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這下秦漪的腦袋裡，好像終於帶了些睡夠的饕足，她也察覺到了有些不對，看著指針指向六這個數字，以及外麵流進來的霞光，終於有些後知後覺。

她一個午覺，竟然足足睡了六個小時？還是這樣十分有零有整的時刻，叫秦漪很難不懷疑什麼。

莫不是有人給她下了安眠類的藥物，至於是誰乾的，秦漪一瞬間想到了李飛，畢竟昨晚給了自己一針的，可就是他，可是這到底是他今日的一時興起，還是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秦漪不知道，她懷疑的對象，還有那個護工。

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秦漪十分懊惱。

過了半個小時，張姐幾乎是掐點來到了秦漪的病房，和中午一樣，看著她吃完了飯，又要讓她吃藥，一模一樣的神情，秦漪有些抗拒。

不知道這藥吃了，會不會又在六個小時醒來。

像是在賭什麼，這一回，秦漪還是吃了下去。

不過沒有意向之中的困倦，看著張姐離開，秦漪特意裝睡，不過等了半天，病房內也沒有什麼異動，最終，她選擇了主動出擊。

翻身下床，走廊裡空蕩蕩的，秦漪探頭看向路過的每間病房，裡麵都有些空曠的樣子，不過卻顯然是有人居住的痕跡，那麼現在，他們人呢。

終於，走到了診台，白天見過的那個護士正準備下班，見到秦漪，十分詫異：

“你怎麼出來了？”

“沒說不能出來啊。”秦漪眨了眨眼，很是無辜的樣子。

護士撐著額頭，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

“病人們現在都下去看電視了。”

知道秦漪的情況，護士說道：

“你如果是來找李醫生的，直走最後一間在你的右手邊。”

“算了，還是我帶你過去吧。”護士知道病人清醒的時候難得可貴，特彆是對於秦漪這樣一個特殊的病人來說，或許找醫生了解病情這件事，隻能自己來。

好心的替她叩響了李飛辦公室的門，秦漪說了聲謝謝後走了進去，不過辦公室裡，卻不止李飛一個。

“姐姐。”看著坐在李飛對麵，身子陷進輪椅中的男孩，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皮膚甚至比秦漪還要白上幾分，看著便有些許久不見天日的樣子，整個人瘦弱，卻又不顯得瘦小，對於秦漪來說，是個陌生的麵孔，他的臉上卻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同時也很是熟絡的喊了這麼一聲。

“你是誰？”秦漪看著男孩，問道。

“我是溜溜呀。”男孩指了指自己，現在秦漪才看出來，男孩身體好像並沒有什麼問題，起碼，四肢是健全的，看著他不安分晃來晃去的雙腳便可見一斑。

“溜溜是誰。”秦漪刨根問底。

“溜溜，就是溜溜啊。”男孩有些委屈，低下了頭。

“秦漪。”李飛第一次喚她的名字，她才注意到，男孩身上穿著和她一樣的病號服，許是自己這句話有些嚇到他的病人了，秦漪選擇了閉嘴。

“溜溜，你先回去吧。”李飛對著男孩說道，說話的語氣間，透出極有耐心的樣子。

“哦。”男孩應了一聲，自己推著輪椅走遠，路過秦漪身邊的時候，還不忘禮貌的和秦漪說了一聲：

“姐姐再見。”

“再見。”秦漪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要回他，說完便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你來，是想知道你的病情麼。”李飛問著對麵情緒穩定的姑娘。

李飛也說不上來，在過去的十個月中，秦漪大多數時間都是朦朦朧朧，要不就是長久的昏睡之中，一貫顯得極其安靜的樣子，不過昨晚的雷雨，卻打破了平靜，最終李飛還是坦然相告：

“不過很遺憾，關於你的身世，我知道的你都知道了，至於你的病，你今天這個狀態我是第一次見，之前的你很少說話，也不愛見人，偶有失控的狀況，也不至於像昨天那樣，不過現在看來，你或許是突然好了。”

李飛話說的輕鬆，不過秦漪卻隻能苦笑，哪裡是好了，自己這將近一年沒去學校還不知道什麼樣了，手機也壞了，誰也聯係不上，還有那個神秘的舅舅，會不會和自己這麼久以來的瘋癲，扯上什麼關係。

秦漪在心中安慰著自己，或許是這個“舅舅”導致自己瘋了，然後對方還有些良心，把自己送進了醫院，起碼供著自己平安到了現在，所以不露麵也是可以理解的，她也終於好了，那麼現在是不是能放自己出去了。

“不行。”李飛一口拒絕：

“你今天好了，明天說不定，得觀察一段時間。”

這個結果意料之中，秦漪聳了聳肩，沒有多說什麼，反身折了回去。

“噓。”走到樓梯的拐角處，安全門正敞開著，這是難得的時候，病患太多，電梯不夠用，走樓梯這件事便派上了用場。

秦漪卻是被人拉到那裡去的。

身後人的聲音有些熟悉，秦漪在腦海中檢索著，好在如今的腦子還算夠用，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是那個“溜溜”。

“姐姐，你不是精神病。”溜溜和剛剛的語調不同，若說剛剛是青澀陽光，現在卻充滿了成熟穩重，嗓音也十分淳厚。

“不過這家精神病院，有神經病。”

聽著“溜溜”的話，此刻兩人處在冷風貫穿的安全通道之中，不由得毛骨悚然了起來。

“和你沒關係。”秦漪先入為主的認為，這個精神病院中的溜溜，隻怕是有雙重人格，前後的反差過大，叫人隻想遠離。

用力的掙開來，秦漪正打算走回病房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東西落地的聲音，以及骨碌滾下去的嘈雜聲，當回頭一看，卻是溜溜人事不省的倒在了層層樓梯下。

這是碰瓷？

秦漪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個，不過本著不應該和一個神經病計較的打算，秦漪還是咬了咬牙，跑了下去，到了溜溜的身邊，看著翻到的輪椅，正打算將他扶起來的時候，卻被一個伸手用力拽到了對方的身上。

“姐姐還是陪我一起躺著吧。”

秦漪不知道對方是怎樣將時間算的那麼準的，還沒有來得及再次爬起來，已經聽到了護士帶著病人回房的聲音。

見到兩人，所有人皆是一驚。

這樣的場麵在護士裡的眼裡是嚴重的事故，而她們身後跟著的那個精神病人，卻並不是那麼的意味，他們眼裡看到的世界光怪陸離，此刻有些興奮起來。

有的人對著空氣大聲嗬斥，有的人突然扇了旁邊的人一耳光，還有人走到了秦漪的身邊，文質彬彬的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對於臉上一道疤的男人，秦漪並不敢求助。

場麵有些亂成一團，護士甚至隻是將兩人扶起來了以後，便要去趕緊拉開眼看著在樓梯間互毆的人，有些人三三兩兩的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之中，許久，樓梯間才恢複了往常一般的寧靜。

一扭頭的功夫，秦漪和溜溜都不見了，護士有些累了，沒有計較什麼，回到了休息室。

秦漪看著麵前原以為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現在將自己的輪椅扛上了樓梯而後自己坐了上去滿滿往前推的時候，心中默念了一句：

“有病。”

像是看到了秦漪的嘴型，溜溜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和周圍嘈雜的人群比起來，秦漪突然覺得，溜溜似乎能夠帶給自己一種詭異的安定感，就好像在哪見過的摯友，或者是一直聽從的恩師，總之，不怒自威的眼神之中，讓秦漪看不透的，還有許多。

“跟上。”溜溜淡淡的說了這樣的一句。

秦漪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腳下使然，明明剛剛溜溜將自己拖倒的仇還沒有報，現在卻有些聽從。

跟著溜溜的方向，秦漪這才注意到，原來他的病房，就在自己的對麵。

“進來。”一模一樣的單人布置，病房內同樣沒有旁人，叫秦漪對這個人，有些好奇。

“我知道你沒病。”關上門以後，溜溜先是掃視了一圈周圍，而後才目光如炬的對著秦漪說道。

這一眼，讓秦漪仿佛看到了一個飽經滄桑的男子眉間莊肅的神態，不過晃了晃神，和在李飛辦公室天真的叫著自己姐姐的人，怎麼也聯係不到一起。

“因為，你的藥是我下的。”

溜溜的聲線重新喚回了天真無邪，不過卻讓秦漪有種如墜冰窟的手腳冰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