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都隨意入了座,一張桌子坐了八人仍是寬裕。
林望舒進來時看到三人的麵容,便知道誰是陸今淮了。
她與張玉鶴坐在一起,林望舒在桌下拉著張玉鶴的手,告訴她誰是陸今淮。
張玉鶴看著三人正迷茫著,林望舒告訴了她,她先是看向林望舒有些驚訝,嘴巴無聲地問:你怎麼知道?
林望舒笑著搖搖頭,沒有解釋。
桌上幾人都不說話,與外麵吵鬨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
久久無人開口,薑瑜有些坐不住,他咳嗽了一聲,正想緩和一下氣氛。這時來了一夥兒鬨哄哄的家夥。
其中有人說道,”我們來晚了些,竟都坐得滿滿當當,幸虧還有一張空下的桌子,不然我們今日便沒法吃了!”
“誰讓小師弟玩心重,我們都陪他去了,哪想起來要吃飯啊。”
“哎哎哎,怎麼怪上我了呢?這裡不是挺好的嘛,寬敞著呢。”
白展月一邊說著一邊剌開腿坐下。
“就是就是,有個屏風立著,瞧著還怪有雅興,今個兒也是吃上一頓盛宴了。”
有人滿足地喟歎。
賀師兄剛想在白展月旁邊坐下,白展月便用腳壓住凳子,雙手環臂,瞪著賀師兄,“邊兒去,這是景元兄的位置!”
賀師兄嘁了一聲,又道,“我還不稀罕呢!”
白展月將杜景元拉過來坐下。
待眾人都坐好了,白展月這才抬頭看到對麵那一桌。
巧的是,對麵幾人也都看向他們,隻是氛圍有些怪怪的。
白展月不畏生,他瞧見了那日馬場上見過的幾人,那第一個為她鼓掌的女子也在。
白展月站起身,咧著嘴朝他們揮了揮手,“哎——又見麵啦!”
對麵桌上的眾人都未作答,張玉鶴隻笑了笑,薑瑜卻回應白展月:“你就是那日賽馬贏了千裡駒的嗎?”
“是的!我叫白展月,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白展月大聲告訴他,並不顧其他人在場直接問他們幾個人的名字。
林望舒看著他有些太過活潑,拿起手帕捂著嘴巴笑了笑。
白展月這才發覺自己過於冒失,悻悻地坐下去傻笑著撓撓頭。
一旁的杜景元看向那桌,隻一眼,他便看到了那日馬場上印象深刻的女子。
那女子生得嬌氣卻不俗氣,唇紅齒白,濃密的長睫在眨眼時忽閃忽閃,隻是眉間帶些愁緒。
他收住心情,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我叫薑瑜,以後有機會向你請教馬術!”薑瑜向白展月喊道。
白展月見他應了自己,很高興。
他向薑瑜搗蒜似地點頭,答應下次與他騎馬。
白展月那一桌依舊亂糟糟的,相比這邊一桌安靜地可怕。
薑瑜笑嗬嗬地轉過身去,見眾人又都看向他,他呆呆地說道,“大家,都看著我乾嘛?”
王婉寧拍了拍薑瑜的腦袋,“你可真是在哪都聊得起來。”
桌上眾人都笑了笑。
氣氛也緩和了些。
因著張玉鶴知道誰是自己的未來夫婿,她不自覺地就看向陸今淮。
陸今淮發現有人一直看他,他便客氣問道,“不知姑娘是否與陸某見過,為何總盯著陸某看?”
張玉鶴被他突如其來的盤問有些不知所措,眼神慌亂地看向林望舒求助。
林望舒知道張玉鶴此刻是害羞,於是她暗暗呼吸一口氣,開嗓說道,“玉鶴姐姐隻是認不得你,所以多看了你幾眼。”
陸今淮一聽這名字,便知道她就是張玉鶴,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
他心下了然,嘴上說道,“張小姐實在抱歉,是陸某唐突了。”
這番對話讓薑瑜三人恍然大悟,他們互相交換眼神,一臉的八卦。
“不、不唐突,是我讓公子感到不適了。”
張玉鶴說這話時,眼神躲避陸今淮。
陸今淮輕笑一聲,“到沒這般嚴重。”
張玉鶴此刻臉頰染上紅暈,不知該說些什麼。
薑瑜這三人哪曾見過這場麵,他們的嘴巴就差咧到耳後根去了。
陸今淮又開口道,“在下陸今淮,今日有幸與各位同坐,是陸某的福氣。”
薑瑜一聽,隨即擺了擺手,也開使介紹了起來,“哎呀,不用這般文鄒鄒的,我們書讀的少,隻會說我叫薑瑜,他叫孫辰安,這是王婉寧,另一位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陸今淮聲音溫和:“自是知道,張玉鶴小姐。”
幾人都笑了起來。
薑瑜看向林望舒,想替她介紹,卻又不好意思,他的嘴巴張了又張,依然未說出口。
林望舒看到薑瑜並不知如何介紹她,她便和聲細語道,“小女林望舒,家父林遠正。”
“竟是林太守之女,久仰太守大名,今日一見,其女也教導不凡。”
“陸公子過譽了。”林望舒謙虛回應。
薑瑜見對麵坐著的兩人遲遲未說話,便主動問道:“二位為何以前從未在熙菱見過?”
“在下冼初朔,與哥哥崔玉書自南方而來,暫居熙菱。”
冼初朔開了口,崔玉書便不用多說。
薑瑜看了看二人,總有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冼初朔男生女相,美得雌雄莫辨,薑瑜打小就聽多了旁人說他長得像女娃娃,今日見了冼初朔才覺得自己也不過如此。
他以前沒見過比他還像女娃娃的人,這冼初朔長的模樣與望舒不分伯仲。
午時已到,小廝們魚貫而入,轉眼就將菜肴上好。
這時太陽恰好照到了艙內,光灑在冼初朔的側臉,白得發光。
大家都埋頭吃著飯,林望舒被反光晃到,她抬眸,映入眼簾的便是冼初朔眉尾的那顆紅痣。
林望舒心中覺得這顆紅痣長得甚好,在冼初朔這張臉上毫不誇張,她多看了會兒,冼初朔察覺視線,抬頭與她對視。
林望舒忽然愣住,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冼初朔對著她粲然一笑,又低著頭去夾菜。
林望舒眨了眨眼睛,繼續若無其事地吃著。
未正,船上的人陸陸續續下去。
大家聚集在月華台下。
月華台並不高,隻十數個台階。
距離禮會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
崔玉書推著冼初朔儘量避開人多的地方,哪知迎麵撞上了白展月等人正圍著胡叔嘰嘰喳喳地不知說些什麼。
崔玉書直接與胡叔來了一個對視。
二人都有些僵住了。
崔玉書轉移視線欲推著冼初朔走,白展月在身後“咦”了一聲。
胡叔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問白展月:“展月,你認得他們?”
白展月搖搖頭:“不認識,不過方才吃飯時他們與我們鄰桌。”
胡叔心中依然存疑,那兩人實在是有些眼熟,可就是認不出。
胡叔做手勢讓他們去隨意看看,不要再纏著他了,他還需找林太守商談貿易之事。
白展月等人聽話地離開。
胡叔在人海中伸著頭尋找林太守,林太守也正巧往這邊走來。
胡叔熱切地上前問好,發現林太守旁邊跟著那二人。
林遠正隨即為兩方介紹了起來。
“這是駱商首領,胡生。”
林遠正話落,冼初朔的手便握緊了些,但麵上仍是不顯。
崔玉書則淡定地向胡叔頷首。
林遠正指了指站著的崔玉書對胡叔說道,“這位是崔玉書,去南方帶著族弟去往京城,路過熙菱留下一段時日。”
胡叔一聽,身上冒起了冷汗,他雙手發抖,嘴唇微顫:“是這樣啊。”
林遠正與胡叔聊起了熙菱的經濟產業,希望他們商隊這次去往西域可多帶些稀奇物件到熙菱來,好進一步發展熙菱。
胡叔此時已無心與林遠正說話,他此時異常害怕,擔心崔玉書認出了自己。
而一旁的崔玉書與冼初朔確實認出了胡生,但他們不清楚胡生是否知道二人的身份。
崔玉書不擔心自己,他是擔心胡生將冼初朔認了出來。
不過看著胡生好像也不願向他暴露身份,胡生以前的身份特殊,他需要確保冼初朔的身份不被發現。
崔玉書打算禮會後會一會這個胡生。
林遠正與胡生還在聊著,那邊鑼鼓敲響,示意禮會開始。
胡生暗暗呼出一口氣,摸了摸額頭上不存在的汗,隨著林遠正上了台。
崔玉書推著冼初朔消失在了這裡。
月華台前人頭攢動,很容易被撞到或踩到。
張玉鶴幾人好不容易擠到前排,卻不小心被撞了一下。
張玉鶴被人猛地一撞還未來得及吃痛,就要倒下。
她急切地伸手想抓到什麼,卻又使不上勁,以為自己要躺在地上時,忽然有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脖頸。
“小心!”
身邊人都被嚇到,陸今淮卻及時地抱住了張玉鶴。
張玉鶴仰麵看到了陸今淮的臉,他神色擔憂,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張玉鶴被扶正,她理了理衣裙,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我、我沒事,多、多謝陸公子。”
陸今淮笑道:“沒事就好,以後小心點。”
張玉鶴的臉漲得通紅,久久說不出話來。
王婉寧看著二人這般氣氛,她給林望舒遞了眼色,隨即二人偷偷笑了起來。
這個小插曲結束後,張玉鶴的父親刺史大人開始喊話。
“今,我熙菱邀請各位前來參加禮會,是為感謝商客們為我熙菱作出的貢獻!”
“熙菱雖富甲天下,但絕非我等功勞。熙菱地處江南中心,運輸發達,你們經過這裡,帶來了數不勝數的貨物與當地人交易,又帶走了當地產物去往各地進行貿易。”
“世人都道熙菱天傑地靈,物華人寶。鄙人卻認為是爾等的到來,願意駐足此地,才帶來了熙菱繁華。
農業是立國之本,商業則是富國之本,你們作為經濟紐帶更是我朝不可缺者。”
張刺史的開場話結束,下麵所有商人掌聲雷動。他們一生都在東奔西走,為的還是掙錢養家,人人皆道士農工商,商人為最下品,可熙菱官員從未對著他們橫眉冷對,總是以禮相待。
這就是為何商人總愛跑到熙菱做生意,這裡不僅富庶,包容性也極強,各類產業爭奇鬥豔,就算軟金閣在這裡也並非一家獨大。
接下來則是外地商人與本地商人互相交流,時不時還要喊上幾位大人一起定奪。
薑瑜被薑父拽去混混臉熟,孩子不愛讀書但總要守著家業吧。
林望舒幾人叫上陸今淮一起去劃船觀景。
白展月和杜景元、賀梁二人去了某個角落說話。
白展月嘴上銜著跟狗尾巴草,他說道:“這些做官的就是能比我們老百姓想得多哈,他們竟瞧得起我們這些經商的。”
賀梁看他一眼,冷笑道:“要不說人家能做官呢,這境界可是我們這些窮秀才達不到的。”
白展月不服氣道:“誰說的?景元兄可是中了舉的,他也可以做官,隻是不願罷了。”
一旁的杜景元一直不說話,賀梁來了興趣,挑眉問道:“對啊景元,你當初中了舉,為何不拿錢做官,還要與我們一樣整日東奔西走。”
“這還用說?景元兄當然是想考上進士。”
杜景元眼眸漆黑,麵色冷淡,並未反駁。
兩人又扯了其他話題,沒有注意到杜景元那晦暗不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