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邊竹塵的傳言有很多,但是基本上都是捕風捉影的。”
歸閣主頓了頓,繼續說道:“關於他的消息,沒有紙質存檔,隻能靠我口述,並且也不保證準確度。”
葉尋輕微笑:“無事,但說無妨。”
“傳聞他一襲白衣,雙目不可視物,因而常年用一段白綢覆眼。俊美非凡,額間一點朱砂痣,麵容悲憫溫和。”
歸海潮在一邊聽得入迷,麵露奇怪:“一個魔尊?悲憫?”
歸閣主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反正打探消息的人是這麼說的,而且他看起來比正派還像正派,隻是殺起人來毫不手軟。”
“並且最近他和之媚混在一起了。之媚的消息大多都被毀壞了,我有的也隻有這些。”歸閣主大手一揮,一張薄薄的紙張出現,飄到了葉尋輕眼前。
她伸手抓住,低頭一目十行地瀏覽,嘴裡還不忘催促歸閣主繼續講。
“國師……國師是近三個月冒出來的,他……身份成謎,天一閣也查不到,但是他做的事情確實有記錄,我待會一並給你。”
歸閣主喝了口茶,繼續道:“至於承王夫婦,原諒我無可奉告,不是不知道,是不能說。”
“如今大昭確實妖魔橫行……頗有將千年前之事重演的架勢。”歸閣主伸出食指指了指天,“有些事情,是不能說出口的。”
“我會將剩餘的可以告知的部分打包交給你們,但是……我希望你們照顧好我的兒子。”歸閣主歎了口氣。
他抬起眼,眼底是歲月留下的滄桑。
“我知道他不想我和皇族的做交易,所以才去搗亂,但是……”
歸閣主起身,走到歸海潮麵前,眼底有熱淚,他笑著,是屬於父親的笑意:“身處亂世,安能獨善其身。”
“做你想做的吧。”
歸海潮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逐漸閃爍著淚光的眼睛和微微泛紅的眼圈昭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爹……”
“快滾!”
歸閣主一聲怒吼成功打斷了兒子試圖與自己親近。
"哼!我不會給你養老的!"歸海潮咬咬牙,放出一句狠話然後跑了出去。
隻是此時此刻,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會在以後應驗,讓人悔恨一生。
葉尋輕出門之前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走到門口時轉過身詢問歸閣主:“聽聞三皇子今日成婚?”
歸閣主聞言一怔,隨後反應過來葉尋輕話語間的含義。
“據說是衝喜,陛下的身體……”
“嗯。”葉尋輕點點頭,跟著門泊舟和歸海潮回了客棧。
她坐在客棧房間的窗前,手裡是從天一閣帶出來的消息。
她靠在窗沿上,單腳蜷起,一隻手搭在膝蓋上,一隻手捏著紙張觀看。
片刻後她閉眼歎了口氣,在心底呼喚沉眠的銀晞玥。
【銀晞玥,你覺不覺得,這些事情有些眼熟。】
片刻後,白發女子顯出身形,她湊到前麵去看這些紙張。
半晌,銀晞玥皺了皺眉:“確實有些眼熟,像李常梧的手筆。”
她將指尖點在那句“殘害忠良、坑殺三十萬大軍”上,良久又挪到“親奸臣引妖魔入關”。
“不知道這些人都是怎麼想的,沒腦子嗎?”
葉尋輕沒說話,將紙張收了起來,她打開客棧的門,兀自走出去。
“至少我能確定這不是偶然。”
她留下這樣一句話,轉身出門。
葉尋輕來到歸海潮和門泊舟的門前,敲敲門,開門見是歸海潮,她道:“聽聞三皇子今日大婚,去不去湊熱鬨?”
歸海潮在客棧早就悶壞了,見狀他立馬答應下來。
門泊舟自是沒有什麼可以反抗的地方,他點點頭就當作是同意了。
大街上張燈結彩,十裡紅妝名不虛傳,葉尋輕如今也算是親眼見證過了,歸海潮走在前麵,她和門泊舟走在後麵,倆人沒什麼話題,隻是門泊舟今日格外奇怪,總是時不時瞥她幾眼。
尤其是在她們見到了新娘的花轎的時候。
“怎麼了?”
“沒什麼。”
葉尋輕在門泊舟再一次瞥她的時候與他對視然後發出疑問,果不其然他直接躲避這個問題。
“我覺得作為戰友,你應該告訴我。”
門泊舟猶豫片刻,最終扭扭捏捏開口:“你給我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很像我……我小時候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接著補上一句“玩伴”。
“玩伴?”
葉尋輕臉色微變,不會是原身望月舒吧?
下一秒,門泊舟就給了她一個晴天霹靂:“不過她已經死了。”
門泊舟的言語間難得帶了些許落寞,不再是毫無情感波動的樣子。
“死了?”葉尋輕鬆了口氣,看來不是,那什麼叫熟悉又陌生呢?
她沒有追問,葉尋輕很有自知之明,她不屬於這個世界,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能更好的活下去,其他的人、事,不要過多好奇。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嗯。”門泊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捏住了那個白色的劍穗,葉尋輕大致能猜到這是那個玩伴送的。
“請新娘下轎——”
迎親人的聲音高昂,喜慶的鑼鼓聲傳遍大街小巷,周邊的孩童都跑到大街上來撿起三皇子灑下的銅板銀票。
得益於皇子們都已成年,早已搬出宮,擁有了自己的皇子府,這才能讓百姓們蹭上皇家的婚事。
他們先是去宮裡走完了皇子大婚的流程,又出宮仿製了一遍民間大婚的流程,足以看出三皇子對這位丞相家小姐的喜愛了。
“請新娘下轎——”
迎親人見沒有反應,又喊了一聲,三皇子趙牧雲見花轎內毫無動靜,心下也有些疑慮,他等了片刻,終是沒有按耐住,一把掀開了花轎的簾子。
這一幕他永生難忘。
早上還與他海誓山盟、恩恩愛愛發誓要2相愛一輩子的女人,如今癱倒在花轎上,胸口破了個大洞,心臟不翼而飛。
女人衣衫整齊華麗端莊,麵色紅潤,嘴角掛笑,像是睡著了一樣——如果忽略胸口那個大洞的話。
趙牧雲早就被這一幕刺激的說不出話來。
周圍人見他一動不動的,還在打趣他見到了新娘子走不動道。
趙牧雲嘴唇顫抖,一滴清淚滑落,他啞著嗓子,顫顫道:“來人……”
接著瞳孔極致收縮,大聲吼道:“來人!”
一個中午,喜事變喪事。
葉尋輕這邊隔著老遠就聽到了趙牧雲的吼聲,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駐足觀看。
歸海潮表情有些擔憂:“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吧?”
葉尋輕走至他的身側,淡漠的眼睛掃視花轎:“這場婚禮跟我們唯一的關係,就是它和大昭皇宮的秘密。”
歸海潮抿唇,垂眸和葉尋輕對視:“今天出嫁的是我表妹。”
他頓了頓,才繼續道:“是我已故母親親妹妹的女兒。”
葉尋輕神情微動:“那……你要不要去看看?”
歸海潮點點頭,準備自己過去,卻被葉尋輕叫停。
“一起去吧,反正我們也要調查皇室。”
說罷,她用劍柄戳了戳持續發呆的門泊舟。
“啊?”門泊舟被打斷思緒,滿臉迷茫,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兩人在問自己的意見。
他看著兩雙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眼神,說了個:“嗯。”
葉尋輕拍了拍手,麵上帶笑:“好了,走吧,看看出了什麼事情。”
她說著,眼睛瞥向人群聚集的大街,突然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誒,門泊舟,你看看,那是不是沙雲?”
葉尋輕下巴朝著前往微揚,示意門泊舟去看。
“嗯。”
不出意外,又是一個“嗯”的回答,好在她已經習慣了。
永遠不要寄希望於一個情感缺失的社恐人士能夠跟你愉快的交流。
葉尋輕意識到沙雲出現,這件事情恐怕不簡單,她輕聲道:“這熱鬨,不想湊也得湊了。”
話畢,她就喊上心神不寧的歸海潮和若有所思的門泊舟從人群中擠過去。
怎奈古人生性喜好看熱鬨,人群湧動,隻有一米九的門泊舟鶴立雞群,葉尋輕和歸海潮都被淹沒在熙熙攘攘的人潮裡。
“門泊舟,靠你了!”
葉尋輕忙不迭帶著歸海潮遠離人群,隻留下門泊舟留在原地打探情況。
【加油啊!師兄!魁首!】
距離太遠了,葉尋輕不想在大街上嚷嚷,便熟心應手用起了傳音術。
【嗯】
門泊舟一瞬不瞬地盯著“逃跑”的兩人,葉尋輕被盯著有些不好意思,錯開了視線。
門泊舟的眼睛很清澈,裡麵沒有什麼情緒,就好似寒冬十二月的幽幽深潭。
但是葉尋輕愣是從裡麵看出一點幽怨來。
門泊舟收回視線,高大的身軀保證他不會被人撞倒,身高也足以支持他在後排也能看到一些東西。
沙雲帶著兩支小隊來到門口,開始驅趕周圍的群眾。
饒是葉尋輕和歸海潮躲得遠,也能零星聽到些“挖心”、“死得慘”之類的話。
葉尋輕沒什麼很大的感想,但是歸海潮的臉色卻越來越差。
“應該是沒事的……”葉尋輕嘗試安慰他。
但是門泊舟猝不及防的消息讓她啞口無言。
【新娘死了,心臟丟失】
歸海潮也連接上他倆的通話了,自然也將這句話儘收入耳。
他也不似之前那般半吊子的模樣,而是呆呆站在原地,手中的糖葫蘆掉在地上,裹上一層灰。
那是他纏著葉尋輕和門泊舟給他買的“結盟禮物”。
葉尋輕盯著地上的糖葫蘆,默不作聲。
門泊舟不清楚這邊的狀況,仿佛一台無情的機器,繼續客觀傳遞消息。
【皇宮來人了,據說出宮門時人是活的,她……很奇怪,不看胸口的血洞,就像是睡著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