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皇宮武英殿內。
兩具屍體躺在大殿內,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殿內隻有趙秦、趙公公、安樂三人。
趙公公偷偷捂住口鼻,害怕被聖上發現。
趙秦先是上前看了看趙鄭的屍體。
屍體被藏在山洞內,雖隱蔽,卻還是會有飛禽走獸尋著味兒來。
趙鄭的臉已被啃得麵目全非,整具身體全都腐爛。
趙秦發瘋似地摸著趙鄭的全身,試圖找些證據來證明他就是趙鄭。
趙秦摸到屍體的腰間時,停頓了一下。
他的眼睛睜大,顫抖地拿出腰間的物件。
他仔細的端詳著手中的韘形佩,那韘形佩兩麵皆刻流雲紋,兩側均有鏤空附飾,青綠之色,耀眼至極。
趙秦有些癲狂地說道:“是他,就是他!父皇生前將自己最喜愛的玉佩偷偷給了他,我一輩子也忘不掉!”
“哈哈哈哈哈!趙鄭,你終於死了哈哈哈哈哈!”
“這天下,誰也無法從我手中奪去!”
趙秦仰天大笑,雙手舉起,他歪歪扭扭地走上台階之上,轉而吩咐趙公公:“趙德!把我最愛的弟弟扔到亂葬崗喂野狗!”
“他永遠都不會進入皇陵!哈哈哈哈哈!”
趙秦此刻像瘋狗一般,這一刻他心中無比痛快。
一旁的安樂麵無表情,仿佛自己什麼也看不到一樣。
趙秦待屍體送出去後,他忽然泄氣了般,癱軟在地。
“安樂!你姐姐呢?”
趙秦如三歲孩童向著安樂撒潑。
安樂立馬單膝跪地,回道:“陛下,她就在您眼前。”
趙秦這才驚慌地奔向安寧的屍體旁。
他小心地摸了摸安寧的臉龐。
“寧兒,你不是最愛乾淨了嗎?臉上怎麼都是泥啊。”
趙秦將安寧臉上的臟汙抹掉。
他的淚水滴在了安寧閉上的眼睛上。
“寧兒,你不是答應我了,等殺死趙鄭後就做我的皇後嗎?”
“你怎麼騙我?”
“你怎麼敢騙我!”
趙秦越說越激動。
他癡情地親了親安寧的筆尖,“現在連你也不在我身邊了,除了你弟弟,我誰也沒有了。”
“安寧,你醒醒好不好,醒來做我的皇後如何?”
趙秦拚命想晃醒安寧,可她再也醒不過來了。
“安樂!”
“奴在。”
“那棵銀杏樹何時送至京城?”
“還需些時日。”
“再多派些人去,明日一早我就要見到那棵銀杏樹栽在我的寢宮外!”
“是。”
說完,安樂迅速閃身出去。
趙秦命宮女在大殿內擺上浴桶衣物,他親自為安寧淨身並穿上自己為她準備的龍袍吉服與十二龍九鳳冠。
趙秦為她仔細清洗身體,在宮女的幫助下塗上胭脂。
天色黃昏,趙秦為其戴上十二龍九鳳冠,一同坐上轎攆去了坤寧宮。
趙秦隻讓宮人在殿內留下一盞燈。
他將安寧抱上軟榻,自己則坐在榻前與她傾訴所有。
“寧兒,你曾說過,替我殺了趙鄭後,就做我的皇後。”
“以前,你言出必行,我從來都相信你,可你現在怎食言了呢?”
趙秦為她掖好被角,低頭吻上她的額頭。
“那年我第一次逃出宮去,就見了你同你弟弟渾身臟兮兮地跪在地上乞討。”
“我心軟將你們帶回宮內,為你們取名安寧安樂,教你們去拜師學藝。”
“你說要與我生死相隨,自趙鄭出生後我再也沒有感受過這般赤誠的心了。”
“你助我奪下帝位,我允諾你皇後之位,我們約定好了等除掉趙鄭就不再讓你為我出生入死。”
“可你為了替我穩固皇位,不再讓我被折磨得如瘋子般,死在了父皇留下的暗衛手下。”
趙秦聲聲泣血。
他們相擁一夜,天大亮。
銀杏樹被運至未央宮外,安樂抱著身著龍袍吉服的安寧,他已知道姐姐做了皇後,這也是姐姐生前的心願。
趙秦遠遠地看著安寧被安樂埋在樹下,他喃喃道:“安寧,往後我會坐穩皇位。”
偌大的皇宮,多了一棵銀杏樹,也多了一縷癡情魂。
*
熙菱。
“京城傳來趙秦從廬陵郡附近挖來一棵銀杏樹種在未央宮內。”
崔玉書扶著冼初朔在彆院內走路。
“銀杏樹?”
冼初朔停下問道。
“嗯。”
“可還有什麼消息?”
“他的護衛安寧死了,就是殺死周氏庶子的女刺客,趙秦為她穿上龍袍帶上十二龍九鳳冠,前幾日埋在了那棵銀杏之下。”
“消息為何傳得這麼慢?”
“趙秦沒有隱瞞,這不是秘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像個瘋子一樣。”
崔玉書看著他說道:“他一直都是。”
冼初朔撥開崔玉書扶著他的手,自己嘗試著走動。
“安寧帶走了族人的屍體,可她竟然死了。”
崔玉書凝眉說道:“安寧應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將族人的屍首藏了起來,待趙秦找到後親自查驗。”
冼初朔盯著地麵,一字一句地說道:“皇兄估計見過族人的屍首了,他的身上有我父皇給我的韘形佩,皇兄一定是信了。”
“他既然敢讓世人直到他的瘋癲行為,正說明他已沒有後顧之憂了,他已經是真正的皇帝了。”
冼初朔握緊拳頭:“他不像一個明君。”
崔玉書神色微動,他道:“這幾日我觀察了胡生的行為。”
冼初朔腳步停頓,“可有異樣?”
“他整日除了與各地商人來往,就是在商館中盯著那些書生讀書,根本不像宮中出來的。”
冼初朔說道:“明日,你可去商館與他見上一麵。”
“好。”
......
深夜。
林望舒的小院的圍牆外有些動靜。
碧雲早已在小屋睡去。
一顆石頭砸向林望舒的窗戶上,隨之而來的是幾聲嘶啞難聽的貓叫。
林望舒被驚醒,她叫了幾聲碧雲都沒回應。
林望舒懷中抱著木偶,披上外套,輕輕地打開房門,去尋找聲音的地方。
“噗呲噗呲——”
“望舒——”
林望舒縮著頭看向牆頭,赫然看見三張熟悉的臉。
竟是薑瑜、王婉寧、孫辰安三人!
林望舒抱著木偶,驚訝地問他們做什麼。
三人艱難地趴在牆頭,勉強露出三顆小腦袋。
他們都想開口說話,卻又無從說起。
王婉寧示意他們閉嘴,自己來說。
林望舒想讓他們下來說話,太危險了,王婉寧卻搖搖頭,直接說道:“我們已經好幾日見不到玉鶴了,張伯母說她不會再出來了,要準備待字閨中,來年就出嫁了。”
林望舒不敢相信,她忙問:“是玉鶴姐姐親口說的嗎?”
王婉寧回道:“是張伯母轉告我們的,我們用了很多方法也沒見到玉鶴,你在家中沒有出門,所以一直都不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
王婉寧還未開口,便被孫晨安搶了話:“自從禮會回來之後,我們就在沒見過玉鶴了。”
林望舒麵色凝重,她懷疑可能是因為見了陸今淮的緣故。
薑瑜卻說:“我不信玉鶴姐會因為一個男人就不見我們。”
孫辰安搭腔道:“對啊,以前玉鶴從不會這樣。”
王婉寧說:“可能是伯父伯母知道他們見過麵了,就讓玉鶴不許出門。”
林望舒卻搖搖頭:“我還是不太相信玉鶴姐姐會性情大變,她一定有話沒來得及告訴我們。”
林望舒抬頭看向牆頭三人說道:“明日我會向父親請求放我出去,我獨自拜訪張伯母。”
三人聽後連連點頭,王婉寧說道:“對對對,我們三人都無法見到玉鶴,隻剩你一人可以試試。”
林望舒答應下來,隨後她讓三人趕快回去,夜已深。
三人得到林望舒的意願後,趕快與她告彆,一同回去了。
林望舒抱著木偶,抬頭看向夜空的月亮,說道:“希望玉鶴姐姐這個意思。”
林望舒在院中站了一會兒便回房入睡了。
一切回歸往常,無人發現薑瑜他們三人來過林望舒的小院。
第二日。
林望舒得了林父的應允備了馬車,站在府外等著馬車牽來。
崔玉書在這時也出府,二人於府外相遇。
見過禮後,崔玉書禮貌問道:“林小姐今日去何處?”
林望舒回道:“張家。”
崔玉書麵上溫潤如玉,眼中飽含笑意:“林小姐玩樂儘興。”
林望舒輕挑眉梢,莞爾一笑:“崔公子可是去外頭賞玩?”
崔玉書回道:“閒來無事,隨意逛逛,待族弟身好我可為他帶路。”
林望舒微微點頭也不再言語。
這是車馬備好,林望舒與崔玉書告辭,便各走一方。
崔玉書來到商館,他打量著四周,卻不見一人。
這時白展月牽著白馬走來,小小的身板在通體雪白的高大白馬旁邊,倒顯得滑稽。
崔玉書主動向前說話,他先是報上姓名:“這位小兄弟,你可知胡生是在這裡住下嗎?”
白展月從未見過這樣典則俊雅之人,他愣愣地回道:“你說胡叔啊,他不在,你可有事?”
崔玉書恭敬地說道:“我與胡生曾有過幾麵之緣,得知他來到熙菱,特來拜訪。”
白展月大手一揮:“胡叔出去有一段時日了,你若不急可與我進來等他半個時辰。”
崔玉書輕輕點頭,回道:“自是不急。”
白展月帶著崔玉書進入商館,“我叫白展月,敢問公子叫什麼名字?”
崔玉書嗓音清亮,他回道:“崔玉書。”
白展月正走著忽然回過身來問道:“不會是清河崔氏?”
崔玉書笑道:“沾些關係,遠些。”
白展月了然,“哦”了一聲。
白展月將白馬栓在門外,引著崔玉書進入屋中。
“崔公子先歇歇,我們這裡沒什麼好東西招待的,莫見怪啊。”
崔玉書並未露出任何不滿的表情,白展月心中倒有些稀奇。
為他斟了茶後,白展月就悄悄地看著他。
之間崔玉書毫不猶豫地接過粗茶來一飲而儘,並未有嫌棄之意。
倒是白展月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崔玉書放下杯盞,看到白展月表情不對,他關切問道:“怎麼啦,小兄弟?”
“哦,沒、沒什麼,我先去忙了,崔公子再等會兒。”
白展月並未走遠,他一直躲在隱蔽之處,悄悄觀察著這崔玉書。
半個時辰後,白展月累得坐在地上,他身上已被蚊蟲叮咬得痛苦,還未等到胡叔回來。
心道這世家子弟與旁人真是不同,隻坐著生生等待半個時辰也不顯焦躁,隻偶爾喝口茶。
就在白展月想放棄離開時,胡叔帶著賀梁、杜景元回來。
胡叔見屋子裡有人坐著,他問二人是誰,都道不知。
崔玉書看到胡叔,起身想打聲招呼,卻見他神色緊張,想離開。
崔玉書主動追上去,躲在角落處的白展月卻發出聲響。
所幸胡叔與崔玉書並未發現,賀梁與杜景元卻看到了白展月的衣角。
賀梁走到白展月麵前,想問他躲在這做什麼。
白展月立馬捂住賀梁的嘴,悄聲說道:“賀師兄小聲點,我在這裡是想看那崔公子來找胡叔做什麼的。”
賀梁立馬領會,他也與白展月躲在後麵。
這邊崔玉書正與胡叔拉扯。
胡叔眼睛飄忽,避著臉說道:“我與你素不相識,還請公子離開吧。”
崔玉書恭恭敬敬地行下一禮,他道:“我有一趙姓友人,與我說過您,不知您能否賞光與我一談?”
胡叔還在推辭,他聽到崔玉書說的話瞬間愣住,嘴唇顫抖道:“趙、趙姓友人?”
崔玉書笑道:“正是。”
胡叔讓杜景元避讓,他作出請的手勢,將崔玉書帶進房中,關緊房門。
杜景元眼神晦暗,看向緊閉的房門,久久不動。
“景元兄,這裡。”
白展月伸出腦袋朝杜景元喊道。
杜景元來到二人身旁問道:“你們為何躲在這裡?”
白展月不好意思地撓頭:“我們就想看看他們會說什麼嘛。”
杜景元臉色陰沉道:“不許做這種聽人牆角的事,趕緊離開!”
二人聽後垂頭喪氣地跟著杜景元離開。
杜景元向外走著,身後的白展月與賀梁還在你一嘴我一嘴地說著。
“賀師兄,這崔玉書來找胡叔乾什麼?”
“我哪知道,我就聽著什麼趙姓友人,然後胡叔就客客氣氣地帶著崔玉書進去了。”
“什麼趙姓友人?”
賀梁轉轉腦袋說道:“他們都認識同一個趙姓,那崔玉書還是世家子弟,胡叔又是常年經商......不會......”
白展月恍然大悟,他驚訝道:“不會是皇室中人吧!”
賀梁一聽,伸出手指不停地抖著,“你猜的沒錯,一定與皇室有關。”
前麵的杜景元聽了在袖中握緊拳頭。
白展月搖頭晃腦道:“胡叔怎麼這麼厲害,竟然認識皇室之人。”
賀梁立馬豎起拇指,讚揚胡叔:“那是自然,我們胡叔可是無所不能。”
“唉,我們何德何能被胡叔幫助,都怪我們出生極差,若是生在世家,想必有無數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