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蘇江記憶裡，最熱、最漫長的一個秋天。

從前在北京，國慶節後就得換上秋季校服。眼下已經十月中旬，大家還穿著短袖。

根據姨婆的解釋，這是今年閏九月的緣故。

不過，白天雖然熱烘烘，夜裡明顯變得涼爽。

姨婆給兩個小崽崽送來薄蠶絲被——暑假期間，有廠家來涪縣現做現賣蠶絲被。姨婆對比價格，隻要商場的十分之一、電視購物的五分之一，就把五斤的、十斤的分彆做了五床——姨婆、舅媽、舅舅、雷弋和蘇江每人一床（補充一句，封彥宇沒有蠶絲被，也收到姨婆送的一床薄棉被）。

現在派上用途，中午毛巾被、夜裡薄蠶絲被，輪換著用。

國慶沒能回家的舅舅在星期五晚上回來，剛好也享用了一回。

舅舅接到通知，星期一就要去雙城報到，參加為期兩個多月的封閉學習，需要收拾秋冬季節的衣服。

姨婆趁機把全家人的秋裝、冬裝翻找出來，洗燙晾曬。

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洗衣機片刻不停地工作，涼棚裡晾得密不透風。

姨婆優先把舅舅要帶走的衣服整理好，再來收拾其他幾個人的，前前後後忙了三天兩夜才結束。

天台恢複正常，兩個小崽崽也結束一段枝節橫生的日子，恢複到學校、天台兩點一線的正常作息。

第一輪複習進行到向老師口中“最艱難”的階段，每天打開課本就是背，攤開卷子就是寫。

今早起來，開門看見天台汪著水，天空飄著濛濛細雨，才知道昨晚下過雨。

蘇江正想著，今天是不是得穿外套。

姨婆興衝衝地來了，“你們快去找一件外套穿，我剛才去河堤練功沒穿衣服，拐得！冷得我雙腳跳！”

兩個人先還有點不以為然，覺得姨婆太誇張，又不敢不聽她的話，勉強穿起外套。

出門上學，就由衷感謝起姨婆。

一路上自己暖暖和和，卻看見很多還穿著短袖的同學哆哆嗦嗦冷得夠嗆。

教室裡，大家都抱著水杯喝熱水取暖，還把窗戶關得嚴嚴的。

王老師一來就皺眉頭，要求開窗戶通風，“什麼氣味，太難聞了！”

大課間，住讀的同學都回宿舍加衣服。

肖廷傑也跑回家，在長袖T恤外麵套一件籃球背心，十分臭美（毫不保暖）地回來。

下午返校，噴嚏聲、咳嗽聲在教室此起而彼伏。

接下來的兩天，很多人都感冒病倒，就連林老師、向老師跟肖廷傑也沒能幸免。

得知學校感冒流行，姨婆囑咐兩個小崽崽課間勤洗手，又買來維C泡騰片，要他們每天一片喝下預防。

還不忘給封彥宇送去一盒，“那個崽崽也瘦得很，隻怕抵抗力不強。”

這是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嗎，蘇江悄悄照樣買了一盒以姨婆的名義送給張勇。

不知道是泡騰片的功效，還是運氣好，他們幾個都安然渡過這場感冒大戰。

雨過天晴，氣溫馬上回升，但是白晝明顯地短了。早起上學的路上漆黑一片。下午放學，天又已經擦黑。

回到天台，姨婆正在整理菜園，雷弋坐在涼棚吃飯。

聽姨婆念叨，明天就十一月了。

十月居然已經過完，兩個人十分恐怖地對視一下，時間怎麼就過得這樣快呢！

也是經姨婆提醒，才注意到菜園裡的幾個大南瓜都被摘走，隻剩下枯黃的藤蔓。

上學路上，又看見“一千步”兩側梧桐樹的葉子落淨，隻剩下疏闊的枝乾，使人覺得季節轉換，來到深秋。

然後第二場秋雨落下。

姨婆提醒兩個人穿厚衣服，“一場秋雨一場冬、兩場秋雨要穿棉。”

這才發現一個重大問題，男朋友上學期隻買過幾件輕薄的春夏款外套。

姨婆這會遞給他一件拉夫勞倫夾棉外套。

他自己看了都嚇一跳，“這麼老氣？這怕是我老漢穿剩下的吧！”

姨婆說，“怎麼可能，這是你媽去年專門給你買的嘛，才穿過一兩回。”

男朋友瞠目結舌，堅決不肯穿。

婆孫兩個一番舌戰，最後以在昨天的外套裡麵藏一件毛線背心收場。

蘇江翻出一件加厚的牛仔外套，搭套頭衛衣、燈芯絨褲，換好出來。

“好帥、好帥，”姨婆一邊給蘇江鼓掌，一邊掏出一張購物卡，“蘇江崽崽的眼光好，中午放學帶弋娃去趟新世界，給他買兩件厚外套，你自己看到合適的也買，買好一起回家吃午飯。”

“購物卡可以，回家吃飯就算了。”男朋友馬上說起來，“午飯我們自己在新世界吃，不然低血糖餓暈在路上你負責？”

一個約會就這麼伴隨著大降溫意外降臨，關鍵還是由姨婆提出，名正言順，感覺格外開心。

深刻汲取上一次感冒的教訓，林老師早早在班級群裡發來提醒，今日最高氣溫不到十度，注意添加衣服。

不過事發突發，早晨時間又緊張，大家逮著什麼穿什麼，毛線衣、皮衣、皺巴巴的棉服齊上陣。

肖廷傑套了兩件薄外套湊數，美其名曰混搭。翡翠貔貅不畏嚴寒還穿著牛仔襯衣。談靜怡誇張地穿來一件長及膝蓋的羽絨服。

馬丹丹評價，穿得“四季分明”。

教室的空氣加入這些隔年衣服的黴味、樟腦丸味，變得難聞。

這次不等王老師催促就有女同學主動打開窗戶。

大課間，林老師招呼蘇江幫忙，抬來了一大桶熱騰騰的薑絲可樂，給大家取暖。

終於放學，蘇江小跑著趕往大天橋和男朋友碰麵。

為了避開放學的大隊伍，兩個人特地繞一截路，從老城另一邊去新世界。

結果意外經過一條用銀杏作行道樹的側路。

銀杏滿樹金黃，不知道環衛師傅是有意留下落葉作景觀，還是清掃過後又掉的，地上也被金黃葉片鋪得滿滿當當，叫人恍惚覺得是回到北京。

蘇江當然不能錯過，馬上掏出手機，站到街邊小店台階上俯拍，又蹲地下仰拍。

正拍得高興，耳邊響起男朋友的警告，“你再蹲低一點，把內褲漏出來！”

“非禮勿視，看者同罪。”蘇江拍好照片，順手往地上一撈，一捧銀杏葉就兜頭砸向他。

男朋友也撈落葉還擊，鬨了一次，還來第二次、第三次。

蘇江告饒，“好了，好了。”

男朋友不答應，繼續發起戰鬥。

蘇江也俯身搜刮落葉，還以顏色。

紛飛的銀杏葉裡跑著鬨著這樣兩個明朗少年，如果有人駐足觀看，就要衷心讚歎年輕真好！

他們自己倒渾然不覺，追追打打到了新世界才停戰。

蘇江不夠儘興地約定，等考上大學，一定要在十一月回一次北京，大街上、胡同裡，銀杏樹、白蠟木全都黃了，秋天是北京最美的季節。

男朋友馬上說，“那就明年的這個時候去！”

想到明年，大學，學習的動力油然而足，恨不得馬上買好衣服回去接著複習。

原以為中午這個時間，放學的回家，下班的回家，閒逛的回家，新世界應該沒什麼人。

進門看見裡麵不僅人多，還有不少同學，甚至還遇到了雷弋他們班的女同學。

大家三五結伴，或者由家長陪同，都是因為降溫來買換季的衣服。

最近忙著學習，兩個人已經有好一陣子沒來新世界，意外發現一樓除了家鄉基，新開一家德克士。

涪縣總算有了不是山寨的快餐廳，那自然得吃一次。

蘇江點了咖喱飯、豬排、蜜豆聖代。不過一邊吃，一邊得出結論，怎麼好像還是山寨的家鄉基味道更好，份量也更足呢。

吃完上五樓選購。幫男朋友在U家買一件羊羔絨外套、兩條秋冬款的牛仔褲，又去隔壁阿迪買一件三葉草的運動棉服。

蘇江覺得差不多了，“秋天短暫，要不了兩個星期，你那件著名的黑皮大衣就該上身。”

男朋友馬上發誓，黑皮大衣永遠不會再穿，過幾天必須再來買過冬的羽絨服。

男朋友又說，要不要順路去找tony老師理發。

蘇江催促，“趕緊走，還得抓緊時間睡一會，不然下午和晚上怎麼學習。”

乘電動扶梯下樓的時候，看見花車特賣裡的手套，男朋友難得想起姨婆，過去挑了一雙玫紅色的絲絨手套給她晨練戴。

回到一樓，蘇江也去買了護手霜和麵霜。一套女士的送給姨婆。一套男士的放在水槽上麵兩個人用。

再回家午睡半小時，剛好返校上學。

經過措手不及的一個上午，大家找回穿衣的節奏，換上了合適、好看的衣服。

馬丹丹評價，總算穿得“風調雨順”。

翡翠貔貅穿一件嶄新的耐克棒球服，自信放光芒。

廖雯穿一件摻著金絲、綴著銀片的紅色毛衣，給教室帶來一股暖烘烘的深秋氣息。

十一月當然已經是深秋了，再沒有人坐進教室就毛毛躁躁拿書本扇風，被曬黑的臉色恢複白皙，氣質變得安寧，有了幾分大人模樣，就像是和嘰嘰喳喳的高一高二說拜拜，正式步入沉著、穩重的高三。

不定期飄落的ig聊天記錄

SuperRiver：3E，大降溫，注意保暖彆感冒哦。

三目君：已經感冒了，每天三顆康泰克。

SuperRiver：我最近每天喝一杯維C，目前還沒有感冒。你可以試一試。

三目君：收到，順便給CE安利一下涪縣的秘方，風寒感冒期間可以熬花椒水燙腳，或者把薑絲炒熟，用膏藥敷在腳掌心睡覺。

SuperRiver：這麼說起來我也知道一個秘方，熬薑絲可樂喝。

三目君：收到，明天就熬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