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前,葉尋輕看到了世界的“真相”——這是一片虛無。
她瞬間從狂熱的狀態清醒過來,隻是不知道是因為這個所謂的“真相”,還是墜地那一刻四肢百骸傳來的劇痛。
葉尋輕隻覺得自己幾乎死去,浪費了這次來之不易的生命,和自己求來的安穩生活。
可是她醒來了,眼前赫然站著那名麵露瘋狂的老人,隻是眼前的人比懸崖上的那位要年輕些,同樣也更“正常”些。
“鳶兒,感覺如何。”那老人麵色有些著急,見葉尋輕醒來便急忙湊上來,眼裡滿是關切。
見到如此熱情的詭異老頭,葉尋輕的心都顫了顫,實在是當時那副詭異的場景給她“幼小"的心靈帶來了極大的創傷。
而且這位詭異老頭的身上有一種極為恐怖的氣息,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無事。”葉尋輕儘力壓製自己的不適感,語氣往平和靠。
她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身份,但她也不知道這具身體原本的性格如何,因此隻能選擇折中的方法——儘量不突出任何個人特色。
想要逃出去,就不能折在這裡,她還不想死。
老人沒有注意到葉尋輕不同尋常的神色,乍一聽她的話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隻是仍舊一臉擔憂地囑咐:“你要是有事就來找師父,勿要逞強。”
“為師先去處理天睨獸的事情。”
葉尋輕點頭示意自己了解了,恭敬告彆:“徒兒知道了。”
自稱師父的老頭走後,葉尋輕細細回想自己從宮殿內部到這個詭異的地方到底經曆了什麼——那把泛著淡青色的劍。
想到這裡,葉尋輕左右查看,卻發現那把劍早已不見蹤影。
她麵色一怔,雙眼閃過幾分精光。
努力回想自己的一舉一動,除了初來乍到時那把劍被抱在懷中,後續老人出現的時候,它就消失了。
而自己沒有感到任何不對勁。
這才是最不對勁的地方——憑她的警惕心,會注意不到那把劍堂而皇之的消失?
此時的葉尋輕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如同末日信徒般癲狂的模樣。
葉尋輕注意力全在那把莫名消失的長劍上,全然沒有注意到一位身著青衣的白發女子走了進來。
“花鳶……你還好嗎?”
葉尋輕循著聲音望去,看到女子的第一刻,她的第一反應是“美”,然後是“白化病”。
銀晞玥進門就看到好友一副怔愣的模樣,還以為她是被嚇傻了,眼中流露出懊悔和擔心。
“對不起啊。”
淡青色的衣裙與及腰的白色長發,頭發半挽,發件裝點幾根青玉釵子,眼配柳葉眉,唇紅齒白,肌膚勝雪。
那雙清亮的眸子因為黑色素不足而顯露出淡淡血色,使她清雅不似人間之物卻又帶上了點魅惑之感。
她朱唇微啟:“花鳶,你不必糾結於長生的……”
說著,女子悄然走到葉尋輕床沿邊輕扶著坐下。
葉尋輕見她話未說儘,唇部微微抿起,便知道這女子定然知道些什麼。
想到池中月之前老給她講的“失憶梗”,她心下瞬間有了主意。
葉尋輕低頭垂眸,神色淡淡道:“不好意思,我……有些不太記得了。”
她裝作一副苦惱的樣子——偽裝是她擅長的。
“你能告訴我,我身上發生了什麼嗎?”
葉尋輕與女子略有呆滯的眼神相接,微微睜圓眼睛讓自己顯得更加真誠,嘴角也掛上了幾分笑意。
“你……”銀晞玥秀眉微蹙,咬了咬嘴唇,“真的不記得了?”
葉尋輕一聽就知道有戲,語氣中帶上了些懊惱:“嗯,連我怎麼受傷的都忘記了。”
銀晞玥聽了後沒再說話。
葉尋輕也沒有催促,隻是默默等待著她的下文。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這輕衣女子便將事情和盤托出。
“我叫銀晞玥,我們很早就認識了……不過不是在這個世界,而是在醫院的病房裡……”
屋外蟬鳴聲陣陣,天氣不算炎熱,而銀晞玥的聲音清亮悅耳,與夏天的蟬鳴風吹,煞是相配。
葉尋輕對於這次得到的信息量之大表示錯愕。
雖然她一早就懷疑這個鳶兒可能是李常梧手劄上的那個“花鳶”,但是當她知道自己現在這具身體叫“花鳶”的時候眉頭跳了跳。
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這個花鳶也不簡單。
花鳶和銀晞玥同為病友,花鳶是神經纖維瘤;銀晞玥是白化症並發肝癌,她們的友誼持續了一年。
18歲的少女眼中,友誼與愛情同樣使人心向往之,更彆提兩個同病相憐的花季少女。
一年後銀晞玥病情惡化去世,又三年後,花鳶癌細胞轉移,隨之而去。
但是花鳶並未消散,而是來到了一個神奇的世界——她稱之為修仙界。
可惜她並不能修煉。
在這裡,她見到了已經在這裡生活了三百年的銀晞玥。
銀晞玥同樣不能修煉,但是她另辟蹊徑,通過自己的方式試探著走出一條並不寬敞的小道。
“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你的眼裡有著濃濃的生的欲望,就像冬日裡生長的梅花幼芽。”
提到過去的日子,銀晞玥幾近慘白的小臉上浮現一層激動的薄粉。
“我能感受到你對生命的執著。”
葉尋輕眼見她越來越激動,心下有些怕這個病美人一個激動暈倒在自己屋裡,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慢點說,彆激動。”葉尋輕沒忍住出聲提醒。
這不提醒還好,一提醒銀晞玥反而更加激動地一把抱住葉尋輕的胳膊。
“太好啦,你終於不生我的氣了。”
她聲音輕快,略顯尖細,眼裡滿是欣喜。
“我不是不肯教你,是我沒有完善它,現在我改好了,就可以教你啦!”
即使是獨自走過了三百年的風風雨雨,在麵對年少時傾心交付的友人,銀晞玥仍然願意以少時的模樣麵對。
“教我……什麼?”葉尋輕是真的有些疑惑了,在她的記憶裡,手劄的主人應該是花鳶無疑。
可是銀晞玥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銀晞玥有一瞬間不自然,但是很快神色恢複如常。
“啊,就是那個我自己創造的……修煉方式嘛,我寫了一本書。”
葉尋輕隻感覺自己頭皮都要炸開了,銀晞玥創造的修煉方式?
蒼生道嗎?
這樣想著,不知不覺便說漏了嘴,銀晞玥一聽,立馬拍了拍膝蓋,誇讚她:“誒,我感覺你說的這個名字更好誒,要不就叫蒼生道吧!”
不是李常梧,也不是花鳶?
是銀晞玥?
那望月舒在其中又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等等,那它原來叫什麼?”葉尋輕隻覺得自己有些暈乎乎的。
銀晞玥有些不好意思,她猶猶豫豫,扭捏了許久才開口:“《信仰收集攻略》。”
葉尋輕:“……”
“又名《重生之我在修仙界攻略眾生》。”
葉尋輕:“……”這確實有點難評。
銀晞玥看著一臉“冷漠”的葉尋輕,撇了撇嘴:“哎呀你彆嫌棄它,不然我們還修煉不了呢。”
葉尋輕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但是根據銀晞玥的描述,她們生前關係很好,又是少女心思爆棚的時候……
想到銀晞玥的性格,她斟酌著開口——
“我以為你會是個清冷仙子。”
語氣中帶著些許調笑——雖然是裝出來的。
“哎呀都是裝出來的嘛。”銀晞玥滿臉不在意,隨意抬手揮了揮,“至少在你麵前我不用裝的啦。”
葉尋輕聽到這話更加好奇她、花鳶與李常梧之間的糾葛了——目測純真少女,本是蒼生之道創始人,為何會在曆史中失去自己作品的冠名權呢?
“哎呀,你先休息,我明日來找你,教你怎麼修煉。”語畢,銀晞玥朝著她眨了眨眼,麵帶微笑地起身出去,順便輕輕關上了房門,眼中帶著竊喜。
隨著房門輕輕合上,葉尋輕臉上的溫柔頓時消失。
無緣無故被卷入這個奇怪的時空,那把劍?不,一件死物,有什麼能力帶著她穿越千年的時空來到屬於花鳶的時代?
是花鳶?
就目前的信息來看,她是最大的嫌疑人,如果能夠利用好這段記憶,說不定能得到某些意外之喜,比如那個神秘的蒼生道法。
為了自己的未來,為了變強,為了生存。
葉尋輕小心翼翼掀開被子,悄無聲息地從窗戶溜出去。
屋外的世界和普通的山城沒有什麼不同,山間鑲嵌著幾座小木屋,零零散散的。
葉尋輕行動起來很方便,她在原地站了片刻,決定先探索下無人之處,於是便轉身踽踽向深山而去。
盛夏時節,深山樹林裡倒是比外麵要涼快很多,葉尋輕就這樣走了十來分鐘,眼前出現一群黑色的絨球狀的小獸。
【天睨獸】
“誰!”
驟然冷不丁一聲刺激了葉尋輕本就緊繃的神經,她頓時握緊隨手撿的木棍,身體微蹲,做足了攻擊的模樣。
【不用警惕我,你先考慮自己怎麼從這些天睨獸口中逃生吧】
逃生?
葉尋輕抽空看了眼二十米開外的黑色絨球團子,大約有十來個,大的和葉尋輕的腦袋一樣,小的僅僅一個拳頭大。
這玩意兒有攻擊性?
葉尋輕心底有些疑惑,但是她也覺得這名字有些許耳熟,好像是最開始自稱花鳶師父的詭異老頭要處理的生物?
【小看敵人和自大,是死亡的必備條件】
伴隨著詭異地女聲再次響起,葉尋輕眼中的黑色絨球也發現了她。
黑色絨球天睨獸,在葉尋輕的眼皮子底下身形暴漲數十倍,渾身的絨毛都變成了一條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在空中不斷搖擺。
天睨獸大吼一聲,上下頜幾乎成一條直線——葉尋絲毫不懷疑自己會被它一口吞下。
她雙手有些顫抖,這可不是惡犬和孤狼。
【你會被撕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