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睨獸追過來的那一刻，葉尋輕立刻撒丫子奔跑在林間，也不管自己是往哪裡跑。
【真沒用哈哈哈】
“你要是有用就自己上。”葉尋輕滿頭黑線，心裡也想著自己時運不濟，怎麼到這個世界來十天都沒有就遇到了這麼多事情。
樁樁件件都要命。
【不，這是你的考驗】
考驗？葉尋輕邊狂奔邊抽空思索著這個奇怪女生的話。
如果隻是考驗……
葉尋輕腳步漸漸慢了下來，到最後甚至直接停下來。
【喂，你不要命了？】
葉尋輕並不搭理她，而是攥緊了手中的木棍，目光如炬。
等到天睨獸衝到她眼前時，她也沒有動，而是將手中的木棍丟棄，麵帶微笑地看著眼前如山的天睨獸。
它身上的黑色毒蛇齊刷刷衝著葉尋輕湧去，眨眼間將她圍了個嚴嚴實實。
一股股鮮血從蛇身的縫隙湧出。
下一刻，凶惡的天睨獸化作虛無，葉尋輕站在原地緩緩睜開眼睛，她臉上的笑容一瞬即逝。
果然，毫發無損。
【你怎麼發現的】
這聲音不似之前那般調笑，反而帶上了幾分嚴肅和好奇。
葉尋輕走了兩步，彎腰撿起扔掉的棍子，然後就地坐下，神色平靜道：“第一，那些天睨獸是瞬間冒出來的。”
“第二，你似乎是故意提醒我，想看我的反應？如果想要我死，大可不必提醒我，所以，你想讓我害怕。”
“第三，你在觀察我。你對我逃跑的反應不滿。”
“第四，考驗。”
葉尋輕拿種棍子在地麵上戳了戳，漫不經心道：“所以這玩意很可能傷不到我，你想嚇到我，另外……”
她突然歎了口氣，將手上的棍子放下，滿臉無奈：“你的演技真的很爛，我甚至看不到你的表演。”
隻聽聲音就知道你演技有多爛了。
【……】她也沒想到會這樣，以前來的人一個賽一個的害怕，直接跑著跑著就迷路了，然後就花式死掉。
像葉尋輕這樣做的，生平僅見。
【好吧】
葉尋輕還想多問些什麼，但是眼前又是一陣旋轉扭曲。
葉尋輕：“……”就不能有點新意嗎？
【嗬】
隨著那一聲冷笑，葉尋輕睜眼發現自己在一個小山村裡，身邊是一身青衣的銀晞玥。
“花鳶？發什麼呆啊？”銀晞玥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猛然聽到銀晞玥的聲音，葉尋輕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多年的經驗讓她沒有暴露出什麼破綻。
她朝銀晞玥的方向笑了笑，一雙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殘破的小村莊，四周都是破損的土坯房，連窗戶都沒有封上，屋內黑漆漆的，門邊和屋簷上的蜘蛛網都落了灰塵，顯得毫無生機。
她有些不太明白，銀晞玥帶她來這裡乾什麼。
“玥兒，都準備好了，開始吧。”一道略顯粗獷的聲音傳來，葉尋輕聞言望去，卻見到了一個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人——孫晟昊。
隻見他麵無表情地對著自己點頭示意，隨後一臉溫柔地衝著銀晞玥笑。
要說這兩個人沒有什麼貓膩，葉尋輕肯定不會相信，但是，問題就出現在這裡。
對於葉尋輕來說，孫晟昊是個特彆的人，如果沒有他的出現，葉尋輕就不會選擇來上清門，或者說沒有這麼快來上清門。
如今孫晟昊出現在花鳶的記憶中，又代表著什麼？
自己到底算什麼？棋子嗎？
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
銀晞玥不知道葉尋輕心裡的彎彎繞繞，她此刻正滿心歡喜地道謝呢。
突然，銀晞玥轉身看向葉尋輕：“走吧花鳶，我給你展示我是如何積攢力量的。”
聽到這話，葉尋輕下意識看向孫晟昊。
“沒事的，大師兄又不是外人。”注意到葉尋輕的神色，銀晞玥主動開口解釋，附帶上一個羞澀的笑容，“好啦，走吧。”
接下來葉尋輕終於知道為什麼銀晞玥一開始不情願教授花鳶這樣的修煉方法了。
銀晞玥所謂的信仰收集像極了詐騙洗腦——用些許法力解決他們的病痛或者小小的心願，然後在村子裡住下，宣傳所謂的“蒼生理論”。
葉尋輕跟著她在這個破舊如廢墟的村裡住了三天，這裡殘破到什麼程度呢？
就連一向吃慣了苦的葉尋輕都有些受不了，但是銀晞玥卻能適應良好。、
這下葉尋輕是真的有些佩服她了。
離開的前一天，銀晞玥帶著她在村子周圍遊蕩，這也讓葉尋輕更深刻地意識到這個小村莊的艱難。
銀晞玥走著便停了下來：“花鳶，其實我一直想問問你，你追求的，到底是什麼呢？”
她收起了臉上一貫的溫柔，眉眼間帶著點淡淡的憂傷，就這麼靜靜地望著葉尋輕。
葉尋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垂眸躲過了銀晞玥的視線。
每一次與銀晞玥對視，她都會感到自己整個暴露於青天之下，無所遁形。
“你呢。”
“我？我不知道。”銀晞玥的聲音很輕，輕的仿佛隨時能被風吹散。
她說：“我太痛苦了了……外貌、疾病，好不容易來到新世界，我隻想……隻想我這樣的人少一點而已。”
銀晞玥不知道自己這樣到底算些什麼，救死扶傷，心懷天下？
她清楚，她當不了救世主。
她隻是……不喜歡這個世界的規則，不希望朋友變得和這裡的修士一樣。
銀晞玥的唇瓣微動幾下又合上，很久很久才近乎哀求地拉起葉尋輕的手，半蹲下，強製性與葉尋輕對視。
這一刻，葉尋輕才看清她眼裡的絕望。
“你答應我，不要去追求所謂的大道，好嗎？”
葉尋輕想要問為什麼，但腦海中一陣刺痛，她的身體不受控製。
隻見“花鳶”猛地甩開銀晞玥的手，麵色漲紅，有些激動道：“憑什麼，憑什麼我不能，我受夠了生病的日子！”
“你知道我是怎樣生活的嗎？神經纖維瘤，我本來就沒救了！我活了十八年，從我記事起就沒見過外麵的世界，我病得太重了。”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留下我，為什麼留下我的生命，你們有問過我嗎？”
“花鳶”越來越激動，葉尋輕能感受到胸膛劇烈跳動的心臟和呼吸的困難，到了最後，花鳶甚至是嘶吼著喊出來，她眼眶通紅，像個瘋子對著銀晞玥大喊大叫。
“老天不想我活下去，你們卻要強留我；如今老天給了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你卻讓我放棄？”
“不可能的銀晞玥，你當真不知道那個死老頭要乾嘛嗎……”
“花鳶”彎下腰，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用力地笑著，仿佛要把這輩子的笑在此刻全部發泄出來。
笑聲伴隨著喉嚨受損後的“嗬嗬”聲，隨後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就好像要把肺咳出來。
“銀晞玥，你是高高在上的，三百年，人人見你尊稱一聲大師姐；而我呢，我與你一樣不能修煉，我就該被那個畜生送出去當玩物嗎！”
“花鳶”直起腰來，神色癲狂，雙眼是止不住的惡意與憤恨：“不可能的，銀晞玥，我不會認命的。”
說罷，“花鳶“背過身去，她冷漠的聲音被微風送到銀晞玥耳邊——”你若再阻攔，我一定會殺了你。”
似乎並不相信好友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話，銀晞玥怔愣在原地。
她不知道，她的好友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單純的、熱愛生命的小女孩了。
或許說，她從未真正了解過花鳶。
葉尋輕有心看看銀晞玥的表現，但是不得不跟隨“花鳶”來到山村外的荒地裡。
她隻能看到“花鳶”看到的東西，她的主觀感受也與“花鳶”相連。
“花鳶”走出這個小村莊後便歸還了身體的控製權。
葉尋輕想著這也許是這段記憶的轉折點，因此幻境必須保證事情按照記憶發展。
可是如今事情陷入一個困境，“花鳶”帶著她遠離銀晞玥，但是葉尋輕不知道離開以後要做些什麼。
幻境並沒有讓她過於糾結，下一刻，時空再次扭曲。
葉尋輕已經習慣了這神經一樣突如其來的刺痛，但是還是有些忍受不了。
等她回過神來，赫然發現自己又不能控製身體了。
葉尋輕：“……”
她內心翻了個白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猩紅，眼前之人胸口破了個大洞，自己的手上全是他的鮮血。
向上望去，這人是孫晟昊。
葉尋輕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她不明白，孫晟昊到底乾了什麼，“花鳶”要殺了他。
銀晞玥趕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女人坐在血泊中，素色裙子的邊緣被鮮血浸透，她冷漠的眼神落在男人破了個大洞的胸口，左手滿是鮮血，唇角卻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隻有男人死不瞑目的眼睛和胸前不斷湧出鮮血的破洞昭示著這一場惡行。
葉尋輕看到銀晞玥的神色一瞬間崩潰，她愕然失色呆立不動，兩行清淚從眼眶滑下。
她沙啞著聲音，蹣跚著一步步靠近“花鳶”，眼裡滿是絕望。
“我答應了不乾涉你，可你攪亂天下政權……”
“你挑起三界對立……”
她的聲音慢慢由平靜變得激動，聲音隨著她與“花鳶”的距離而增大。
“你引誘魔女入宗門……”
“你乾涉人皇的血脈……”
銀晞玥的發髻因奔波而散亂，往日清冷高貴的臉上，此刻滿是淚痕，靈動的眼被血絲填滿，神情瘋狂，她發了瘋似地質問怒吼。
“你篡改道法誤蒼生！”
“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銀晞玥收斂了神色，隻是眉頭時不時緊皺又鬆開，眼淚卻是始終止不住。
葉尋輕能感受到“花鳶”此刻的錐心之痛，她們到底是怎麼走到這種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