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1 / 1)

沈搦在上輩子就是個重度顏控,說實話要是在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裴斬無有給他閏土刺猹的強烈視覺衝擊,或許她從一開始就會喜歡上那個騎在馬背上的少年將軍。

沈搦慌張的拿起瓷杯,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酒液順著喉嚨往下流,酒意卻是往上直衝腦門,若說方才是有些暈乎乎,此刻,便是真正的喝懵了。

莊九莊的醉仙釀著實太烈。

沈搦彎著腦袋,伸出一個手指束在自己眼前,口中含含糊糊的朝著無涯客說道,“咦?師父…你還會分身術啊?怎麼,怎麼還分成三個了?細胞分裂?”

“臭丫頭,在說什麼胡話,細什麼包?”

“不對不對,老頭…你還沒回答我呢。”沈搦張開五指在眼前揮了揮,“既然裴斬就是顧明赫,顧明赫就是裴斬,究竟……究竟裴斬是真正的他,還是顧明赫才是真正的他?”

“此事需靠搦兒自己想明白,他人說的皆是他人所想。”無涯客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神秘兮兮道,“不過在這兒,在山莊,在軒轅,他就是顧明赫。”

彎月恍恍,夏蟬鳴鳴,時而傳來幾聲蛙叫,將夜也襯了個熱鬨。

酒不算白送,至少沈搦能夠篤定,裴斬壓根沒有冒用任何人的身份,他和山莊的顧明赫就是同一個人,至於宣國的大將為什麼會是軒轅人,或許日後她會清楚的。

在無涯客那喝了酒,那老頭喝飽了轉頭自個兒回了屋休息,硬是把沈搦獨留在亭子裡犯迷糊。

趴在石桌上眯了一小會,腦袋仍舊昏昏沉沉的沒個停歇,著實難受。

涼風吹過,吹得沈搦猛打了個寒顫,就算是夏日,後半夜的寒意仍舊讓人難受的緊,沈搦雖然醉著,但也明白不能在外頭過夜,於是便迷迷瞪瞪的起身,晃晃悠悠的往外頭走去。

夜空亮著數道星光,在醉酒人的眼裡變得愈發璀璨。

沈搦仰著腦袋盯著漫天星光,喉嚨裡哼著歌全憑感覺在山莊內亂逛,縱使如此她竟也沒掉進水溝裡或是撞到某棵樹上,卻是一腳邁進了某個萬不可踏入的屋門。

“砰!”

隨著屋門被暴力踢開的聲音,裴斬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他微微側頭目光冷冽的盯向聲音的來源,眸中浸滿刺骨殺意。

“我的床呢?我的小床床在哪裡啊?”

接著又是“砰”的一聲悶響,來人直直的撞上了牆壁。

沈搦?

殺意在聽到說話聲音時瞬間收攏,裴斬皺眉,起身下榻,眼見沈搦渾渾噩噩的又要往牆上撞去,趕緊跑了過去,掌心朝外將自己的手背貼在牆麵上。

“砰。”

額頭撞上一個柔軟的東西。

這次……怎麼不痛了?

沈搦頓了頓抬頭疑惑的看向裴斬,眸子在夜色中閃著水波般的漣漪,“唉?裴…裴,裴……”

話說到一半沈搦趕緊捂住自己的嘴,自顧自的嘀咕,“不對不對,在軒轅不能再喊這個名字!”

“你…”嗅到若隱若現的酒氣,裴斬擰著眉怔了怔,問道,“喝酒了?”

“嘿嘿嘿,一點,就喝了一點點。”沈搦傻笑著,“說起來,阿赫你怎麼會在我的屋子裡?”

“你喚我什麼?”倏忽間,心弦霍的被一雙無形的手撥動,裴斬眸光閃爍,眸中掠過片刻的慌亂,隻是一霎,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彆那麼凶嘛,怪嚇人的。”沈搦委委屈屈的轉著眼珠子,模樣活像誰欺負了她,“不是你讓我這麼喊的嗎?你還威脅我。”

“我威脅你?”裴斬遲疑了會,問道,“我何時威脅過你,莫要胡言。”

“在山莊第一次見麵時,你說你最不喜彆人毀約,還讓我猜,在宣國那些與你毀約的人最後都是什麼結局,這不是在威脅難道還是在逗我嗎?我這個人最是怕死,當然不敢違逆大將軍的話。”

月光透過敞開的木門洋洋灑灑的落了進來,落在沈搦一張乾淨透白的臉上,襯得她越發的純粹,她乾淨的實在不似該在這個世道存在的人,或許裴斬隻有在占有顧明赫這個名字的時候,才敢這般接近於她。

裴斬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似乎添了一絲微乎極微的彆扭,聲音也淡淡的,“不是威脅。”

沈搦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她輕“嗷”了一聲,朝裴斬走進一步,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他,他們的距離近到似乎隻要二人中的其中一個墊腳或是彎腰,就能輕而易舉的親上去。

沈搦的眼睛笑的彎彎的,很好看,她吐著酒氣說道,“不是威脅…還是什麼?阿赫能告訴我嗎?”

“你……”裴斬神色微變,向來處事不驚的臉上此時卻寫滿了慌亂。

“是什麼呀?阿赫?阿赫你就告訴我好不好?”

“不要那麼叫我,沈搦。”

“為什麼?不好聽嘛?”沈搦笑了笑,醉酒時稀裡糊塗的,到生出點膽量乾那些平時想做卻不敢的事情。

忽的,沈搦輕輕墊腳,霎時,冰涼的鼻尖輕飄飄的掃上裴斬的下巴,在他的下巴處蜻蜓點水的點了點,“我就是要這麼叫,我還要…還要占你便宜。”

裴斬心裡麵亂跳一通,呼吸急促深沉起來,寬闊的胸膛微微起伏,耳根通紅一片,他彆過臉,避免眼前人繼續饒他心扉,亦不敢再與她對視。

有個地方被眼前人攪得心猿意馬,不知所措。

他是喜歡她的,在很早的時候或許裴斬自己便意識到了。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裴斬收回手,不知在怕些什麼,他往後退了一步迅速與沈搦拉開距離,垂在兩側的手心不自覺的攛緊,萬般心緒無處安放,索性全部嚼爛了咽進肚中。

“這就是我的屋子,還要回哪去啊?”沈搦“嘁”了聲,正了正身子,繼續麵對牆壁站著筆直,她指著實登登的牆麵皺眉含含糊糊道,“你看我的床榻就在前麵,你回去吧,我要睡了。”說罷又要去撞牆。

怪不得方才她要那般一遍一遍的撞牆,裴斬無奈的的歎了口氣,上前拉住沈搦的手腕,將她拽了回來,“莫要再撞了,你的前方隻有一堵牆。”

“你騙人,我要回去睡覺,不陪你玩了,明日見。”話音將落,沈搦眼前的畫麵也不知道變換成了什麼,甩開裴斬的手,胡亂揮了揮,閉上眼仰頭就要向後倒下去。

裴斬一驚,慌忙去接住直挺挺倒下去的沈搦。

看著懷裡熟睡過去的人,裴斬苦笑一下,搖了搖頭,自語道,“看來往後是要看著沈姑娘點了,要是哪日喝醉了,再一頭撞到山頭上去,指不定大周的霍將軍一家老小都要提著刀槍棍棒,快馬加鞭趕過來把山莊拆了。”

說著便將懷裡的沈搦輕鬆橫抱起來走向自己的床榻。

裴斬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沈搦確實沒有搞明白,不過在與師父喝酒的時候,沈搦就已經決定不再去糾結這個問題,反正無論裴斬是什麼樣的人,裴斬就是裴斬,再說了,沈搦自認為自己與他的關係原就不密切,說到底壓根不必耗費心神去糾結這種問題。

“凝露,我想喝水。”

次日,勤勞的太陽早早的掛在了天頂上,照著大地一片明亮,床榻上的沈搦這才迷迷瞪瞪的清醒過來。

前一日喝了烈酒,今早起來喉嚨裡不免有些乾燥,一般早晨的時候,凝露都會很早就在門外候著,隻要沈搦有什麼需要,喚一聲便會進來。

但今日,確實叫了半天都沒個響動。

沈搦又在榻子上掙紮了小半會,直到渴的實在受不了,才痛苦的睜開了眼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這裡是?”

她皺眉,怔怔盯著陌生的環境,呆了十幾秒,遊離在外的神識才猛然被抽回來。

誰的屋子?

“沈姑娘。”

忽的,屋外傳進來一道熟悉的男音,沈搦聽得出是裴斬的聲音。

“沈姑娘醒了?”裴斬隻是一問,沒等沈搦做出回答,他便已經推門而入。

裴斬今日換了一套雪灰色的衣裳,遮蓋了生來的盛氣淩人,整個人顯得低調了許多,尤其他手裡還端著一盤子的早食進來,乍眼望去,沈搦腦海裡冷不丁冒出一串形容——居家必備好郎婿。

“你近來似乎總喜歡神遊。”見沈搦盯著自己發愣,裴斬將手裡的早食放到沈搦的床頭,轉身搬了張椅子坐在沈搦的身邊,疑惑道,“搦搦在想什麼?”

“我,我沒想什麼。”

他又喊他搦搦了,這樣親昵的叫法,總覺得不太適合出現在他們兩人之間。

“那個,這裡是誰的屋子,我怎麼會睡在這裡?”沈搦低頭看向食盤上的早食,是一碗清粥和幾碟小菜。

“我的屋子。”裴斬接著將昨夜沈搦喝醉酒跑來他的屋子撞牆的事情係數說了出來,末了,他輕歎了口氣,道,“日後,沈姑娘還是少喝點酒比較好。”

沈搦汗顏,去誰的屋子撞牆不好,怎就偏偏進了裴斬的屋子。她尷尬的撓撓頭,“抱歉,日後我會注意的。”

“隻是注意?”裴斬皺眉,湊近了盯著沈搦的雙眸,神色頗為嚴肅,讓人心中一緊,不敢輕易糊弄。

沈搦心中一咯噔,就怕自己說錯了話,下一秒他便從不知是什麼的地方拔出一把小短刃來,一把抹了自己的脖子,慌忙道,“不喝了,再也不喝了,我保證。”

裴斬這才舒展了眉心,見沈搦緊張兮兮的樣子,竟然覺得她現在的模樣十分的可愛喜人,忍不住輕笑起來,手也不受控製的伸出去摸沈搦的腦袋,卻在伸到一半將要碰到沈搦的腦袋時,忽又突兀的一頓,抬起的手懸在半空僵了僵,慌亂的收了回來,修長的手攢成一個拳頭放在自己的腿上。

沈搦被裴斬方才的舉動嚇得魂丟了半截,總覺得他那樣的行為是想揍自己,而收回手絕對取決於他僅存的良知在阻止他,傷害譬如自己這樣的花季美少女。

沈搦咽了口唾沫,故意扯開話題,“顧公子將才是在幫沈搦捉蟲子吧,山裡蟲子多,更彆提還是夏日,等過會我讓春哥尋幾株驅蟲的草來,也送你幾株。”

裴斬在軒轅用顧明赫的名字,叫他顧公子的話應該不錯。

聽到沈搦喊他“顧公子”,裴斬淡了神色,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很快又像無事發生般勾了勾唇角笑道,“好,搦搦先喝粥,早晨不進食,會對身子不好。”

默默喝了幾口粥,兩人相對片刻,沈搦實在找不出話題聊,也覺得如此下去甚是彆扭,便咳了咳說道,“顧公子要是無事,我要起來更衣了。”

又怕裴斬會覺得自己是在尋由頭趕人,即使確實如此,但沈搦仍是在後頭補了一句,“凝露這個時候尋不到我,該是會著急。”

“好。”裴斬點頭,起身離去。

沈搦深深看了那個背影一眼,心中感歎少年將軍連個背影都這般好看,忽然,沈搦出聲叫住裴斬。“等等。”

裴斬腳下一頓,疑惑的轉過身。

沈搦遲疑了片刻,還是說道,“謝謝你照顧我。”

裴斬的唇角勾了勾,輕笑道,“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你我之間,隔在中間的是什麼?

與沈搦而言,這是一句充滿曖昧的話,好比是前世校園裡同桌之間習慣性的抹除了一道邊界,要是有同學需要還一件東西給某個人,他又恰好不在,就會有人出來理所當然的說,你給我吧,我是他的同桌。

沈搦沒料到裴斬會這麼說,一時有些恍了神,等回過神來,留給她的隻剩下一道虛影。

即使上輩子沒有談過戀愛,也沒真正意義上的喜歡過任何一個人,沈搦好歹也是個意識健全的正常人,有那麼一刹那,她能感覺到,自己對裴斬是有動心的。

這種動心也讓她感到焦慮和恐慌,畢竟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沈搦就能感覺到,過於接近裴斬,或許不會是一件帶來幸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