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一次在黑夜裡化作了帷幕,掩蓋了所有。沈梔羽獨自行走在孤燈下的長街上,雨滴落在她的發間,滑過臉龐,沉沉的砸向地麵。那道筆挺的身影逐漸躬了下去,浸在泥水中。而她的身邊,行人匆匆來去。偌大的城市裡,唯有這一地狼藉願意接納她的無措,唯有雨夜,靜靜旁觀她的哀慟。
指尖隔著窗戶,輕輕觸摸雨夜的冰涼。時顏的眼眸倒映在燈光點綴的車窗上,水汽氤氳,不知是因為眼底那刺目的紅,還是因為窗外的點點晶瑩。一旁的青行玉輕輕替她蓋好滑落的外套,歎了氣。她在約定好的時間上樓找人,卻看見時顏獨自站在門外,手輕輕搭在門扉上,卻毫無動作。
“明明你就不舍得。為什麼還是這麼做。”青行玉不解。“青青,我查了能夠查到的訊息。”時顏帶著一絲嘶啞開口。“人們說她嬌貴多事,說她冷漠,說她恃才傲物,甚至還說她如今的一切來自於勾心鬥角。
可是今天我見了她,我不知道到底這些年她過得好不好。這麼多年她變成了什麼樣,當年說過的話,答應過的事,她還在不在意。她明明那麼認真的問,‘在一起好不好’,可是最先離開的也是她。明明曾經最不會質疑的就是她,可是我今天真的好害怕她真的隻是來告彆……”
“你真的要問嗎?”青行玉撐著腦袋,看時顏帶著些許探究的回眸。“你們兩個小彆扭,我是真的急。我隻能告訴你當年她離開是因為真的身不由己,至於為什麼她會背上這些議論,我也不清楚,畢竟這些年我問起來,她也隻告訴我說,凡事皆有代價。”
青行玉斟酌著詞句,儘量把當年沈梔羽的情況比較委婉的轉達。但是儘管她真的努力了,可那般殘忍的過往,即便是她自己用旁觀者角度闡述,也不經眼圈發紅。而時顏緊緊盯著青行玉的雙眼,靜靜聽完所有。
突然之間,一陣刺痛在她心口彌漫開來,她彎下了腰,捂住了自己的臉。可是眼淚依舊不依不饒的從指縫裡掙紮出來,帶著滾燙的溫度滑過她的皮膚,一直灼痛到心底。
不知過了多久,沈梔羽從漫無邊際的黑暗中醒來。她努力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一旁腳步聲響起,江淮謙的臉出現在了眼前。“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要這條命了?跑去外麵淋雨,還不聯係人。要不是有人好心送你去醫院,還給我打了電話,你是不是就真打算把自己交代在這?”他痛心疾首的斥責起來。
三天前深夜,他突然接到沈梔羽的電話,可傳來的聲音卻分外陌生。“您好,是江淮謙嗎?機主是在路邊暈倒了,現在已經在去醫院的路上,您方便來照看嗎?”
江淮謙不記得當時雨有多大,也不記得究竟當時有多麼慌亂。問清了地址後匆忙趕去,剛幫忙處理完一係列手續後就被醫生好一頓叮囑。“病人是淋了很久的雨,高燒昏迷。而且現在還引發了肺炎和呼吸道感染。要注意儘量避免受涼,她的身體狀況很差。”連連應聲後,他踏入了病房。人前從容大方的沈梔羽此時此刻蜷縮在被子裡,緊緊蹙起的眉間被汗水浸透。
他都還記得,她出發前向他提起她期待已久的見麵時有多麼歡喜,雙眸中的光亮仿佛星河流淌。他無法想象她受到了什麼打擊,也不願意去想。他依然記得上一次她從心理谘詢室走出來時,那毫無血色的神情。
心理乾預對她早就不起作用了,每一次她隻不過是在崩潰的邊緣努力為自己尋求一份可以讓她躲躲藏藏的僻靜之地。在這之前她還有一份牽掛能讓她一次次堅持,江淮謙不知道在這之後,他們要如何努力才能讓她繼續好好生活。
而病床上,挨了批評的人閉上了嘴,隻是用一雙無神的眼睛慢慢掃過房間。許久後,她吃力的抬起手,拽住了江淮謙的手腕。隨後在他的掌心裡一點點挪動指尖。“她走了嗎?”似是仍然懷有期待,她看著江淮謙,用力拽著他的袖口。“走了,已經三天了,而且今天還是個工作日。”一瞬間似乎所有力氣都被耗儘,那隻手終於鬆開,沉沉砸在了床邊的欄杆上,手臂深深磕出一道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