的藥。”
“讓我,進來?”秦漪猛然抬起了頭。
“對啊。”溜溜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邪肆的微笑,像是在嘲諷:
“我說了,你沒有神經病的嘛。”
“你他媽的才有神經病。”秦漪咬牙,所以是眼前的這個瘋子,讓自己被困住了一年的時間,又是一記耳光,這下倒好,溜溜白皙的臉上很快浮現出了兩個清晰可見的五指印痕,對比著實明顯。
“滾!”秦漪又想推開溜溜,但是這下,卻是說什麼也推不開的了。
“你的父母在你五歲的時候死在了你的麵前,凶手是個流竄入室的搶劫犯,很巧的是,你在警察來的時候跑了出去,所以你順利的獲救了,你的父母卻沒有那麼幸運,等警察找到的時候,已經走了,從此你被你的爺爺奶奶撫養長大,不過你的性格卻沒有那麼陰暗,反倒還可以說得上是陽光,你十八歲考上了S大,你對你的專業不感興趣,對將來也渾渾噩噩,所以你選擇了逃避,搬了出去,在你去做兼職的時候,卻突然發瘋,到了這裡,生活到了現在。”
自己以為的瘋子,卻能夠這麼完整的背誦自己的成長史,這一點叫秦漪更加對眼前的人想要敬而遠之。
“你到底是誰?”在溜溜這樣一段長談之後,秦漪腦海裡各樣的思緒一擁而入,甚至叫她有些眼前昏花,更加的說不上話來,隻是在朦朧間,看到了自己胸前的名牌。
赫然的“秦漪”二字烙入了她的眼簾,也讓懸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縷,起碼,她還是她。
不過眼前的這個男人,或許稱不上男人,在秦漪看來,隻是個長著娃娃臉的小瘋子罷了。
關於秦漪的身世,年幼時父母的離去已經成為她心口埋在最深處的一道傷疤,凶手已經被繩之於法,秦漪也說不上來,此刻再被提起,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心理,隻是眼前人這樣居高臨下的態度,讓她有些難以接受。
“放開我。”秦漪終究用力掙脫掉了溜溜鉗製住自己的雙手。
“我叫宋有山。”當秦漪因為憤慨想要走出病房的時候,聽到了身後人天真無邪的聲音。
“姐姐,我是溜溜呀。”
不知為何,對於此刻的秦漪來說,耳邊的聲音聽起來著實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渾身也不自覺有些泛起了雞皮疙瘩。
身後的人下意識的讓她想要敬而遠之,隨即,便旋開了房門離去。
屋內,宋有山的聲音似乎還在縹緲,嘴裡念著:
“秦漪,你終於來了。”
秦漪回到了對麵自己的病房以後,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了一股煩躁,抓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飲而儘,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杯子裡的水,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加些彆的什麼。
好在今晚安靜,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至於秦漪,也終於能夠關上門靜靜思索。
看著鏡子裡和記憶中如出一轍的臉龐,她可以確定,起碼自己還是秦漪,不過關於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又究竟是怎麼回事,身處精神病院,一下子眼前好似走馬觀花似的閃出了許多各色電影的片段,從前的秦漪不愛社交,最大的愛好也不過是打工之餘悶在屋子裡看電影,此刻她毫不懷疑,自己一定是像蓋伊?皮爾斯那樣,昏迷的時候被人抓去植入了些神秘記憶。
一瞬間有了自己好似是個大人物的感覺,不過轉頭看向這四方的牆,卻又覺得荒唐。
秦漪想了半天,終於明白,自己還是隻有出院,才能夠解決這一切的疑惑。
或許是大病方愈,夜深的時候,秦漪還是抵不住襲上來的困倦,拉好被子,睡了過去。
夜半卻是一聲淒厲喚醒了她。
渾身帶著冷汗,和那雷雨夜一樣,秦漪猛然坐起身來,下意識的看向窗外,月光卻很柔和的灑在床上,四處明明靜謐,秦漪的心裡卻擂鼓作響。
還是睡不著爬了起來,此刻的夜裡不算風涼,秦漪環顧四周,最終伸手推開了病房門。
走廊之上靜悄悄的,值班的護士台在儘頭處,一個女人正專注的看著麵前的手機,似乎並沒有察覺到,秦漪已經走出了病房。
似乎是不願意被發現,在護士的目光投來的時候,秦漪也不知為何閃身回了病房,但是腦子裡依舊嘈雜,剛剛那一聲,秦漪相信,不會是自己幻聽。
可是為什麼,一切看上去還是如常的模樣。
再次鼓足勇氣,秦漪靜悄悄地踏出了房門。
幾乎是挨著牆走,連腳步聲也十分靜悄悄,秦漪來到了那個白日裡自己被拽倒的安全門前。
其他的病房裡是什麼樣子,秦漪並不能顧及到,說起來,從醒來到現在,秦漪也隻是約莫記得自己所處的位置在三樓,至於其他的,可就毫不清楚。
心跳聲在胸腔轟鳴,秦漪順著樓梯,慢慢的下到了一樓。
整個大廳十分安靜,畢竟是個和普通醫院有所不同的療養院,大廳內雖然也有問診台這樣的地方,不過掛號排隊之類的,可就沒有其他的公立醫院那樣周全,反倒讓一個問診台顯得孤零零。
保安在醫院的大門處,夜裡並不守在這。
秦漪抬眼看了看屋頂角落處的攝像頭,嘴唇微抿,裝作若無其事的從樓梯間走了出來。
既然是精神病院,夜裡多了個彆夢遊的也不足為奇。
秦漪這樣寬慰著自己,繼續朝外麵走去。
走廊裡卻傳來若遠若近的好似殺豬般的叫嚎聲,猝不及防的秦漪,著實有些被嚇了一跳。
和自己腦海裡的聲音有些重疊,秦漪朝著發聲的源頭走去。
是一間看上去十分完備的手術室。
秦漪卻沒有來得及思索,在這樣一個精神病院+療養院的地方,又怎麼會需要一間手術室,她隻是下意識的走了過去。
“唔。”從隔壁房間內探出來的手,突然將秦漪的嘴巴捂得死死的,從身後圈住她的脖子,幾乎要將她勒的透不過氣來,拖著她進了房間。
“哢噠”一聲落鎖的聲音,讓秦漪感覺自己好像剛出狼口又如虎穴。
“唔唔唔!”她剛想要掙脫,更想要用力的叫喊來尋求幫助,不過控製住自己的人力氣著實有些大的可怕,讓她幾乎沒有任何還手的能力。
“我不會害你。”身後原是個男子的聲音,更加有幾分耳熟。
秦漪醒來以後接觸的人屈指可數,在腦海中很快就鎖定了目標,溜溜。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招惹上他的,以及,這樣的時刻溜溜為什麼會在這樣一間辦公室內。
屋內沒有開燈,一切都黑黢黢的。
“唔唔。”像是為了穩住對方,秦漪的動作幅度變得小了起來,同時也露出幾分討好的意味,不再那樣掙紮。
終於,在對方的眼神交流之中,宋有山鬆開了手。
秦漪幾乎是下一刻就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你是誰?”這是秦漪今天第二次提出這個問題,同時也迫切的想要尋找一個答案。
“一個來幫你的人。”宋有山將秦漪從地上撈了起來。
後者以為他又要控製自己,連忙想要反抗,不過宋有山隻是將秦漪的腦袋連帶著自己的摁在了牆上,同時秦漪的頭頂傳來了一聲噤聲:
“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