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裡麵是什麼？”葉西靈問。

“是人，”阿大說。一番沉默，葉西靈隻覺不好。

已經行了好一會了，終於才在前邊看到了一個像樣點的莊子，雖然外邊還是破舊不堪，但是看著規格樣式都不算小。從地麵淩亂的車轍印能看到此處還有人住的痕跡。

阿大對葉西靈說，“跟我來吧。小姐去看看就知道了。”

宅子前守著兩個葉侯府的私兵，本來是警備著的，拿著劍示警，看清了來人這才放鬆下來。

“是二小姐的車馬。”

“二小姐和首領來了。”

葉西靈問他們：“蘭小姐來了嗎？”

私兵答：“還未。”

阿大說：“估計還在路上，我讓人去送信了，蘭小姐跟我們估計就是前後腳的關係。”

“你的人還跟著蘭元寶嗎？”葉西靈突然想起來，問阿大。

“還跟著，蘭元寶的行蹤一直都在我們的視線之內。”

葉西靈稱讚了一句：“做得好，”然後對阿大說：“先帶我進去看看吧。”

舒樂和安靜地跟在幾人身後，一直沒有說話。

吱呀一聲，阿大打開了門，外邊破破爛爛，裡麵卻是富麗堂皇。在大堂，八個彪形大漢被綁在了中間，捆得結結實實，臉上鼻青臉腫，都閉著眼暈了過去還未醒。一隊私兵守在他們旁邊。

茯苓看到了那些人之後小聲說了句：“小姐，那四個不是跟著蘭家少爺的下人嗎？”

那些私兵看到了葉西靈後先是要行禮，葉西靈抬手攔住了，道：“無需多禮，你們辛苦了。”她問阿大：“說說吧，怎麼回事。”

阿大指著前麵四個解釋道：“我們是跟著這四個人發現這個地方的。”

“他們四個人抬的箱子裡，是一個姑娘。”

葉西靈臉色一冷：“姑娘呢？”

“暈過去了，現在都還沒醒，我讓人送到樓上乾淨的房間裡去睡覺了，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先去看看。”葉西靈說。

葉西靈跟著阿大去了樓上，那姑娘躺在床上，手上脖頸都有繩子捆過的紅痕，看著實在可憐。

舒樂和看了看，說了句：“吃了蒙汗藥，隻能等藥效過了才能醒。”

“你說是乾淨的屋子是什麼意思？”葉西靈問阿大。

阿大為難地說：“小姐跟我來吧。”

阿大指著第一間屋子道：“小姐看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私兵提來了一盞燈，阿大將那燈給了茯苓。

茯苓有些不解，還是接過了。

葉西靈推開了第一間屋子的門，木門很是厚重。

門才開一條縫，一股惡臭襲來。茯苓掩住了口鼻，慌忙叫了一聲小姐。“小姐，房間裡好像有人，有人在哭。”她聽到了有人小聲啜泣的聲音，淅淅索索好似驚恐地在挪動，有衣料摩擦的“索索”聲，還有牙齒相撞的細碎聲響。

葉西靈臉色發白，一把把門推開。房間裡是密閉的，很大，沒有窗，難聞的氣味充斥整個空間，極度的黑。那些模糊的身影好像是被發現了巢穴的小獸，發出了驚恐的抽泣音。

在茯苓手上的那盞微弱燈光的照耀下，葉西靈看清楚了屋裡的情景。

八個女孩窩在了牆角，她們的臉埋在膝蓋裡，衣衫殘破不堪，緊緊湊在一起，發著抖。

她們看到了來人之後，眼神中隻有驚恐，那可怕的眼神讓人汗毛立起。

“小姐。”茯苓帶著哭腔，手上的燈沒有拿穩，墜在了地上。

那些女孩湊得更緊了。眼神中的恐懼、仇視、敵意絲毫沒有少。

葉西靈走了進去，然後對茯苓說：“去準備乾淨的衣服和水。”

“小姐，不知為何，她們不願意出來。”阿大搖了搖頭，正要走進來，卻看到葉西靈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你不要過來，就站在外麵。”

“舒公子你也是，先不要進來。”

阿大和舒樂和點頭，沒有出現在門口。

葉西靈撿起了茯苓掉在地上的燈籠，然後走到了那幾個女孩子的麵前，脫下了身上披著的天蠶絲外氅，蹲下來蓋在了那些女孩子的身上。她看清楚了，那些女孩子的身上有一些淩虐的痕跡，看起來觸目驚心，葉西靈的指尖掐在了手心裡，無由來的暴戾讓她恨不得把那些作惡之人碎屍萬段。

她抱住了抖得最厲害的那個女孩子，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瀲灩的燭火照在葉西靈豔麗的臉上，照得她冰冷的臉好像是有了溫度，她眸子中的寒光都仿佛快要被那燭火融化。

在暖融融的燭光中，那些女孩子聽到了葉西靈的話，她說：“彆怕。沒關係。”

她一遍遍說著：“彆害怕，沒關係，我是來帶你們出去的。”

“你們終於堅持到現在。”

“你們很勇敢！”

“你們自己救了自己。”

彆怕，沒關係……

在她的一聲聲中，那些女孩子好像都開始抽泣了。

“好了，哭出來就好了，沒事了……”

舒樂和側過身子，在瀲灩閃爍的燭火中，他看到了她眸中的神采，很深很深，像是一汪濃墨生出了斑斕的色彩，舒樂和抬眼，在她的眼眸裡，好似看到了蒼生。

“小姐，蘭小姐來了。”茯苓帶著哭腔小跑了進來。

蘭芸娘帶著蘭枝進來了，兩人都抱著一個大包袱，蘭芸娘看到眼前的景象自是一驚。來不及和葉西靈寒暄，慌忙解開了帶著的大包袱。道：“乾淨的衣物，軟毯，正好我車上都有，西靈妹妹你先起來，我們先把這些姑娘帶出去吧。”

幾人幫那些姑娘們披好衣服，要扶著她們站起來，走出這個黑屋子，她們瑟瑟縮縮佝僂著腰，但是看到門口的那些男人之後就害怕得發抖，慌忙地搖頭。

阿大歎了口氣：“你看，小姐，我之前就想讓她們出來的，但是說什麼她們都不願。我又不敢用強，所以……”

葉西靈沉了臉色，皺著眉頭。她對那些私兵說：“你們先不要出現在這裡，她們害怕。”

“她們的眼睛在黑暗的環境下待久了，不能見強光。出來的時候眼睛最好蒙著眼。”舒樂和說。

葉西靈聽罷明白了，直接將自己身上的錦帕撕成了幾塊布條，輕輕給那些姑娘係上，小聲安撫著“彆怕。”

舒樂和也將自己的金線錦絲雲帕扔給了葉西靈，這才跟著阿大他們退到了一邊。葉西靈撿起了地上的雲帕，一一如法炮製，撕成了幾塊。

那些姑娘們雖然還是驚恐不已，沒有說話，但好歹願意起身了。她們弓著背，瑟縮著，發著抖，抽泣著挪動著身子。葉西靈四人一人先是扶了一個出了黑屋子。

“芸娘姐姐，她們需要洗個澡，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口，穿上暖和的衣服，喝點熱水，我想送她們去我們的馬車上，先送她們離開這裡。”

蘭芸娘點頭，“西靈妹妹說的是，先派人送這些姑娘去我那吧。”

“不，”葉西靈說。“不能去蘭府，她們害怕。蘭元寶不知道會不會回去，我已經派我的私兵去綁蘭元寶了，不要撞上了才好。”

蘭芸娘麵露難色，然後突然想道：“去織坊吧，那裡都是女孩子，她們待著不會害怕。”

葉西靈點頭讚同。

“茯苓，你送她們去蘭小姐的織坊。”葉西靈吩咐道。茯苓眼睛通紅，雖然不放心小姐但看到這些可憐的女孩子還是答應了。

“蘭枝也一起去吧。”蘭枝跟著茯苓一起坐上了馬車。

幾人將那些女孩子送上了馬車，看著馬車駛遠了這才放心。

阿大繼續道：“小姐，接下來的幾個屋子還看嗎？”

葉西靈繼續往前走，“為什麼不看？”

阿大麵露難色。

舒樂和在一旁悠悠道：“葉小姐，天色已晚，還是先回去了吧，我記得，你還答應了令兄，要回去用晚膳的。”

葉西靈沒有回應他們兩的話，第二個門上著鎖。

“鑰匙呢？”

阿大手中拿著鑰匙，為難地遞了過去，葉西靈開了門，然後一腳踹開，蘭芸娘跟在葉西靈身後。

踹開門之後這才發現房間的中央擺著一個行刑架，牆上掛著各式軟鞭。

葉西靈看罷臉色極差。

第二個屋子，還是一個行刑室，隻是牆上掛著的器具換了，變成了各式各樣的木質棍棒。

第三個屋子是裡是一張床，牆邊掛著各種規格和樣式的針。

……

直到最後一個屋子，葉西靈還未開門就聽到了老鼠的聲音，那屋子裡養了一屋子嘰嘰喳喳的老鼠。

葉西靈已是在極怒的邊緣，在看到了那些老鼠之後，胃裡的強烈不適感達到了頂端，一口血就這麼噴了出來，猝不及防。

她想起了很多不好的事，這一次剛來這個世界時經曆的那些能量風暴，那些她壓住住了的可怕的情緒，好像一瞬間全部湧出來了。那些女孩子的痛苦的情緒仿佛喚醒了那些可怕的記憶，那些東西像一把把鐵錘，像萬千細針，錘著她的胃，壓迫著她的五臟六腑，不間斷地紮著她的大腦。

她頭痛欲裂，連連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