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久鬆開緊握的手,輕盈如同羽毛般落地,全神貫注地傾聽四周動靜。
隨著雜亂腳步聲逐漸遠去,鄔久低聲用氣音說道:“看來有人比我們先到一步。”
俞九祥陷入沉思,除了官家還有誰?
鄔久餘光瞥見俞九祥沒動,拉住他的劍,翻身上牆。
俞九祥身體在慣性作用下隨著鄔久動作,當他回過神時,自己已經翻上牆頭。
“集中注意”
俞九祥抿唇點頭,隨即緊隨鄔久的步伐,向著目標位置快速移動。
鄔久拿著主腦給得路線,繞過有人的地方,暢通無阻的來到屍身放置地點。
靈堂內光線昏暗,門上懸掛著白色喪幡。
棺木旁邊擺放著燃燒得白色蠟燭,燭光搖曳,在火焰中透出幽幽的綠色光芒。
封蒙遺體剛被安置,還未來得及蓋上棺蓋。
鄔久和俞九祥走近棺木,輕易地就看到了躺在棺木中的人。
皮膚蒼白,透著死亡的氣息,嘴唇呈現出黑紫色,衣服也有些淩亂。
一隻修長而白皙的手輕輕拉起棺木中死者淩亂的衣服,兩相對比下襯得那隻手更是如玉般潔白。
鄔久將衣物進一步撩開,幾番動作下,原本用來固定衣物的腰帶鬆散開來。
【可以了嗎?】,主腦需要近距離才能掃描到身體情況。
【已經檢查完畢,死者身上多處有他人毆打留下的傷口,其中幾處致命傷是由匕首造成的。另外,死者還患有性病。】,主腦向鄔久通報了檢查結果。
鄔久迅速將手收回,取出手巾擦拭,然後捏了幾下香包,隨即離開靈堂。
俞九祥伸手用劍鞘的尖端輕輕挑開死者衣物,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青紫色傷痕。
迅速掃視了一眼,收回劍,跟隨在鄔久身後離開。
當鄔久和俞九祥進入一座亭子時,遇到了一個蜷縮在石壁下顫抖的人。
隨著光亮逐漸向她們的方向移動,鄔久側目望向俞九祥。
俞九祥走上前,小賊用手捂著腰腹,身體在人靠近時抖得更厲害,腰腹部分的衣料被抓起一道道褶皺。
俞九祥隔著衣服抓住小賊脖頸,將其拖拽著翻牆出去。
三人躲在大樹後麵,俞九祥立刻鬆開手,遠離人。
小賊氣若遊絲:“多謝,我可以走嗎?”
小賊目光警惕地盯著兩人,身體緊繃,緩緩地以小碎步移動。
手遮擋的地方,衣物顏色比旁邊更深,鼻尖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鄔久輕輕撥弄著手中的香囊,將食指放在鼻下。
“不能,俞九祥勞煩你了”
俞九祥眉目輕動,拔劍抵住轉身想跑小賊的後腰。
感受到疼痛,蕭嵐停下動作等了一會,緩慢挪動把腰從劍刃上拔出,轉身努力扯出皮笑。
想起自己戴著麵罩,表情垮下。
“兩位……高人,若需小人效勞,儘管吩咐,凡小人所知,無不儘數告知。”
“請莫帶小人同去” ,鬼知道會去哪,問完話他還能不能活。
早知來取死鬼身上之物會遭遇諸多不幸,他寧被擒,也不願來。
鄔久沒有直接回答小賊的請求,而是詢問了他的身份。
蕭嵐迅速思考,隨口扯了一個身份:“侍郎,庶子師木。”
蕭嵐心想,即使去查也不會有什麼問題,隻要他回去告訴他的父親,自己再小心一些。
這兩個人很難抓到他,時間一長,他們就會忘記了。
鄔久並沒有深入探究蕭嵐所說身份是真是假,她隻是出於習慣詢問了他的名字。
接著鄔久問:“來此何為?”
蕭嵐的眼神變得深沉,眼角卻彎起看起來帶著笑意回答:“特來一觀封蒙之死狀。他生前作惡多端,今既亡,實乃人心大快。若不來此一觀,夜難成寐”
鄔久拿過俞九祥的劍,對準蕭嵐的肩膀刺入,蕭嵐未能及時躲避,被劍刺了個對穿。
疼得麵目扭曲,喉嚨發出赫赫喘息,眼中閃過一絲不明情緒。
鄔久拔出劍,目光在蕭嵐身上遊走,蕭嵐感到一陣寒意,背上冷汗涔涔。
他害怕鄔久再次出手,急忙開口:“取物也,封蒙身上有我之物,我憂其被人發現,以為我為凶手,故不惜冒險潛入。”
鄔久收手,將劍遞還俞九祥。
“聽話點”
蕭嵐咬牙:“我聽話,你問何,我即答何”。
鄔久並未繼續追問,而是邁步走到蕭嵐麵前,目光盯著他的眼睛。
蕭嵐強撐著對視,沒一會低下頭,借著皎潔月色,視線觸見一雙女子繡鞋。
明應是姑娘,施起壓時跟他爹一樣,蕭嵐知道這是一種心理戰,但當真正麵對時,他還是無法與之抗衡。
蕭嵐低下頭,顯得有些頹廢。
這時鄔久發問:“封蒙歿時,你在吧”
是肯定的語氣。
蕭嵐放棄掙紮:““是,然其死非我所為。”
“你是欲自查案的月明清?”,蕭嵐說出猜測。
鄔久指尖輕劃手腕處,小賊能知道說明不少人已獲此消息。
沒回應,蕭嵐卻已肯定鄔久是:“我勸你莫再追查,你一弱女子,豈是背後之人對手?無論何往,皆是絕路,不如擇一輕鬆之路,畢竟你僅為犯人之親,尚有一線生機。”
雖然可能真的隻是一條命,但活著就行誰管你怎麼活。
“若你執意追查,觸怒了他,那你將會生不如死。他雖無腦,卻心狠手辣,心懷惡毒。”
蕭嵐一邊說還不忘夾雜自己內心想法:“或因心懷惡念,腦子小,愚笨至極,行事從不計其後果”
蕭嵐真的惡心死他了,要不是父親同他家人要交好,他不得不跟他處好關係,他一刻都不會待在他身邊。
看到他,空氣都是稀薄扭曲惡臭,讓人欲嘔。
“不聽話,此非你所當言”
鄔久停下動作,挑起蕭嵐肩上一縷青絲,繞在指上兩圈,一用力連根拔下。
“嘶”,蕭嵐疼的吸氣。
“哦”,聽起來倒是委屈。
“封蒙之死,究竟何故?”
蕭嵐語氣虛弱:“月小姐,可否先予止血?我感你問題甚多,恐未及問畢,我已因失血過多而亡。”
鄔久不會古時代止血方法,她以前受在嚴重得傷隻有口氣在,進入修複倉待一段時間,出來時又是個四肢健全的人。
“俞九祥,你能施以止血嗎?”
俞九祥沒說話,接近蕭嵐點了幾下,用行動證明他會。
【古時代止血方法,已收錄】
主腦兢兢業業乾著工作。
鄔久微抬下頜,蕭嵐從她眼神裡看出:還有問題嗎?沒有繼續。
“毆斃也,吏部郎之獨子晨間遇封蒙,出言不遜,封蒙當時心緒不佳。”
蕭嵐停下,說了句:“今思之,此事或與月二小姐有關”,他聽聞月家入獄的消息時,心中震驚不已,未曾料到月長樂竟比他們更早見到封蒙。
“其後二人爭執不下,傻子性烈,上去打人,封蒙不甘示弱,亦還擊之,二人鬥毆。”
“我說過,傻子除卻心狠手辣,彆無所長。”
鄔久記性好:“你未曾言。”
蕭嵐無所謂:“行,現在說了,傻子鬥毆亦甚弱,不敵則呼從者共戰,那些人等皆因受金而隨他,故趨前助戰。”
“以多敵寡,封蒙僅較常人稍壯,官職是皇帝因他姑母之故賜予,非真才實學,終因傻子鬥毆過甚,致人斃命。”
蕭嵐補了句:“我僅旁觀,未嘗參與,雖欲與之修好,然道德操守,我猶存之。”
鄔久曲指輕敲蕭嵐肩膀,蕭嵐繼續:“死人了,傻子驚愕,呆立不動,急令在場者勿妄言,言封蒙因弱而暈厥。”
“這話他自己都不信,試探氣息全無,急奔告之父,其父每每能解其困局。”
蕭嵐主觀描述很強,話裡帶刺,充斥著對他口中的傻子的不忿。
“我等在場者皆受脅迫,無勢者如煙消雲散,世間一遭,徒留虛無”
蕭嵐說完後便不再言語,依靠著樹乾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其實他本不應該說出那些話的,哪怕是半真半假,但他就是無法抑製心中的恨意。
那麼愚蠢的人,隻因有個有權有勢的爹,就能肆意妄為,將彆人視作呼來喚去的狗。
鄔久不自覺手摸到手腕,指尖劃動。
“你之物何以在封蒙身上?”
蕭嵐暗暗翻了個白眼:“傻子所擲,欲傷封蒙,不損己物,奪我身之飾。”
他是運氣好,封蒙他爹不讓人查,朝廷所查倉促,時間不足,未察覺配飾非封蒙所有。
“我要你做證人”
不等他拒絕,鄔久接下來的話阻止了蕭嵐:“我可保你,以將軍府之名義,父親臨終前將軍符傳於我”
蕭嵐質疑:“你言可保,便能保乎?萬一你欺我,證畢即棄我於不顧,我當如何?”
“屆時,我當於冥府訴冤,咳咳。”,看到眼前東西,蕭嵐嗆到。
鄔久直接掏出兵符放到蕭嵐眼前。
兵符是月明清父親在病床上給月明清的,還讓月明清發誓擔起將軍府責任,保護姐姐跟薑小娘。
“真給你了!”
蕭嵐咬了口舌尖,心中想了許多:“我同意,但你須使吏部郎徹底失勢,我方安心”
至於是擔心自己還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你今宵隨我等”
“好”
蕭嵐現在可不會離開她,在父親身邊耳聞目染多了,他現在透露了不該說的,要是被殺人滅口就倒黴了。
隨其左右,遇險尚有人護衛,有人遮蔽。
————
將軍府
一房間內亮著明燭,三人各自忙碌,互不乾擾。
鄔久坐在椅上,手中拿著一本兵書,借著燭光仔細翻閱。
俞九祥站在桌邊,不斷地擦拭手中的劍,劍身光滑鋒利,反射著燭光。
蕭嵐盤腿在地靠鄔久邊上,撩起衣服,用嘴咬住衣角,露出傷口。
拿出鄔久給的藥,拆開傾撒在傷口上,白色藥粉覆蓋在傷口上。
蕭嵐咬得更緊,額頭和脖頸上的青筋凸顯,細密的汗珠從肌膚上滲出。
放下藥瓶,拿起地上繃帶,一圈圈纏繞在腰腹上,最後打了個結,鬆開口,吐出衣服。
以手撐地,身體後仰,氣息不穩地喘/息著。
緩過氣來後,蕭嵐爬起來要拉俞九祥
俞九祥側挪躲過後蕭嵐轉身拉鄔久:“我想要水”
鄔久放下書,起身:“不走?”
見叫自己的人不動,鄔久問他。
“走”,”蕭嵐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原以為需要一番解釋。
俞九祥收劍,默默地跟隨著鄔久和蕭嵐,他的任務是跟著鄔久,不能讓她離開視線範圍內。
燒完水,突生變故,房簷上掉落大塊的瓦片,空中揚起灰塵,洞口中跳下一群身穿黑衣的人。
手持武器,目標明確衝向正在舀水沒有防備得蕭嵐。
“我服矣,傻子何其有幸,得眾人護衛,月小姐勿忘我等間之誓約!”
蕭嵐將手中舀具砸向來人,接連躲閃攻擊時還不忘提醒鄔久。
鄔久掃了一眼邊上,腳尖挑起地上的柴刀,刀在空中翻轉,一把劍朝鄔久門麵劈來。
鄔久側身躲過,接住柴刀,劈向再一次砍過來的劍。
三人頃刻間跟黑衣糾纏在一起,蕭嵐壓力小些,有兩個人在外圍抵住大部分攻擊。
蕭嵐大致算了人數,十幾個黑衣,他們這邊隻有三人。
“我說你有將軍符,何不召將軍府之人?明知暗殺之可能,猶如此不審慎。”
蕭嵐一開始發現沒人,以為在暗處,直到現在還沒人出來幫忙,還不知道是真的沒人就傻了。
沒人說話,隻有柴刀揮動得呼呼響和兵器相碰撞聲。
兵符鄔久有但兵隊不能進城,她用不了。
在沒有自保能力下擁有對他人有威脅的東西,隻要用了那離被剝奪也不久了。兵符目前作用隻能用來震撼彆有用心的人。
廚房空間不小但東西雜多,雙方行動都受到阻礙。
蕭嵐再次躲開致命攻擊,手摸到什麼就抄起來砸向黑衣。
鍋碗瓢盆,菜,酒……
才處理好的傷崩開,身上還添上不少傷口。
終於在打鬥中,廚房變得亂糟時挪到了門口。
蕭嵐撞開門,迎接他的是不亞於屋內人數的黑衣。
蕭嵐無言。
最前麵的黑衣一腳將人踹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