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三天前,在醫生辦公室,原本應該離開的時顏出現在了這裡。“醫生,她現在情況算是穩定了嗎?”時顏緊緊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暫時是沒有問題的。不過還是那句話,要多注意保養,不要見風不要受涼,儘量避免刺激性的東西。”
醫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筆插進了胸口的衣兜裡。“而且其實她也算是我們這的熟人了,這話說了這麼多次,她也沒怎麼聽過,所以現在她相當於依靠藥物治療縫縫補補,自己的痊愈能力已經不能滿足了。”
一字一句,沉沉叩在了時顏心上。
那一天深夜裡,時顏其實同樣接到了電話。在聽到沈梔羽昏迷的那一刻,正要邁出高鐵站的她毫不猶豫轉身折返。在大腦終於從空白中清醒過來時,她已經身處在了檢票口,而行李卻不在手邊。
青行玉的電話緊隨而來,“時顏,怎麼了?有什麼事忘記了嗎?”“阿沈那邊,我要去看看她。先麻煩你幫我照看東西了。”“沒關係,你要小心。”青行玉回應道。
那一天的雨很大,大到從時顏的發梢淋進了她的心裡,又從眼角邊滑落。她站在樓道裡,看著病房裡仿佛沒了生氣的沈梔羽,指尖生生在掌心裡剜出了血。而看著江淮謙照看在她左右,想要逃離的念頭溢滿了她的腦海,卻又生生被一線執念拉住了腳步。
“我是沈梔羽的朋友,也是互相信任互相扶持的夥伴。”江淮謙看著眼前強耐忐忑的時顏,不由得深深吸氣,壓下心中突生的怨懟。“我不知道你們發生過什麼,也知道貿然議論的不妥,但是作為這些年看著她步步艱難,幾乎是在掙紮著活下去的同伴,我希望你不要太過苛責她。
更何況你是她提及名字就會帶上笑意的人,是每次開心都會想到的人,是她心裡的光。你在她心裡擁有的地位是我羨慕而不可及的。”略有停頓,江淮謙的目光突然淩厲。“所以你到底說了什麼,那麼在意你的人,你做了什麼?”
“因為阿沈,從來不會不告而彆。也因為阿沈從來不會無端失約。但是那隻是阿沈。十年一晃而過,我不知道沈梔羽會怎麼做,也不知道當初的時顏對於沈梔羽而言究竟算什麼。”時顏垂下眼眸。
那一天,沈梔羽問她,還生不生氣。在那一刻她突然害怕在那之後沈梔羽會怎麼說。是僅僅因為不想她介意未能赴約,還是隻是告訴她一聲對不起。時顏從來不是有勇氣的人,哪怕是對沈梔羽的喜歡,也是在那些彼此陪伴,互相牽掛的時光裡一點點確定,一點點收集在心底。
她的阿沈害怕失去,可她何嘗不是呢?從希望她一直陪伴自己,到想要把她一直護在身邊留在眼前。她知道自己的膽怯,知道自己的自私,也因此她甚至沒能給阿沈一個真正解釋的機會,還反而害了她。
曾經有人說,沈梔羽的言辭刻薄戳人。而更熟悉她們兩個人的朋友會說,沈梔羽越來越像時顏。也因此,那一天的她為了自己,出言傷人。最熟悉沈梔羽心傷的人親手撕開了這道長久不曾痊愈的傷痕。
“時顏,你低估了她,也不夠信任她。”江淮謙回過頭看向沈梔羽的病房。“就憑這些年她能活下來都是為了你,你就不應該這樣想她。我曾經問過她,怎麼樣才算愛一個人。她說如果承擔不了與另一個人的未來,那就不要許諾,不要幻想,空頭支票比廢紙還輕賤。
她愛你,所以哪怕是空頭支票,她都能實現給你看。”言及於此,往事浮上心頭,那份隨之而來的酸澀令江淮謙不得不閉上了雙眼。“至少,所有人都覺得她沒救了的時候,她打了所有人的臉。”
“彆告訴她我回來過。”時顏的聲音如羽毛一般輕輕落在身後,江淮謙倚靠在欄杆上,靜靜注視著仿佛沒有儘頭的走道。“時顏,至少對我而言,寬宥是有儘頭的。”遠處的腳步聲微微停頓,隨後漸漸遠去。
三天時間,是江淮謙的心事滿懷,是沈梔羽的渾渾噩噩,是時顏的以淚洗麵。當時顏的“離開”被告知沈梔羽,江淮謙一瞬不瞬的緊盯著她的雙眼。“沒關係,不要這麼緊張。”沈梔羽吃力的從嘶啞的喉嚨裡發出了聲音。“我要休息一段時間,就這樣吧。”“不需要去再調整調整了麼?”江淮謙小心發問。“或許……不用了。人會有戒斷反應很正常,很正常的……”
低語的聲音慢慢被淚水浸沒,隨後漸漸消失。而潛藏於淚水中的壓抑,卻悄然覆上了兩人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