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他覺得痛苦。(1 / 1)

蘇橫和木澄圖乾脆利落地立下血誓。

他們受傷嚴重,難以動彈,還是蕭淩風取的心頭血。

蘇橫心裡發涼,顯然比起取血,蕭淩風更想殺了他們。

段尋對兩人道:“一、若我或段淩死了,你們自殺。二、不可向其他人透露我們的關係。三、不要因殺人或殺魔獸,給我惹上麻煩。”

“平日你們隨意行動,但要隨叫隨到。”

木澄圖受傷較輕,左手已經能動了,掏出丹藥咽下去,勉強起身,把蘇橫攙扶起來。

她難受地看著蘇橫的傷口,從他的身上拿出了一個似鳥的哨子。

她遞給段尋,壓下語氣裡的憤怒:“它名飛鳥,用靈力催動,無論多遠,我們都能感應到。”

段尋收下了:“卸掉你們的易容。”

蘇橫麵色蒼白,眼睛細長,身體瘦削。而木澄圖,稍矮一點,小麥色肌膚,露出的手臂結實有力。

蕭淩風記住了他們的臉。

段尋說:“出去吧。”

蘇橫微彎腰,臉上一個笑:“是。主上。”

木澄圖不快地跟著說了一聲。

蘇橫適應得倒快,滑不溜秋。麵上示好,一旦鬆懈,必會被反咬一口。

段尋麵色不變,眉毛都沒動一下,語氣平淡道:“直接叫我名字。跟蹤這麼久,應該知道我姓名?”

蘇橫:“……是。”

兩人退下了。

屋裡還是一股血腥氣,蕭淩風推開窗戶,放出神識仔仔細細又查探了一遍,等血腥氣散去,他才關上窗戶。

木桶裡湧上熱水,熱氣蒸騰。

段尋褪去衣物,泡在水裡,把身上的血、汗通通洗去。

熱水包裹皮膚,還有稀窣聲、一絲絲草藥的香味。

——蕭淩風趴在木桶邊上,把一些草藥放進了水裡。

一泡,屋裡一股藥味,取代了之前的血腥味。

有手指插進他的發間,是蕭淩風在為他梳理頭發。

蕭淩風不悅道:“好多血,頭發裡都是。”

段尋受傷的手臂也搭在木桶邊上,蕭淩風時不時會碰到一下。

他看著段尋手臂上、脖子上的傷口,心裡未消的火氣又湧上來了。

不是對於蘇橫兩人,而是對於段尋。

這是不知道第幾次,段尋又置自己於險境。

明知那兩人非常危險,還要用他們。

並且每一次都不在乎受的傷,也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死。

每一次都不改。

蕭淩風張嘴,在段尋的肩膀上咬了一個牙印。

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訓段尋。

段尋正閉目養神,冷不丁被咬了一下,一痛。

這個力度,蕭淩風又生什麼氣?

他聽見蕭淩風說:“段尋,你又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首位。”

為這個啊。

段尋抬手,摸了摸蕭淩風的臉,把他弄得濕漉漉。

段尋輕笑:“你怕我死了?”

他的手被捉住,蕭淩風把臉埋進他的掌心,低聲說:“怕。”

蕭淩風抬起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以後不能這麼做了。”

可他就是這樣的人。

段尋摩挲著蕭淩風的臉,冷漠想。

漠視他人,也漠視自己。對彆人冷酷,對自己也是。

他也很難理解,為什麼會有像蕭淩風這樣的人,為什麼能有這麼多的感情。

明明也受過不少的磨難,可是依然會幾乎付出一切去相信彆人。

相信段尋這樣一個絕對不算好人的人。

比起怕段尋怎麼死,蕭淩風不如擔心自己會不會被人騙。

段尋可以說出一千句不重複的謊話,來欺騙蕭淩風。

比如說“以後不會了”、“下次一定惜命”、“會保護好自己”……這些話。

但他沒有說,以沉默來回答。

因為蕭淩風從不騙他,在這樣的大事上,段尋也不屑對他說謊。

或許還有一絲絲他自己都沒發現的不忍。

屋裡沉默著。

沉默也是一種態度。

蕭淩風心頭起火,怒氣噌噌噌地上漲。

段尋這樣的回答,比蘇橫他們更令他生氣。

他怒極攻心。

段尋遲早把自己玩死!

蕭淩風又想和段尋打架,把他揍一頓;又想到段尋剛剛受傷,他舍不得、會心疼。

諸多滋味交織在一起,憋得他想長吼一聲。

他咬牙切齒,最後恨恨喊道:“段尋!”

然後手上一個用力,把木桶掰碎了一大塊,水嘩啦啦地流出來,濕了大片地板。

蕭淩風從窗口跳了出去——吹吹風,一個人冷靜一下。

他不想真的和段尋打起來。

他回頭掃一眼在水中央的段尋,冷酷想到:那麼愛找死,地上都是水,摔死你!

段尋麵色冰冷,語氣也冰冷。

“蕭淩風!”

蕭淩風聽見了,這次沒回頭。

段尋站起來,手一揮,衣服飛過來,他隨手披上。

他能感覺到,蕭淩風沒走遠,在附近停下不動了。

空蕩蕩的窗戶吹來冷風,地上滿是水,滑溜溜。

木桶恢複如初,水流隨著心意倒流回去,在木桶中輕輕晃蕩,最後化為一潭平靜的死水。

段尋來回擺動的心緒也平靜下來。

在蕭淩風跳窗而走的一瞬間,他的心亂跳得厲害。

段尋意識到了。

在蕭淩風為他開心、為他難過、為他流淚的時候,他自己的心,也不知不覺地跟著蕭淩風在走。

蕭淩風改變了他的世界,還在改變他。

改變他的情感,也許還要改變更多東西。

蕭淩風,竟讓他覺得……痛苦。

段尋捂著亂跳的心,麵色扭曲。

果然,當初就不應該答應蕭淩風,也不該和他結契。

段尋知道,自己從小就和彆人不太一樣。

他冷漠的態度、陰暗的心思、變態的占有欲,哪怕不是為這事,以後還會因為彆的事情和蕭淩風吵架。

或許有一天,蕭淩風真的走了。

現在,還可以讓一切回到正軌。

段尋坐回床上,拿出了小刀。

刀很鋒利,他的手輕輕一碰,就流出血來。

他完全冷靜下來了,把刀藏進袖子裡,閉眼修煉。

走了?

走了就彆回來了。

蕭淩風坐在灰燼裡。

他燒光了一排的樹葉,並且為了鍛煉自己,他燒的範圍很準確。樹葉都燒完了,枝乾還是完好無損的。

有事情轉移注意力,他就沒那麼氣了。

最後一片葉子燃燒殆儘,蕭淩風的火氣也消完了。

諸多的滋味也燒完了,餘下無奈和心疼。

段尋眼睛又不好,沒入道之前,一定過得比現在辛苦千萬倍。

段尋受了多重的傷,都極少表現出疼痛,總是無所謂的樣子。

在蕭淩風還沒有認識他的時候,他一個人,肯定受過很多很多的傷。

會餓肚子、會迷路、走路會摔倒、會被人欺負……

所以段尋有一點不正常,他不怕疼,也不怕死。所以他看起來對什麼都不在乎。

蕭淩風泄氣:他和段尋生什麼氣呢?

大不了他厲害一點,提前為段尋解決所有危險,那樣不就好了?

果然還是要努力修煉,還要讓段尋開心一點,心裡多裝一點喜歡的東西。

這樣段尋再冒險的時候,肯定會有所猶豫吧?

至於蘇橫和木澄圖那兩人,雖然立了血誓,蕭淩風依舊不看好他們。

這兩人太過於凶狠了,是亡命徒。

可段尋有仇人,而蕭淩風無法保證自己時時刻刻在段尋的身邊,也許一個不小心,段尋就被人害了。

蕭淩風隱約起了念頭,但還沒理清。

他站起來,拍拍衣服,回去了。

蕭淩風從窗戶跳回去,見段尋在閉眼修煉,他也坐到段尋旁邊,盤腿開始修煉。

段尋先開的口:“回來了。”

一句平淡的陳述,沒透露任何情緒,和往常的語氣一樣。

蕭淩風:“嗯。”

段尋伸手,摸他的頭發,摸他的臉,摸他撲通撲通跳動的心,最終停在了胸腹之間。

這裡是獸核所在。

段尋細細感受這份溫暖,畢竟以後再也摸不到了。

蕭淩風在湊近他,頭上的小火苗跳得厲害。

蕭淩風又在高興什麼?

段尋臉上一熱,是蕭淩風在蹭他的臉。

接著,他的衣領被扒開了,濕熱的舌頭在舔舐肩上咬出來的牙印,像一種無聲的示好。

段尋微低頭,眼眸像一潭幽深的水。水太深,遮住了底下潛藏的情感。

蕭淩風仰頭,他們的氣息交融在一起,構成了一個熟悉的、安全的巢穴。

蕭淩風說:“以後你想怎樣就怎樣,但是疼了要告訴我。”

段尋麵無表情:“以後還走嗎?”

蕭淩風:“?”

他說:“我沒走啊?”

“我在旁邊那棟房子後麵燒樹葉。”

蕭淩風語氣上揚,雀躍道:“你不想我走。”

彆的不知道,但是段尋肯定挺喜歡他。

段尋重複問:“走不走?”

一天天的,高興什麼勁。

蕭淩風大聲回答他:“不走!”

段尋凝視著蕭淩風。燭火與月光映在臉上,令他如一座剛剛燒鑄成的瓷像。

良久,他收回手,冷漠的表情鬆動了,微笑起來。

他摸了摸蕭淩風的腦袋。

蕭淩風握住他的手,一頓。

手上微微刺痛,那裡有小刀劃出的傷口。

蕭淩風默不作聲,但離開了一會兒,在翻東西。

過一會,又回來了,給段尋包好劃傷。

兩個人排排坐,一起修煉到天亮。

係統都不敢吱聲。

它感應到蕭淩風有生命危險,馬上回來了,並打算告知段尋上次的測算結果。

在原時間線上,“段尋”確實殺害了“蕭淩風”。

不過說不說的,都不重要。

它隻希望這兩個人能好好的,就保持現在溫馨美好的關係,一起修煉,一起變強,一起一統人獸兩界,維護世界和平。

和平萬歲。

今天似乎不太平。

段尋借著蕭淩風的眼,看見了比平時更多的龍虎門弟子。

他們都穿黑紅衣袍,有幾個人,胸口的獸頭明顯更精致,應該是高級弟子。

他們聲稱,明日青峰鑒寶會開始,今日要搜查城內有無可疑人物。

弟子來去匆匆,時不時和幾個領頭的彙報,看那樣子,確實在找人,或找彆的什麼。

上一次有這種排場嗎?

而且,什麼樣的人算可疑人物?

段尋不由得想起昨天那個在客棧裡,說出鑒寶會寶物,還放話龍虎門不過爾爾的那個人。

人多,就是熱鬨,風波不斷。

希望彆波及到他們身上。

雖然昨日的爭吵以蕭淩風的讓步告終,可段尋未必如以前一般鐵石心腸。

沒有波及到他們身上,就沒有危險。

段尋也不會用劍走偏鋒的方式來解決危險了。

免得蕭淩風又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