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選擇放棄】

怪異語調的女聲再次憑空傳入葉尋輕的耳中，帶著些許蠱惑意味。

“放棄，為什麼？”重新獲得身體控製權的葉尋輕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輕蔑。不止笑容輕蔑，眼神裡都像裹著刀子，語氣更是不善。

“你們說什麼，我就乾什麼？泥人也是有脾氣的，現在，我想乾什麼就乾什麼。”

她不知道花鳶具體經曆了什麼才養成了這種極端的性格，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這種“我的命運隻由我掌控”的信念實打實地影響到了葉尋輕的態度。

想到這裡，葉尋輕眼睛精光一閃，唇角露出一絲冷笑：“從今天起，無論是誰，想利用我達成什麼目的，我都不會如你們的意。”

她抬眸直視勉強算得上咄咄逼人的銀晞玥，看了一眼她的神色，目光閃爍，微微抿唇輕笑。

側臉上飛濺的、未乾透的血跡順著嘴角滲進嘴裡，葉尋輕索性伸舌舔去，眼角微微揚起。

“我這麼做，定然是有我的道理。”

銀晞玥渾身冰冷，心跳幾乎停止，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她到現在仍不願意接受自己的好友已然麵目全非的事實，她仍然期盼著花鳶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花鳶的所作所為。

可是葉尋輕打破了她的幻想——“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她神情漠然，眼神蔑視，仿佛看不見銀晞玥這個人，世間萬物都不能入她的眼。

【你很特彆】

“多謝誇獎，下一場吧。”

【嗬，閉上眼】

熟悉的感覺襲來，葉尋輕從善如流閉上了眼。

睜開眼，葉尋輕有一瞬間的失神，無它，手邊一縷雪白的發絲提醒她——這是銀晞玥的身體。

為什麼突然轉換視角了？

葉尋輕想要站起來，卻發現這感覺熟悉得很——她仍然隻是個旁觀者，身體的控製權歸銀晞玥所有。

好吧，熟悉的沉浸式大電影。

【如果你是花鳶，你會迷失在力量的漩渦中嗎？】

現在聽到這詭異的聲調，葉尋輕已經能做到處變不驚了，乍一聽她的問題，葉尋輕都感到一瞬間的呆滯。

她仔細思考了這個問題，隨後堅定的給出答案：“如果不是為了活下去，我不會去追求力量。”

那個聲音沒再出現，而劇情開始滾動。

銀晞玥走出房間，外麵仍是最初葉尋輕探尋過的那片山，但是全然不似往常的生機勃勃，而是一片焦黑——那是被大火燒過的痕跡。

“煩請諸位，協我共誅上清門叛徒李常梧！”銀晞玥立於早已是斷壁殘垣的主殿上，聲嘶力竭地呐喊。

葉尋輕驟然聽到李常梧的名字，腦子有點轉不過來，這幻境怎麼這麼複雜，一堆人裡一開始也就花鳶混了個眼熟，結果又來了個李常梧。

那花鳶呢？

真的頭疼，這個世界令人害怕，下次不來了。

懷揣著十萬個為什麼，葉尋輕跟隨銀晞玥共赴李常梧的討伐大會。

今日的天氣不太好，灰蒙蒙的，明明不是黑夜，卻勝黑夜半分寂靜。天色十分昏暗，片片烏雲仿佛要壓下來，頗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感。

詭異，卻有著萬事即將塵埃落地的安心之感。

裂心穀前，“兩軍”對陣，甚至不能說是兩軍，一方隻有一人，紅裙烈焰似火立於空中；一方彙集人魔妖三界力量。

緊張的氣氛彌漫在空中，無形的對峙。

在他們的對峙中，充斥著一種挑釁與決絕，雙方永遠也無法達成共識。

“花鳶，不，花鳶已經死了，現在該叫你李常梧。”銀晞玥的眼裡閃過一絲嘲諷。

半空中明豔的女子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神色變化，她仍是一副漠然的神情，不緊不慢地開口：“你救你的蒼生，我證我的大道，為什麼非要來招惹我。如此肯定我才是邪修嗎？”

已經更名為李常梧的花鳶悄然落地，以手指天空：“自從那位前輩將通道搗毀，修真界就再也沒人能夠飛升，你們……不覺得恨嗎？”

銀晞玥還沒開口，她身後的修士們就爭先恐後地出聲反駁：“我們也不會喪心病狂到攪亂天下，隻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飛升！”

真是好笑。

在眾人義憤填膺的指責中李常梧突然仰臉大笑起來，直笑得眼角沁出了淚星，嘴巴幾乎劃到了耳邊。

她回過身來，用手指輕擦眼角的淚珠，嘲諷道：“哈哈哈哈……不喪心病狂？天下百姓死的多麼淒慘啊……當今凡人人均隻能活三十歲，諸位說說……這是為何啊？”

她的語氣輕慢，又夾雜著些笑意。

還未等眾人回答，她又自顧自道：“飛升通道被毀，天地靈氣稀薄，唯有凡人的怨氣、生氣可填補……你們諸位大能，在其中又充當了什麼角色呢？”

見無人敢應答，李常梧又是一陣放肆大笑。

“哈哈哈……好一個道貌岸然的修士啊……”

見己方陣營有不少不明真相的人開始猶豫，銀晞玥連同幾位坐鎮大能交換了下視線。

“閉嘴，李常梧，你挑起戰爭使百姓流離失所；混淆皇室血脈引邪物入關；主動接納魔女屠殺宗門弟子！樁樁件件，豈可有假！”

銀晞玥想到慘死的大師兄，想到屍橫遍野的宗門，心中一陣刺痛。

李常梧那日大開殺戒的場景，如同噩夢一般夜夜糾纏著她。

不除之，不足以麵對師長三百年來的教導。

銀晞玥心下一狠，葉尋輕同樣也感受到了她濃厚的殺意。

曾經同生共死，發誓最要好的夥伴，終究還是形同陌路了。

葉尋輕壓下心底的不適，默默觀察著這一樁樁一件件往事。

李常梧和銀晞玥之間，差的不隻是信念，還有銀晞玥三百年來獨自在異世摸爬滾打的時光。

宗門愛護和所遇良人讓她三百年來依然保持初心，一心為蒼生。

而李常梧呢？

銀晞玥有的沒有的，她都沒有，她們本就不是一路人了。

葉尋輕驚訝於這個世界對人的塑造能力——極長的壽命、極其森嚴的等級、強者為尊的死令，以及神乎其神的法術。

她思考著她的所見所感，這讓她對這個世界有了全新的認識。

李常梧和銀晞玥麵對麵遙遙相望，就好像兩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每一次目光相接，都像刀鋒的對峙。

李常梧率先敗下陣來，她低垂著眸子，語氣充滿喜悅：“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在救你們呢？”

“救？”銀晞玥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但是她笑不出聲，“李常梧，你是腦子壞掉了才對。”

對於昔日好友的咒罵，李常梧並不在意，她甚至朝銀晞玥溫柔地笑了笑，然後徐徐道：“沒關係，我會向你們證明，我才是對的。”

銀晞玥隻覺得好笑，她後退一步，身後的人站了出來。

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興奮，麵上不疾不徐開口：“你瞧瞧這是誰啊。”

“之媚。”

李常梧瞧見來人，打招呼微笑點頭一氣嗬成，仿佛兩人是個陌生人。

之媚聽到她毫不關心的語氣，頓時氣血上湧，有些呼吸不暢。手中的匕首不斷攥緊。

葉尋輕雖然聽陳負今說過之媚和李常梧的關係，此刻卻還是有些好奇。

她一眼認出之媚手中的匕首，是當初劃傷自己的那把。

有意思的來了。

之媚向前一步，質問李常梧：“你真的不要我了？”

“對。”李常梧不僅回答了，還挑釁的揚了揚眉。

之媚一步步靠近她，她也沒有任何防備，任由之媚帶著武器走到她麵前。

“我不信，我要你再說一遍。”之媚雙眼通紅，眼裡全是複雜的情緒。

“我不要你了，想聽幾遍都可以。”

之媚沒再說話，兩人就這麼麵對麵站著，誰也沒動。

葉尋輕還在吃瓜，銀晞玥的視角卻突然變了。

之媚和李常梧對峙期間，銀晞玥帶領諸位共同討伐之人布下大陣，以同樣擁有蒼生之力的銀晞玥做陣眼。

以身殉劍、以死作陪。

一陣刺眼的白光自銀晞玥的身體發出，周圍的人幾乎被這陣光閃瞎眼睛。

葉尋輕隻能憑聽覺猜測接下來的發展，畢竟她也是離光源最近的人。

“之媚！”在身形消散之前，她聽覺銀晞玥大喊一聲。

呆呆站在原地的之媚臉上閃過幾分不忍，但也隻是一瞬間，下一秒，匕首穿透李常梧的胸膛。

“你……為什麼不躲？”之媚怔愣地看著麵前毫無反抗之意的李常梧。

刹那間金光自李常梧胸前溢出，她眼中閃過狂喜，隨即哈哈大笑，神色癲狂。

“我就知道……哈哈哈……我就知道！隻有我，才是正確的……”

葉尋輕睜眼發現又是一陣令人眼瞎的金光。

來完白的來金的，有完沒完。

當她終於能夠睜開眼睛，李常梧的身影早已不見，周圍也化作虛無。

【恭喜你通過了我的考核】

那詭異的女聲漸漸恢複正常，變成了一道葉尋輕熟悉的嗓音。

幻境裡見過的，也是葉尋輕最意想不到的那個。

一把淡青色的長劍漂浮在葉尋輕眼前，這把劍通體透明，呈現淡淡的綠，劍柄上纏著一根帶著幾片綠葉的藤蔓。

【我死後，成為了佩劍的劍靈，你不是第一個來到這裡的人，但卻是唯一一個走完劇情的人】

葉尋輕低下頭：“可是我好像什麼也沒做。”

【並不是這樣的，你的一舉一動包括內心所思所想，在幻境中我都能窺見】

【你是唯一一個保持住本心的人】

【也是我為佩劍挑選的新主人】

【葉尋輕，在這個世界裡，初心才是最重要的東西，沒有了初心，你也會被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