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媽在深夜十一點，結束出差，風塵仆仆回到家的樣子就在眼前。

蘇江把塞滿文件資料的拉杆箱拎進客廳，那份沉甸甸的感激也還格外清晰。

林阿姨托舅媽帶回來的花糕，放在冰櫃裡剛吃了兩次。

眨眼功夫，十二月又過去了一半。

想到馬上就是新一年，對時間飛逝的恐慌增加著學習的緊張。

也因為學習的緊張，感覺上，時間更加不夠用，日子也過得更快了。

為了方便封彥宇、談靜怡練功——大浪淘沙，眼下全校還在大課間堅持練金剛功的隻剩他們兩個。

向老師出麵擔保，要來天台鐵門鑰匙交給封彥宇，讓他們課間在天台練功，節省往返操場的時間。

因為他們現在每個動作練九遍，耗時比一套廣播體操多出八分鐘。

高三的時間就是這樣精準到分鐘，還嫌不夠用。

除了少數住得近的同學回家吃飯，很多人都用保溫桶帶飯或者吃食堂，吃完紛紛站在走廊背誦，一三五語文，二四六英語。

在一片郎朗讀書聲裡，看見林老師吃力地搬著兩大箱蘋果進走廊。

大家才想起來，平安夜到了。

林老師送給每人一個紅富士慶祝。

意外的是，姨婆居然也知道這個洋節，還知道外國人平安夜要吃烤雞，所以今晚的宵夜變成了烤雞，足足烤了兩大隻。

一隻給蘇江和雷弋，另一隻給六樓的封彥宇和室友。

蘇江問姨婆，哪來的雞？

姨婆抱怨，“還不都是鄉下親戚送的，喊他們不送非要送。”

聽說這話，才注意到天台裡的辛辣氣。

親戚們不僅送來土雞，還送來剛剛“炕”好的臘豬蹄、臘排骨、臘香腸、臘豬肝豬心豬舌頭，黑乎乎堆在樓梯口的紙箱裡，散發出由鬆枝、橘子皮、柚子皮、花椒和食鹽組成，經過煙熏火燎，涪縣特有的年味。

蘇江說，“怎麼這麼早就做臘肉了？”

姨婆說，“鄉下每年都是這個時候殺豬，要不是給你們煮飯，我就去吃刨湯了。”

涪縣規矩，鄉下人家每年年底殺豬，要請親戚朋友來家裡吃肉喝酒，臨走還要送一包新鮮豬肉，叫作“吃刨湯”。

姨婆又不勝惋惜地說，“今年肯定是沒機會了，明年吧，明年你們請假回來，反正大學好請假的嘛，我帶你們去吃刨湯，才鬨熱！”

雖然無緣“吃刨湯”，聖誕節當天，兩個人還是收到了一份特殊的聖誕禮物。

晚自習放學領回手機，看見小朋友發來的鏈接，才不知道自己和雷弋成了涪中貼吧的著名CP。

嚴重懷疑那篇刪除的《正好喜歡你》，還在某個隱蔽的地方持續更新。

然後呢，非常不走運地，就有“淑芬”拍到大降溫那天，兩個男豬腳的“銀杏葉大戰”，還一路跟進了新世界，拍下他們吃德克士、買衣服的照片，貼進貼吧。

帖子圖文並茂，加精，置頂，起高樓。

除了討論校運會的“公主抱”、雙城的雙人複試這些眾所周知的劇情。

有人揭發，雷弋和蘇江住在小樓天台，白天各住一間，夜裡就……

這自然全憑她的幻想，但也不得不說有幾分屬實。

又有人信誓旦旦，曾在夏日音樂會撞見兩個人手牽手，特彆親密，這就純屬瞎編了。

“要說親密，你當時坐的可是肖廷傑大腿！”

“坐他大腿我還吃虧了呢！”

“我怎麼看你坐得挺開心！”

還有人暗示暑假期間，蘇江人在北京，雷弋偷偷去了山西大同，大家猜一猜大同距離北京多遠，隻有兩小時火車。

難怪古人曰，群眾是曆史的創造者，眼睛是雪亮的，智慧是無窮的。

這樣的陳年舊案都能被偵破！

假如在從前，看到這裡，兩個人就要著急擔心，速速申請馬甲進去力辯群雌。

經過老爸那一場風波，雖然沒有實際參與，感覺也經過洗禮，得到鍛煉，有了一點點膽量跟見識。

回頭再看這幫小女生的帖子，隻羨慕她們的天真、無憂無慮。

蘇江故意說，“這下出名了，怎麼辦？”

男朋友表現淡定，“反正我們早晨上早早自習，下午、晚上都四節課，基本遇不到她們。”

“那就這麼由著她們說？”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再說了，我們本來就是一對。”

唯一叫人為難的，一部分淑芬要給兩個人取名“雷蘇”CP，來自春雷一響萬物蘇。

另一部分淑芬則認為“江天弋色”更合適。

雙方就為這個掀起罵戰，互相丟臟話，還紛紛跟男豬腳拉關係套近乎。

“雷蘇”一方有人說，我和雷弋住過一個家屬院。

“江天弋色”一方有人說，蘇江在田徑場主動找我合過影。

“雷蘇”一方又有人說，我老漢跟雷弋媽媽是同事。

“江天弋色”馬上有人說，我奶奶可是雷弋姨婆的隊長！

剛看到這裡，姨婆上來天台，“怎麼還在玩手機！抓緊吃宵夜！”

兩個人就大口大口抓緊吃宵夜，繼續玩手機。

小朋友給蘇江發來微信，“看了吧，無聊吧。”

蘇江回複一個“苦澀”的表情包。

小朋友已經高二，按說正是向往戀愛的年紀，卻還沒有開竅，十分嫌棄女同學，“這些女的最無聊！沒影的事情都能給她們說成真的。”

兩個人笑了，無論涪中小女生嗑CP付出多少真情實感，至少還有男同學們壓根不信呢。

幾口吃完宵夜，抓緊時間接著學習去。

同樣和高三無緣的，還有元旦節。

學校前腳宣布高一二年級放假三天，高三一號放假一天。

向老師後腳就說，一號全年級“補課、答疑”，老師們肯定是要來的，你們根據自己情況決定來不來，不強迫。

這話裡話外都是強迫，誰敢不來呢。

不過話說回來，第一輪複習結束在即，安排一次集中答疑可謂恰逢其時。

元旦這天晚上，舅舅從雙城學成歸來。

給兩個高三學生帶回來好幾箱補品，泰國產的紅牛、台灣產的白蘭氏雞精，德國產的維生素口服液。

姨婆說，“買這些東西做啥子，都是激素！小崽崽吃不得。”

話雖這麼說，姨婆轉身就把雷弋的“激素”分出一半，下樓送給封彥宇。

蘇江見狀也把自己的“激素”三等分，拿去學校給張勇和肖廷傑。

張勇和肖廷傑異口同聲，這幾樣東西封彥宇也送了我們。

蘇江說，那就再領一份，熬夜的日子還多著呢。

結果呢，肖廷傑剛把東西拿回家，又被向師母分出一半要封彥宇帶走。

聊起這個“激素∞”，大家都笑了。

不過，笑不過十秒，趕緊埋頭苦學。

元旦過去，時間的緊迫感加劇，幾乎可以聽見它呼呼流逝的聲音。

老師們借故天氣寒冷，直接把高三年級的課間操取消，封彥宇和談靜怡的金剛功隻能挪到第一節課課間，每個動作隻練五遍，正好十分鐘。

老師們還就大課間的使用權展開爭奪。

童老師在高三教師群裡預告，“明天上午大課間我考試，大家就不要進九班了。”

化學老師急了，“明天大課間是我的呀，第三節剛好是我的課。”

高美女馬上說，“那今天大課間我就進去了，今天三四節是物理。”

很快，高美女又在群裡抱怨，“算了算了，王老師不出來，我頂著寒風在走廊跟著學了五道英語客觀題。”

翡翠貔貅也不知道使用什麼手段，居然搞到老師們以上聊天記錄，發在班級群，博得大家哄笑。

大概就是這樣了，老師也好，同學也好，都被時間追趕著，催逼著，如期完成第一輪複習。

學校全力配合高三，特地把期末考試時間安排在第一輪複習結束的第二天。

兩天考完，其他年級歡天喜地等著開家長會、發成績單，歡度寒假。

尤其今年的春節要到二月下旬，寒假往年長了好幾天。

高三雖然緊鑼密鼓馬上補課，也迎來一個休息調整的星期天。

跟每次考試一樣，肖廷傑總是能提前知道成績。

封彥宇重回年級第一，還是在小迷弟總分提升了十分的情況下，超過對方三十分。

張勇穩定在班級前十。

肖廷傑也守住了十五名。

蘇江原本做好退步的心理準備，老爸工地出事的那半個月，說是在堅持學□□在分心走神。

結果呢，倒像是天降鼓勵，居然考出班級第十名，是進涪中以來的最好成績。

相比自己，蘇江更急切想知道的是雷弋考得如何。

晚自習的課間，蘇江拉肖廷傑作陪去四樓，結果張勇跟了來，封彥宇也跟了來，再把雷弋叫出來一問。

雷弋這次考了班級第二，同時也是文科的年級第二，同樣也是他在涪中的最好成績。

這裡插播一條預告，年級第二，高中生雷弋一共考過兩次。

除了這次期末考試，另一次便是高考，不過高考的“年級第二”並不在涪中，而是在……

預告嘛，暫時就隻能預告到這裡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