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天街,黃昏。
我拉著張媛媛來到了張家。
對張夫人說:“你的女兒我給你帶回來了。”
張夫人很高興,親昵的拉著張媛媛的手,道:“媛媛,你可算回來了,陳員外一家還等著你呢。”
我打斷這即將上演的母女情深,道:“夫人先彆著急敘舊,那二十兩黃金怎麼說?”
此時張夫人故作為難,道:“啊這……”
“人我都給你送回來了,答應我的賞金呢?”
見我說的這樣直白,張夫人直接翻了臉,臉上的橫肉隨著一張一合的嘴而顫動,她說:“我不給你能怎麼樣?你個小姑娘,還能攪出什麼亂子不成?”
“既然這樣,你的女兒我就帶走了!讓她嫁給那陳員外的殘疾兒子,不如跟著我!”
我摟著張媛媛的腰,三兩步出了房門,踩著碎石上登上了房梁。
臨走前又衝著那家人喊了一句:“後會無期!”
走出長天街後,我打開一把傘,遮住黃昏時微弱的日光。
身側的張媛媛也已經變為了蘇浮憂。
此行我就是同張家做個了斷,她們既然能賣女求榮,自然不是仁義守信之徒,我的二十兩黃金也絕無到手的可能。
蘇浮憂穿了件粉紅色衣裳,頗像鄰家小妹,惹人憐愛。
她拉起了我的手臂道:“你好細心啊,知道我怕日光,特地給我打了傘!你也好厲害啊,能摟著我的腰飛簷走壁!”
我擠出來一個微笑回應她。
“你叫什麼啊?”
“…江舟瑤。”
“啊,舟瑤你的名字好好聽哦!”
我再次擠出一個微笑。
平時我走路是很快的,從前師姐就常常說我走路帶風。可是蘇浮憂走路很慢,她總是喜歡東瞧瞧西看看。如今她拉著我走路,我也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
此行的目的我從未忘記,可是我不清楚要如何破解詛咒。
如果殺死蘇浮憂才能破解詛咒,那就需要逐一搞定她身邊的兩隻鬼加一朵花…
“我們回鬼都吧。”
計劃剛剛有些眉目,蘇浮憂就打斷了我。
“為什麼?”
“長辭傳音喊我回去呢,他說潘約那邊來了個很厲害刺客,想要殺死我…不過舟瑤你也不用太擔心,長辭現在脫不開身,溫螢應該馬上就能來的,況且我還有花神護體呢。”
我眉毛抽了抽,這刺客就是我吧!
我問她“:花神是那根長滿了荊棘的彼岸花藤?”
“是啊!你可不要小瞧她啊,她可是天上的水神養大的,融合了水神一部分神靈,很厲害的呢!”
怪不得我的嗣音劍都砍不斷,原來那根花藤還有這個背景啊!
“原來如此,那你可知道為什麼會有刺客要殺你啊?”
“從前來的刺客都說我詛咒了他們的家鄉。”
“哦?那你詛咒了沒有啊?”
“沒有!我跟他們解釋了,但是他們不信。”
“從前那些刺客你是怎麼處理的?”
“當然是吸乾血然後給花神當肥料嘍。”
潘約兒女多有家國情懷,前仆後繼前來刺殺惡鬼浮憂不足為奇,隻是如此屈辱的死法實在是令人痛惜!
仔細想想,還有一點很奇怪。
為什麼水鬼長辭會得到有關刺客的消息?
從前的刺客會不會是枉死?
我當即千裡傳音給蘇呈歲“小心,有內鬼。”提醒他注意周圍的人,免遭暗算。
目前,我這邊的情況也不算太理想,和蘇浮憂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鬼都之後,她才繼續和我交流。
“我很怕死的,舟瑤。”
我安撫她道:“正常,我也怕。”
“沒關係,我會保護你的。”
“你都害怕呢,怎麼保護我啊?”
我看著她瘦弱的身板,心想我一個飛踹,估計她就能飛出好幾裡地去。這樣的身體,如何能保護我?
“怎麼?不相信我?”
我實在說不出相信兩個字,就岔開了話題“你和溫螢還有長辭是什麼關係啊?”
“他們是我的奴隸。”
我挑眉,感到有些意外。
蘇浮憂又補充道:“他們可是自願當我的奴隸的!”
“你詛咒過人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隨便找了個理由,道:“因為你看起來好善良的,所以我就很好奇。”
蘇浮憂仿佛陷入了悲傷之中“詛咒過,但是被反噬了。”
“反噬?”
要知道被反噬,可是代表的詛咒以失敗告終了。
“對!我之所以沒有法力,就是因為那次反噬…那是一段很令我痛苦的記憶,我不想再回憶了。”
我也識趣,不在繼續詢問她。
於是我們兩個人就在鬼都的街道旁散步,她挽著我的手臂,並不說話,我也不說話。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鬼都街頭。
我不清楚這樣看似和諧的外表下是否會孕育出滔天的陰謀來。
如今我隻能以不變應萬變,畢竟我連破解詛咒的最好方式都不清楚。
傍晚,我躺在蘇浮憂家的客房裡打坐。
插上了門後,白長澤就現了身。
“你可知道如何破解詛咒?”
白長澤反問我:“你當真不知道?”
其實我心裡很清楚隻要,殺了蘇浮憂,她詛咒自然就不做數了。
但我不知為何,竟有些於心不忍。
我問道:“可還有其他的辦法?”
“有。”
“什麼辦法?”
“就是你先成為武神,然後用你的武神之力祈福,方可抵消詛咒。”
“…我看還是殺了下咒人更簡單。”
“你不是還有個關係不錯的武神師姐嗎?叫她給你祈祈福不就好了嗎?”
師姐…
過往的回憶重新出現在腦海裡,我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
心道算了,我還是計劃計劃殺了下咒人吧……
“對了,你不是還要我幫你找一個人麼?改日我們就去吧。”
“不用了,我已經見到她了。”
“嗯?”
“隻可惜你的目光經常在蘇浮憂身上打轉,我隻能透過餘光看她。”
“我的目光哪有經常在蘇浮憂…”
砰——
門開了。
真是說蘇浮憂,蘇浮憂就到。
白長澤還沒來的及重新附在我身上,就被蘇浮憂抓了個正著。
“瑤瑤,你屋裡還怎麼有個男人?”
我正擔心她聽見了我和白長澤的對話呢,聽見蘇浮憂這麼問倒是讓我心安了不少。
不過…瑤瑤?
這稱呼好奇怪,我們並沒有熟悉到這個程度,我也不習慣彆人這麼喊我。
沒等我說話,蘇浮憂就氣憤的拽著白長澤的耳朵走到了我麵前。
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抓到了她夫君養的小三小四呢。
我趕忙解釋道:“他是我朋友。”
“朋友,什麼朋友啊?還能出現在你的房間裡,你們該不會…”
不等蘇浮憂說完,我和白長澤就一齊否認道:“沒有!”
“呦~你們倆可真默契。”
陰陽怪氣完我和白長澤後,蘇浮憂就走了。我剛鬆口氣,對白長澤囑咐道:“你以後還是彆出來了吧!”。
誰料蘇浮憂突然周而複返,還帶來了吊死鬼溫螢。
蘇浮憂一副正宮娘娘帶著娘家人大鬨小三的樣子,好不豪橫。
“溫螢,你還記得長辭說潘約來了個刺客嗎?”
名叫溫螢的女人點了點頭。
我這才看清楚溫螢的相貌,平平無奇的一張臉。
蘇浮憂又道:“你看那隻小白臉,像不像潘約來的刺客?”
啊這。。。真刺客和假刺客又是一臉懵。
顯然,這裡的小白臉指的是白長澤。
溫螢這才抬起頭看了眼白長澤,她的眼睛裡起初還是平靜,接著就掀起了滔天的波瀾,震驚詫異驚喜,在那張普通的麵容上格外惹人注目。
我瞬間就明白了,原來白長澤要我尋的故人就是這位溫螢啊。
隻可惜她沒有像白長澤所說的那樣輪回轉世,而是成了惡鬼浮憂的奴隸,一隻吊死鬼。
兩人眼波流轉,仿佛有無數話語要說,我也願意成人之美,在我剛想拉住蘇浮憂出去,就隻見白長澤搶先我一步。
他轉到蘇浮憂麵前“大王,您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也是隻鬼,還是隻不能四處漂遊的墓鬼,假如我家是外地的,早就死在趕往東瀛的路上了,可是我如今還好好的站在你麵前,那不就說明我本就是東瀛人麼?我即是東瀛人,又與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你?”
蘇浮憂有她自己的邏輯,道:“你即使不是刺客,也一定是幫凶!”
白長澤嗤笑道:“我是幫凶?那大王的意思豈不是說江舟瑤就是凶手麼?”
恭喜你真相大白了,但以蘇浮憂陰晴不定,不講邏輯不過腦子的性格,未必會相信的。
卻隻見蘇浮憂一隻手摸索著下巴,故作思考的樣子,轉過頭來對我說:“有道理誒,瑤瑤你是哪裡人啊?”
啊這,隻能說她確實不按常理出牌。
“蘇杭人。”
我在蘇杭拜師學藝,生活了上百年,對蘇杭很是了解。
接著我又蘇浮憂介紹了蘇杭的特色景觀,美食美景,說的她心馳神往。
“看來瑤瑤肯定不是潘約人了…你這小白臉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嘛?”
鬼王這麼好騙?
我有些不敢相信,如此單純的性格是真的還是裝的?
是請君入甕的把戲,還是扮豬吃虎的計謀。
總之我要更謹慎一點才好!
另一邊的白長澤無語急了,那樣子就仿佛秀才遇上兵了,有理也說不清!
墓鬼一怒,噴射鬼火。
這火還真是管用了,因為旱魃鬼怕火。
蘇浮憂的手上沾上了一點火苗,即刻灼的她眼淚直流。
我眼疾手快,用我已經為數不多的法力操縱身旁的扇子,扇滅了鬼火。轉頭就去查看她的傷勢,這傷口也很奇特,沒有流血,隻是皮膚像瓷器一樣,裂了開來,留下了黑色的裂縫。
“完了完了,這個疤痕是不會消失的,瑤瑤。”
通過蘇浮憂每天不重樣的妝容打扮就能知道她是個愛美的女孩。
一個愛美的女孩怎麼能接受得了身上有疤痕呢?
蘇浮憂雙眼含淚,哭喊著要殺了白長澤,隨後她派溫螢去處理白長澤。
房間裡就隻剩下了我和蘇浮憂兩個人。
她收起了眼淚,坦率的道:“我的鬼身早就被反噬了,如今這副身軀很嬌氣的。”
“所以說…一旦鬼火灼燒了你的身體…你會死的對嗎?”
“我不會死的,隻會無限次的複活,隻不過每次複活後的軀體都會再弱一點。”
眼前的蘇浮憂已經沒了剛才那副天真樣子,滿眼憂傷的看著我。
她繼續說道:“所以,你就是潘約來的刺客對嘛?”
關於這個事情,我既沒有過分隱瞞也沒有提及,被猜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怎麼不說話?好,那就我來說吧,其實我一開始就能猜出你的身份,隻不過我也明白你殺不死我…你看起來很好,我很願意逗你玩玩…瑤瑤,你和我一樣都是可憐人…所以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想走現在就走,不然的話,未來發生什麼我也決定不了。”
她用她那隻被火灼燒過的手指扯住我的衣領又鬆開。
是了,一隻千年老鬼,怎麼可能無暇單純呢。
而我,一個背負潘約黎民生命的戰士,也絕無退縮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