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長坎肩,黑色寬短打,色調有層次之分,帶了一個帽子。他走路走的很快,三步兩步便到了宜客外街的人民公園。跨過隔路的綠化帶,一身黑的王宇直接朝著樹那邊走,最終,少年在樹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祈願樹上係了很多的紅色祈福的飄帶。給人一種平安溫馨的感覺,像是過年。
家人最重團圓,故人最重重逢。遇見,再遇見。
王宇揉了揉眼睛,企圖緩解疲憊。擺直了腿在尋找一個舒服的坐姿後,便一邊點燃嘴上剛叼著的香煙一邊用手掐亮了手機看時間,從手機屏幕微弱的光亮中可以看見他兩手用的十分的順溜,壁紙也隻是簡單的宜客風景照。簡單的像沒有欲望。
手機屏幕上顯示現在是9點50。
閉了手機,想著時間還算早,王宇就又柔了柔眼睛在椅子上窩了一會兒,不過期間又接了兩個李肖的電話。偶爾的一陣一陣的涼風吹的有點冷。
廣場的燈光是隱的極暗的,城市遠處的喧鬨聲也被放低了下來,莫名有種輕鬆的感覺。就連風也是靜悄悄的吹著,像這樣的夜就是用來減緩人的步伐,留人來看風景的。再急的人在這種風景中也會莫名放慢腳步。這可能就是人生中大家偶爾追求的意義吧。
在隔了幾分鐘後,王宇懶洋洋的擺正身體,借著光看見了一個拖行李的身影。小小的瘦瘦的,估摸著是許蕭,他便起身試探的迎了過去,不過他膽子大,試探的往前走步子卻不露怯。
還是沒走多遠,王宇選擇在離許蕭兩個路燈近微暗的地方停了下來,靠著等她自己走過來再說。
少女身材嬌小卻不柔和,倒是鋒利感十足。
許蕭走路也挺快的,要是不拿著行李箱感覺都帶風了,不過可能也是摘了耳機專心致誌的原因。
也沒走幾步許蕭便看著那邊倚著的人了,有點模糊,因為周邊是比較暗的。
許蕭在心裡後怕的反複衡量著,感覺這身影像。但覺著他不太可能在這,就也帶著試探的往前走。距離越來越近,神經越來越緊張,許蕭的步伐也越來越慢。
王宇顯然看出了她的謹慎,在確定了是她後就率先開了口。
“在這兒”王宇丟了連續不斷的點上的最後一根煙,從路燈旁邊的花池壇上跳了下來。
“嗯?”
許蕭被叫聲吸引。雖然有心裡準備但還是猝不及防的回了句“啊”語氣中有點不確定。
王宇笑了笑轉移話題:“考完了?”
許蕭有點呆:“啊,考完了”回過神來之後又緩緩補充:“考完有一會了,我還在宿舍睡了個覺。”
王宇:“很驚訝嗎?”
話畢,王宇就一臉淡定的往前走了。許蕭卻有點窘迫,腦海中一直翻湧著極其類似的往事。
這句話王宇在以前也問過,是中考的時候。臨近查成績了,從來不主動聯係她的王宇突然發消息問許蕭考的怎麼樣?能上宜客中學嗎?連在不在都沒問的那種。突然的就像他現在的出現一樣。不過好像他們之間總是有很多的突如其來,從小學同學這個關係之後。很微妙。
許蕭和王宇是小學同學,但從小學後就沒太多聯係了。但是因為他們家離的比較近,在寒暑假的時候也會一起出去打球。說陌生不陌生說熟悉不算熟悉。許蕭雖然喜歡了他好多年,但也隻是在長時間不見麵後掐著時間的等見麵,想來這幾年也空洞。
再說從小學以後,許蕭正常上初中高中,正常中考高考。但王宇就沒上學了,直接上了職高。從那時起,他們的聯係便是片段的了。不過在這幾年陸陸續續的見麵中,許蕭對王宇也還是有一些了解的。至少知道他在職中學的是幼師專業也知道他爸媽在後來複婚了。
歎了一口氣。
許蕭腦海中湧現出一切關於王宇的事情她便開玩笑的問:“霸主今天來宜客打架了?這一塊都是五好青年的地盤,治安嚴得很。洗洗睡吧。”
王宇疑惑:“五好?才幾年沒讀書就加了兩好了?在我的認知裡還是三好。”王宇像是感慨又像是玩笑。
許蕭沒做回答心中暗想“管它幾好呢。”
王宇不算乖,會打架甚至更多更多。許蕭也是知道的,所以才這樣打趣他。
王宇故作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的回答道:“今天沒有架可以打,我是來踩點打劫的順便找你玩玩,正是好學生多才方便劫呢。一劫一個準。好學生一般比較老實憨厚。正好又給他們加一好,抗打劫的隨機應變能力好。王宇頓了頓接著補充,對了張澤恩也在,他今天考完了我們一起下來的”
王宇的話玩笑味很重,
許蕭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張澤恩說的,我問他的”
許蕭:“哦,這樣啊”
確實張澤恩和許蕭也是青梅竹馬,在一起玩很久了。雖然兩人也是在小學分開後就不在一個學校了,但兩個人聯係也挺頻繁的。許蕭也真的在手機上聯係張澤恩了,想來不奇怪。
慢慢的走了一會了許蕭才想起來問:“我們去哪?”
王宇:“李哥大排檔”
王宇看起來很熟練的樣子。一邊說一邊往路口快步走。
許蕭:“你不是在樹義上學嗎?怎麼對宜客這麼熟悉啊?樹義在宜客的西邊,而這是宜客東呀?。
王宇沒回答,沉默了一會又接起了兜裡響鈴的電話。應該是被他兄弟叫煩了,所以王宇沒等對方開口便說“接到了,馬上到,掛。”一氣嗬成,說完,又把手機放進了褲兜。
然後突兀的回答說:“朋友多,經常過來玩而已,也不算很熟悉吧,找個路應該不成問題”
“再說了認得兩條路應該不奇怪吧。手機不有導航嗎?。”
許蕭呆呆的:“嗯,不奇怪不奇怪。”
繞過後門大街,穿過幾個曲曲折折的長巷子,狹窄的路就寬裕起來了。可見的入口處擺了兩排桌子,上麵油光可鑒,在大白熾燈的照耀下都會反光。好在進門的中間留出了一條過道。耳邊也很嘈雜,都是些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起,隻是會在分堆的人群中偶爾有幾個可以看的,其他大都歪瓜裂棗。
王宇沒等許蕭多作反應就快步走進了裡麵的包間,許蕭也一直跟在他後麵,見他進去了便加快了步伐又跟上,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剛踏入包間,裡麵襲來的暖氣就緩解了許蕭臉上的涼意。而且裡麵相對於外麵要有秩序的多,包間也有隔層,算好一點了。就這樣她循著王宇的步子走進了其中一個包間,大家都是環著中間那張大桌子坐的。在陌生的麵孔中空了兩三個位置。還沒動筷,菜陸陸續續的上著。許蕭挑了離張澤恩近的坐下,王宇坐在他對麵。才剛來,就有一股熱情的氛圍席卷開來了,大多數人也都放的開,根本不在意陌生人的加入,其中還有幾個女生。不過這是許蕭和他的朋友們第二次見麵了,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們還是比較拘謹的。不過想來這也正常,王宇的朋友中流氓混混居多,而這類人中也大多喜歡排外,他們大多隻認同和他們一樣的人。那時他的朋友比較討厭許蕭這種看著像好學生的人。許蕭也能在她們身上感受到那種走了彎路也想證明她比你走大路強的叛逆。許蕭其實一直看的開,也沒因為她們輟學或者打工瞧不起她們。但兩類人在一起聚的時候,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不是單方麵的。許蕭也有很多的不習慣,她聽不懂她們的一些社會用語和梗。也理解不了她們一些成熟的經曆。許蕭參考周邊同學隻是覺得他們針鋒相對,一邊人想秀自己的學曆才華,而另一邊人想彰顯自己早出社會的老練。像在爭論讀書有沒有用一樣辯的不可開交。好在她們愛開玩笑,飯桌上的玩笑話很多,這也讓許蕭不禁感慨她們的幽默,而不去深究分類不分類的。因為這是分不清的,許蕭看了看王宇。眼中有些思量。看得出來在思考。
李肖倒是認識她的,也比較熟悉,在以前出去打球的時候見過幾麵。許蕭見他也在便衝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簡單的了解了一下後,大家就開始聊聊天吃吃飯。玩了一個小時左右才散場。這些人聊的許蕭有些插不進去隻靜靜的聽著偶爾附和一兩句,吃倒是真的吃飽了。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許蕭其實也擔心,她擔心王宇和自己分類,擔心他會偏執和不理解。許蕭也看得出來王宇很犟,他時刻想要證明自己不同於她所看到的混混。可她又何嘗不想直接告訴他:“你已經如同星星般閃耀了,我這個仰望天空的人隻看得見你的明亮,而你卻隻看得見你周邊天空的黑暗。”
兩人偶然對視,眼睛裡一會傳遞了解一會兒傳遞誤解。這種感覺讓人覺得有時好近有時又好遠。
“喝飲料嗎?今天李肖請客,彆和他客氣。想喝什麼我帶你去拿”王宇湊近和許蕭小聲的說。他言語間偶爾發笑,許蕭耳邊癢癢的也嘿嘿嘿的笑,隨即便被他的壞主意打動。然後屁顛屁顛的跟著王宇去拿東西了。
末了,出了大排檔,許蕭和張澤恩一起去找店住,王宇就和李肖他們一起走了。
夜的光隱的極暗,許蕭像以前一樣走著,心想可能這個城鎮也在醞釀明天的生機。時隔好久,今天第一次見王宇,許蕭還是忍不住的發笑著。近乎癡狂的笑聲是開心泛濫在軀體上,像是要吞沒人的。許蕭深知這樣大喜大悲是不好的,可她的人生隻能這樣。
“笑啥?瘋了?”張澤恩不解。
許蕭:……
李肖們是點了酒的,好幾斤的楊梅酒。是果酒,又好喝又醉人。不過在場沒人喝醉,大家酒量也都好。因為除許蕭之外的其他人都算那種煙酒不離身的。但許蕭在學校也抽煙,放大假了會和朋友一起出去喝酒。看似平靜的她,身上也有一種乖戾的叛逆感。有時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點像王宇,又不覺地共鳴這個《殺手不太冷》中的一句話。後來又以自己作比來想王宇。有些人看著很壞,但他有好的一麵。不應該是絕對的暗麵和亮色。
一路上張澤恩給許蕭分擔了行李,許蕭有空手從兜裡掏出南京來點上。她的眼睛被濕漉漉的夜晚打濕了,斑斕的燈光在眼裡變得奇形怪狀。像是對世界繁華的向往,又像是對自己渺小的感慨。
隨著香煙的沉靜作用,許蕭從剛剛的熱鬨中緩過來了,就連吹在身上的風都是涼涼的。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變得無比渴望離開這所學校。也許是第一次和同學吵架到後來的無數次,也許是一直一個人到想王宇想到哭起來。也許是雙標,是不明原因的排擠。總之她討厭死那些人的懦弱無能和膽小如鼠,討厭她們無時無刻不在讓真誠和謊言碰撞。
現在就是她無比渴望到來的結束,她就站在自己人生的新的開始,但這些也沒讓事情有什麼改變,她甚至連笑都沒笑,一如既往的沉寂。隻是就這麼走一步看一步,被動的麵對這個不怎麼美好的生活。
因為前輩說生活好像就是兩麵的,熱鬨時一麵,冷清時又是一麵。
前方會有什麼?許蕭伸手抓著了一片啞在黑暗裡的光亮希望得到答案。
夜
一片迷茫,四周如突然起了霧。耳邊很吵,是轟隆隆的列車行過的聲音,還有刺眼的強光突然襲來。許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王宇也像不會動一樣,隻機械的說“你走吧。我要留在這。”許蕭覺得恐懼。瞳孔放的大大的。
5點?完蛋了,錯過時間了。跑,一直奔跑,從山上跌跌撞撞的跑下來。手腕處發疼。周圍全是陌生的麵孔。他們穿著難看的衣服,像……像是壽衣……臉上全是疲憊,額頭上冒著的痘掛著血絲。整個麵孔卻十分清晰。眼前的畫麵如同一桶混色顏料打翻在了白畫布上,隻偶爾可以看見被染色的部分。看不見的遠處和邊角如同白色未被渲染一樣本來就不存在,自然怎麼樣也望不穿。該死。我想哭了。“你好請問一下,這列車從哪裡上。”許蕭拉著死態的人詢問,他們好像不會說話一樣。腦中回蕩著王宇生氣的話語,她卻顧不及去找他。因為在夢裡她一直急著上那趟錯過了的車。
5:25又早醒了。許蕭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卻睡意全無,眼皮明明很沉重,可人卻清醒的如明鏡一般清晰。
“起來。”許蕭給張澤恩打了好幾個電話。
“五點半?”
“對,出去擼串,再買一包煙,幾瓶酒。聊聊天。我睡不著覺。”
小酒店的樓梯破舊狹窄,許蕭先下來了找了個夜營燒烤攤。
“老板,烤四十串燒烤。”老板眼中全是疲憊,但這條街繁華,這麼晚了還是有人來吃東西,所以還是一直忙碌著。
耳邊人語聲多了起來,剛剛噩夢的驚悚又減去了三分。偶爾刮風,浮起許蕭的頭發,臉涼涼的。
十五分鐘左右了,張澤恩卻還是不見下來。許蕭一邊吃東西一邊又打了好幾個電話。但都沒響應。五分鐘左右,張澤恩才從破樓梯那邊走了過來。他一邊坐下來一邊準備開酒。
“喝點?”
“睡不著,那就整點”
“人生不如意啊”許蕭和張澤恩碰了一杯,語氣中全是玩笑。
張澤恩嘿嘿的笑:“還不如意?高考都過去了。第一次聽見考完高考的人還這麼低落”
“就是覺得差點意思。中等偏上的感覺有點意難平”許蕭也哈哈哈的笑。
“你知道你為什麼喜歡王宇不?”張澤恩突然認真。
許蕭來了興趣,笑著問:“為什麼”
“你就喜歡逆風翻盤的感覺。因為你和王宇打的都是逆風局。你贏和他贏沒差。你瞧不起一手好牌打爛的人。你使命感太強,總想證明什麼,證明自己的人生精彩,證明自己真的愛,證明自己不是彆人看到的那個樣子…”張澤恩給許蕭拿串“你倆一個倔脾氣,像牛和驢子一樣。”
許蕭還是笑,心中卻多了一些輕鬆。“大局已定,變的還在變,不變的還不變。”
“你太信他了,所以才一直愛。我作為中間人,有時篤定了你們兩個肯定會在一起的,有時又動搖覺得你們兩個不可能在一起。”
“你這不廢話嘛?”許蕭笑了笑。
“你喜歡了他這麼多年,你覺得他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張澤恩問。
許蕭笑笑:“初中覺得是混混,長的帥的混混。現在更多的是覺得溫良恭謙,穩中帶狠。”
“溫良恭謙,穩中帶狠?”張澤恩笑,“確實,形容透了。”
“不想聊他。談談彆的吧”
街道襲起的風從斜坡下往上吹,地上吹起來的是塑料袋,兩邊吹響的是樹葉。本該靜謐的地方卻因為人聲少了些幽清。淩晨早起擺地攤的老人推著水果攤往上走,街道上還殘留著昨天的垃圾。前一秒還清醒的不得了的許蕭,下一秒就覺得有些乏了。聽見了更多的嘈雜聲才有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