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都繁華依舊。
三頭六臂的鬼有,獨腿獨眼的人也有。
燈光明亮,市列珠璣,憂上橋上人來鬼往,熱鬨非凡。
回想我已經來到此地數日卻還是沒有獲得一丁點兒有用的的線索,不免有些失落。
煙雨樓上,我向下張望,即沒看見煙也沒看見雨,不曉得這樓的名字是怎麼起的。
蘇浮憂此刻正忙著為溫螢送行呢,倒是沒時間來叨擾我了。
至於為什麼蘇浮憂為什麼要為溫螢送行,這就要說起那趟不算凶險卻十分令人唏噓的齊南山之行了。
無論是用候香燈尋找阿香被撕裂的靈魂再拚湊起來,還是不遠萬裡馱著墓碑跑到武神祠去見阿香…都相當令人感動難忘…
溫螢記起了從前的這些事情,悲從中來,於是背上行囊打算遠走他處。
蘇浮憂舍不得她,抱著溫螢哭了一晚上,卻是一句挽留的話都沒說。
其實呢,溫螢還有許多事情是不知道的。就比如說,祭壇中禁術中真正獻祭的人是當時還是道士的白長澤,至於那些惡鬼凶獸大概是用來鎮場子的吧。
至於成了墓鬼的白長澤又為什麼會死,這就要說起另一個人了,阿儒。
阿儒已有操控惡鬼凶獸的能力,白長澤擔心她心存惡念,放這些惡靈出去禍害人間。
於是他就再次獻祭加強對阿儒在候香燈裡的另一半靈魂的封印。
這麼說來,我用嗣音劍斬斷了祭壇中央的候香燈倒是將白長澤的良苦用心毀於一旦了。
說也是巧,偏生我用的是嗣音劍,要是換了其他任何一把劍是必然斬不斷祭壇裡的那盞候香燈的。
阿儒…
談起她來,我總是很傷心。
其實阿儒不僅隻是沒有眼睛,她還沒有性彆。
不過她喜歡白長澤誒…我想她應該是個女孩子吧。
阿儒並不壞,似乎也沒有做錯什麼。
可是上天總是很偏心,把全部的厄運都給了她。
我猜阿儒心裡應該知道我不是師父。
她說認識我的劍,熟悉我的武功。仔細想想這句話,就能察覺其中端倪…或許那時候她就猜到我是灼華的徒弟了吧。
是啊,她那樣的敬仰師父,怎麼會在師父麵前那樣放肆呢?
我想她叫我灼華大概是因為她太思念師父了,或者是根本不願意相信師父隕落了。
恩是師父給的,享福的確是我這個當弟子的…
阿儒離開之前,還給了我一件寶貝。
……
溫螢走後,這座鬼王府邸會就此沉寂麼?
當然不會!
那日在煙雨樓上眺望,即沒看見煙又沒看見雨,可往樓底下的階梯上仔細一瞧…
誒?有兩個乞丐!一大一小!
不錯,正是無憂和母夜叉。
我趕緊從樓上跑下去,喊了聲無憂。
無憂聽見我喚她的名子,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邊喊著烏呦邊撲倒了我懷裡。
她臉上身上臟兮兮的,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意思是在告訴我她餓了。
於是我把無憂和母夜叉帶進了鬼王府邸。
無憂歡快的跑著看山看湖看風景。
母夜叉也想去看,我伸手攔下了她“慢著。”
“嗯?”
其實我攔下她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似玉。”
似玉…如花似玉…
所以她是不是如花的妹妹啊?
“我家裡還有個哥哥呢,他叫如花。”
好吧,確實是如花的妹妹…
安排了幾隻阿飄給無憂和似玉洗漱做飯,我就走進了蘇浮憂的庭院——青崢閣。
蘇浮憂正半死不活的趴在床上,袖子皺巴巴的堆在手肘處,露出的半截手臂上還留著黑色的裂痕。
我背著手在她的房間裡走來走去,想著怎麼跟她解釋我把無憂和似玉帶進來的事情…
“瑤瑤,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怎麼一直在我房間裡走來走去啊?”
“嗯?沒有啊,反倒是你怎麼看起來那麼萎靡不振啊?”
“我不高興!”
“是因為溫螢離開了麼?”
蘇浮憂兩隻腳翹起來晃來晃去,看著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感覺機會來了,就坐到了她的床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道:“我知道一個相處了很久的朋友離開是一件令人傷心遺憾的事情,但是分離常有,你也不要過於憂心,或許馬上就能有新的朋友了呢。”
“新朋友?在哪裡。”
可是蘇浮憂似乎沒那麼歡迎無憂和似玉。
她拉著我來到外麵,蹙眉嘟嘴,雙手按住我的肩膀道:“瑤瑤,你不是說要考慮考慮把無憂給扔了嘛?”
啊?我說過這話?不應該啊?嗯…要是真說了的話也一定是緩兵之計…
“她還那麼小…”
“小?瑤瑤,你是不知道,鬼和人不一樣,她看著小,說不定都幾千幾百歲了!”
興許是覺得說的不夠詳細,蘇浮憂拉著我的手又補充到:“鬼都是很壞的,你沒想過她為什麼那麼親近你麼?她說不定就是對你有所圖謀呢,千萬彆被她騙了啊!外麵的都是壞鬼,再說你都有我了難道還不夠嘛…”
啊這。。。
我怎麼感覺有點像話本子裡的橋段啊,譬如說丈夫要外出,妻子叮囑他“外麵的女人都是狐狸精壞女人,千萬不要相信,這世上隻有我體貼溫柔待你好~”雲雲。
彆的鬼壞不壞暫且不說,不過我始終覺得最應該提防的就是蘇浮憂了。
我用一副我已經看透你了但是我暫時還不想拆穿你的表情看著蘇浮憂…
“我不喜歡她們倆嘛,瑤瑤~”
“那好吧,那隻能我們仨一起搬走了。”
“你拿搬走威脅我?你為了她們倆威脅我?瑤瑤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嗯…像不像丈夫帶回來一個陌生女人,對妻子說:“這是我小妹,能不能住家裡?”妻子聽了很生氣,堅決不同意。於是丈夫道:“沒想到你竟是一個氣量如此狹小的人,那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倆起一走。”妻子聽了質問丈夫:“你怎麼為了她這樣對我?”
試想,我是丈夫,蘇浮憂是妻子,無憂、似玉是陌生人小妹。
那麼出現這種情況丈夫該做什麼才能讓妻子開心的接受陌生人小妹呢?
大概是給予妻子堅定的愛與守護,接著仔細向她說明情況,再給出解決方案!
於是我攬著蘇浮憂的肩膀上道:“浮憂…我知道你可能是因為擔心我和她們兩個相處就會忽略你的感受才不願意接受她們兩個的,你放心好啦,我們一起經曆了那麼多,感情肯定會更加深刻,我也一直記在心裡…她們倆也是無處可去了我才把她們帶到這裡來的,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女孩子,那你也肯定願意幫幫她們的對不對?”
我從來沒這麼哄過人,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感覺還不錯。
“…哦,瑤瑤,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不能抹你的麵子不是…”
“嗯…”見她答應了我,我們就並肩向外走去。
“瑤瑤,你身上好香啊!”
“香?我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
“瑤瑤你就算一個月不洗澡也是香的~”
馬屁精一個。
但我很受用。
……
我心裡一直沒忘記潘約的事情,不過做人總是要懂得察言觀色的。
蘇浮憂在溫螢走了之後心情明顯低落,並非是同她說我想去黑水行宮看看的好時機。
眼下蘇浮憂一天中有一半的時間用來打扮自己,另一半的時間用來吃喝玩樂。
想來她應該不太傷心了,於是我幫敲側擊道“你說水鬼長辭是你哥哥派來管著你的,怎麼沒見過他來找你啊?”
“長辭他很忙的,要幫我處理很多事情,不然我怎麼能當一個這麼清閒的鬼王嘞?”
“那你們從不見麵麼?”
“當然見麵了,不過都是他來找我,我倒是很少去他哪裡去…”
“哦?那是為什麼呢?是因為他不讓你去麼?還是說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啊?”
“…都不是…”蘇浮憂對鏡畫娥眉,待到將娥眉描好之後她才繼續說道:“是因為我怕水啦。”
這倒是有些無解了,長辭又不經常來找蘇浮憂,他住的地方我還進不去,所以到底要如何才能和他會一會麵呢?
蘇浮憂這時候已經打扮好了,提著裙子在我麵前轉了好幾圈,問我:“瑤瑤,我好看嘛?”
“…好看。”
“那你陪我去二十四橋玩吧。”
“嗯,那我們回來之後,你能不能帶我去黑水行宮看看啊…我還挺好奇的呢…”
蘇浮憂有些疑惑的看著我,沒等她開口問些什麼,我就推著她的後背走了出去。
“好啦走吧,我們先去二十四橋玩兒吧。”
下館子,買首飾衣服,勾欄聽曲,瓦舍看戲…
每來人間一趟,總要花我不少銀子,但架不住蘇浮憂喜歡。
二十四橋有個會算命的老瞎子,吆喝的起勁,蘇浮憂非要拉著我去哪裡看一看。
“算命算命,得有命才能算,老朽隻會算活人的命,所以這位姑娘,請坐吧。”
瞧,明明是她要來的,算命的卻是我。
“你這女娃娃的命格還是不錯的,就是有些不利丈夫,如果是個男人就好了,會比較疼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