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珩征趴在她的肩頭囁喏,聲音低沉仿佛撒嬌,趙書淼心神恍惚,現在喝多的人好似是方珩征,他卑微著求她,求她不要離開。
回想起那一年,方珩征酒局很多,她偶爾去接,方珩征總是會趴在她的肩頭,窩在她的懷裡,說愛她。
她給不了承諾,不肯說愛,但方珩征會一遍遍訴說愛意。
那時候有多喜歡呢?無關緊要的事情,隻要他稍稍一撒嬌,趙書淼就都答應他。
他真的那麼罪不可赦嗎?前晚她為什麼說不出話,是酒精作祟嗎?方珩征真的沒有一點點好嗎?真的那麼不可原諒嗎?
方珩征沒說,但她知道,最後五十萬貨款沒賠,是他還了或者他擺平了。
受害者的賠償金也從索要的八十萬,變成了二十萬,這些錢保險全賠,把她家掏空的花銷是爺爺和那人的醫藥費。
最後輟學自考這條路也是她自己選的,這件事能怪方珩征的地方,太少太少。
“淼淼,三年了,你從來都沒給過我機會,哪怕一次,可你一次都沒有。”
方珩征委屈至極,手臂不自覺的縮緊。
趙書淼想要說的話全部被他堵在嗓子裡,他情緒激動,應該什麼都聽不進去。
但她還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不是什麼都能彌補,也不是什麼都值得原諒。”
方珩征滿是希冀的心徹底死掉,他鬆了口,落寞又無奈地說道:“兩年,給我兩年時間,如果不行,我放你走。”
趙書淼推開他,怔愣的盯著他看,思考他話語的真實性。
方珩征爭取道:“日後你嘗試著重新接受我,好嗎?”
-
昨夜趙書淼並沒給他回答,她心思煩亂,將定在周六的事提前到了周五,清晨起後,她叫了個司機送她去公司,上午簡單處理完工作,她打車去了汽車銷售中心。
傅琪陵從公司出來,就看見趙書淼身著及膝的深藍色風衣,黑色工裝褲陪著馬丁靴,大波浪隨風舞動,鼻梁上架著墨鏡。
夕陽的餘暉照耀在她完美的下頜線上,她雙手抱著臂膀,整個人依靠在副駕駛的車門上,衝她單挑一下眉,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和她一起出來的同事驚歎道:“接你的?真拉風。”
傅琪陵頓時驕傲起來,說道:“帥吧,我老公,我先走了。”
隔著二十米的距離,看趙書淼朝她張開手臂,傅琪陵飛奔到她懷裡,手臂環住她的脖頸,雙腿夾上她勁瘦的腰,“啊啊啊,好帥,好帥,你好帥啊。”
趙書淼穩穩接住她,抱著她轉了圈,寵溺地問道:“夠不夠給你長臉?”
“超帥。”傅琪陵喊的超大聲,“大G真配你啊。”
趙書淼把她放下,打開副駕駛車門,歪頭示意,“上車,接上她們兜風去。”
傅琪陵坐上副駕駛,深吸一口氣,“這是金錢的味道啊,270萬!你可真舍得!”
“草,老娘這輩子就喜歡這一個東西,我還不得買到手!”
兩人到恒澈娛樂去接許如清下班,車子停好,趙書淼又像剛才一樣裝B的站著。
方珩征正巧今天在恒澈娛樂開會,出了門就看見趙書淼佇立在車前,他坐在車裡望了好久,不知傅琪陵說了什麼,她無奈地笑了,沈思遙和許如清出來,幾個人嚷了起來,應該是為了副駕駛的位置,不在他身邊,她真的很開心。
直到她們開車走了,方珩征才回過神,“回公司。”
最後趙書淼把她們仨個全都塞進後座,才平息了這場小學生的爭吵。
趙書淼定了個包間,慶祝買了新車,今天是姐妹局,四個人天南海北的聊,喝完酒,各自的老公來接她們回家。
方珩征看趙書淼迷迷糊糊的出來,上前把人抱在懷裡,輕聲訓了一句,“天天喝酒,胃不要了?”
趙書淼往他懷裡撲,咧嘴一笑,“那以後不喝了。”
她打算放過自己了。
方珩征呼吸停滯一瞬,她這麼乖?答應他的要求了?
他愣住,懷裡的人仰著臉問:“我新買的車帥不帥?”
方珩征迅速回答她,“帥。”
趙書淼傻笑一下,“明天是不是要帶著好好去換藥?”那天方珩征的邀請她明白,她沒喝多。
方珩征問:“你有時間了?”
叮鈴鈴————趙書淼的電話鈴聲急促響起,不知為何,這個鈴聲把她的心嚇得狠狠一顫。
從風衣口袋裡拿出手機,是張榮打來的,“淼淼,你爸進醫院了。”
趙書淼的大腦頓時嗡鳴一聲,手腳霎時冰起來,“哪個醫院?”
“第一醫院。”
電話的內容方珩征聽的一清二楚,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用力,這場夢還沒開始就醒了。
他發動車子,掉頭朝著第一醫院駛去。
今夜注定是個無眠夜。
兩人直奔急診手術室,林曜序和陸峻生都在,兩人都臉色都十分凝重。
“我爸怎麼樣了?”趙書淼直接問陸峻生。
陸峻生不敢看她焦急的眼神,視線移到她身後的方珩征臉上,“叔叔剛進去。”
趙書淼心提到了嗓子眼,在手術室門口不停的踱步。
沒一會醫生出來,摘掉口罩問道:“誰是病人家屬?”
“我是。”趙書淼一個跨步上前。
醫生的視線掃過陸峻生,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趙書淼快急死了,“醫生,我爸怎麼樣了?”
林曜序上前摟住她的肩膀,“淼淼,你冷靜點。”
醫生神色如常,早已對生死看淡,“病人胰腺癌晚期了,病例顯示他做過一次手術,現在他已經意識不清了。”
趙書淼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僵硬的笑笑,“醫生,你搞錯了吧,我爸叫趙豐年,怎麼可能呢,他一個多月前才做完體檢,什麼事都沒有。”
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她那麼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爸最近臉色一直挺差,去年他為什麼總是出去旅遊,林曜序為什麼上前抱她,方珩征為什麼和她結婚。
所有人都知道,隻有她被蒙在鼓裡。
“沒搞錯,資料顯示,你爸去年五月份在醫院做了一次胰腺癌手術。”
胰腺癌……晚期……手術……這些字眼不停的在她腦海裡回蕩,趙書淼幾乎是站不住腳,方珩征上前接住她,將她抱進懷裡。
醫院向來是沉痛的代表,夜深人靜,急診科還是在忙碌中。
趙豐年緊閉著雙眼被推進病房,趙書淼坐在床邊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病房裡隻剩她和趙豐年,方珩征站在門口,透過狹窄的玻璃窗看她,她抬手給了自己兩個耳光,力道重到方珩征站在門外聽的一清二楚。
方珩征推門而入,心疼的將她摟進懷裡,“淼淼,爸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趙書淼把頭埋在方珩征的懷中,嚎啕大哭,“我為什麼這麼不細心,他病了這麼久我都沒發現,上次體檢我為什麼沒來,我為什麼不帶他去檢查。”
“爸醒了。”方珩征輕拍兩下趙書淼的後背。
聽到趙豐年醒了,趙書淼頓時止住了哭聲,看見趙豐年消瘦的麵龐,心底的愧疚無儘向上翻湧。
趙書淼握住趙豐年的手,聲音都在顫抖,“爸,我是淼淼。”
趙豐年今天出現了意識不清的症狀,傍晚直接在家昏迷了。
他點了下頭,呼吸機下的嘴角抽動一下。
趙書淼哭的更凶,叫了聲,“爸。”
自從爺爺出事以後,她一直管趙豐年叫爹,民間有個傳言,說是孩子叫爹好養活,她便一直叫爹。
趙豐年清醒過來,意識漸漸回籠,他努力抬手像要把呼吸機摘掉。
方珩征繞到床的另一側,幫他把氧氣罩拿下,又把床搖起。
“淼淼……”趙豐年輕輕的叫她。
趙書淼隱忍著哭聲,明明昨天人還好好的站在她麵前,今天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你彆怪他們,是我不讓他們說的。”
“爸希望你好好的,有個家,有人能照顧你。”
“彆自責,爸這輩子有你這樣的女兒,死而無憾的。”
“手術的錢和吃藥,旅遊的錢,都是你掙的,你給爸創造了這麼好的條件,謝謝你。”
趙豐年說一句話就要吸很久的氧,“淼淼,爸這輩子沒什麼能力,給你帶來不少麻煩。”
“你長大了,要是有人來找你,你自己分辨一下,他或許也有自己的苦衷,但是他要是不好,你彆認他。”
趙書淼的淚哭濕了胸口的衣服,為了看清趙豐年的麵容,她不停的擦拭眼淚,細嫩的皮肉已經快掉一層皮了。
“爸。”趙書淼緊緊握著父親冰涼的手,“爸,我不要彆人,我就要你,你彆離開我。”
“我猜測你早就知道了這件事,那年,你不讀書了,我就有感覺。”
“爸希望你幸福。”
斷斷續續說道淩晨,天邊已經開始泛白,趙豐年睡了過去。
趙書淼幾乎是哭了一整夜,方珩征哄了好久趙書淼才勉強喝了一些粥。
太陽照常升起,上午,大伯和姑姑,還有徐瑾彥父母前來探望,讓她看開些。
趙書淼笑著一個個接待,她說:“我沒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時間早晚問題。”
趙豐年這一覺直接睡到下午,他醒來時,趙書淼正在醫生辦公室,再次回到病房,裡麵出現一個陌生男人。
趙書淼重重的歎了口氣,來的還真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