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池急切地想要見到田小娥,但她明白,出門前總得找個正當的理由。她思索片刻,決定先前往鹿家探望冷家的大姐姐,冷秋月。
在春池的記憶中,冷秋月是白鹿原上最聰明的女娃。然而,當春池推開秋月的房門的那一刻,她震驚地發現秋月正淚流滿麵,傷春悲秋。
自從冷秋月嫁入鹿家,她的眼淚就沒有乾過。她的丈夫鹿兆鵬,受了新思想的熏陶,對這段由父母包辦的婚姻觀念充滿了抵觸,從不願意與她親近。
可秋月又能怎麼辦呢?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她,男人是女人的天,是女人生活的全部。然而,在鹿家,丈夫對她不聞不問,公婆也對她冷漠無情,沒有人願意為她說話。
鹿兆鵬對這段婚姻是抵抗,但秋月呢?她沒有反抗的資格,引文她是女人,難道要她能帶著一紙休書,灰溜溜地回到冷家嗎?那冷家人又會怎麼看她呢?
鹿兆鵬的執意而為,但冷秋月就注定是他反抗道路上的犧牲品了。
冷秋月向春池傾訴著她在鹿家的苦悶。三年來,她遭受了無數的冷眼。
在鹿家,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遺忘的雞,沒有人把她當人看。她並不想催著鹿兆鵬生孩子,她也不想成為一隻生蛋的雞。但是,她等了,等了三年,而鹿兆鵬甚至連她的手指頭都沒有碰過。
春池無法評判鹿兆鵬的是非對錯。在她的記憶中,鹿兆鵬一直是白鹿原上最有主見、最反叛的人。他從小就和黑娃、香菊交好,幫助香菊、白靈反抗裹腳的命運,甚至違抗父母的安排出去讀書。
聽著秋月的困苦,春池意識到,在鹿家的歲月裡,也許隻有傾訴才是秋月排解苦難的唯一方式。
秋月交給春池一封信,囑咐她一定要在太陽落山前交給在白鹿倉小學的鹿兆鵬。
秋月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坐在炕上,呆呆地望著門外的太陽。
對於秋月而言,鹿兆鵬就是她的太陽,是她生的希望。
如果鹿兆鵬仍不願接受她,那麼,她就隻有死路一條。
春池感到一陣寒意,她知道,冷秋月急匆匆地囑咐一定有著非同尋常的理由。她緊握著信,邁開步伐,朝著白鹿倉小學的方向疾行。
“哎,這不是香豔姑娘嗎?”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抬頭一看,原來是鎮嵩軍裡一個叫朱生的家夥。他帶著幾個手下,在祠堂門口的小攤上喝著茶水,而他們向春池投來的目光中帶著一絲貪婪和□□。
但春池仍是往前走,朱生看春池沒有搭理自己,帶著手下的小兵圍了過去。
“你們要乾什麼?”春池大聲喝道,試圖掙脫他們的束縛。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朱生和其他鎮嵩軍將她團團圍住,像看獵物一樣盯著她。隊伍裡還傳來男人說著這“這女人聞著可真香”“這女人在床上一定很得勁”的汙穢段子。
朱生嘴角上揚,眼中閃過一絲邪惡,“香豔姑娘,之前在藏玉樓三塊大洋都買不到你一親芳澤,沒想到,在這窮旮旯地竟然給我們兄弟遇著了哈哈哈哈哈。”
春池感到一陣惡心,她用力掙紮著,試圖擺脫他們的控製。“你們認錯了,我不是你說的什麼香豔。”她大聲喊道,但是鎮嵩軍們並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放開我!”春池再次大喊,但是鎮嵩軍們像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對她動手動腳。此時,路邊的幾個婦女和老人也圍了過來,當他們認出春池是白孝武的媳婦時,臉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這不是族長家的孝武媳婦嗎?”一個老人驚訝地問道。
朱生聽到這話,更是肆無忌憚,“哈哈,呦,香豔姑娘你從良了呀。什麼時候的事啊,怎麼不請我兄弟幾個喝個喜酒啊?”他的話引來其他鎮嵩軍的哄笑。
白孝武聽到動靜後趕了過來,看到春池被欺負的一幕,他怒火中燒。他衝上去狠狠地教訓了朱生一頓,其他的小兵看到這一幕也不敢上前幫忙。
朱生被打的七葷八素,“你憑什麼打我?這個女人他媽的是個窯姐兒!是藏玉樓裡有名的紅倌!就是出來賣的!”他大聲喊道。
白孝武聽到這話更是憤怒,“叫你這個混賬東西敢侮辱我媳婦!”他揮舞著拳頭,再次衝向朱生。“你該死!”白孝武的雙眼燃燒著怒火,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朱生的臉上。朱生那俊俏的麵容瞬間變得腫脹不堪,鼻血如注。然而,白孝武並未就此罷手,他的拳頭繼續如雨點般落下,直到自己的手都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孝武,住手!”春池驚恐地大喊,她知道再這樣打下去,事態就會超出私鬥的範圍。到那時候就不會隻是白孝武和朱生的矛盾,而是整個白鹿原和鎮嵩軍的衝突,會死更多人,流更多血。
春池急忙拉住白孝武,兩人快步走向白鹿原祠堂。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春池毫不猶豫地跪下,她對著神靈發誓:“祖宗在上,我冷春池若做了一丁點對不起白家的事,定不得好死,暴屍荒野,不得善終。”
白孝武緊隨其後,跪在春池身旁,抬頭望向牌位,目光如燭,說:“祖宗在上,若我白孝武護不住我妻,便讓我斷子絕孫。”
話音剛落,四周一片寂靜。
白鹿原上的人們深信神靈的存在,看到這一幕,他們紛紛閉上了嘴。
這兩個年輕人竟敢發如此毒誓,顯然是心意已決。他們不敢再對這件事說三道四,生怕觸怒了神靈,受到老天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