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幸 鹿三揭開小娥的遮羞布 ……(1 / 1)

鹿三消失在白家的日子裡,白孝武聽父親白嘉軒說是去走親戚了。

然而,春池卻對此事感到疑惑,“三伯的親人不是在之前一場大災荒中都走了嗎?他還能去哪兒走親戚?”

白孝武同樣心中有疑,但是春池怎麼知道這麼多?他盯著春池質問,“你怎麼知道三伯家裡人沒了?”

他的眼神充滿探究,看得春池心裡發毛。春池手上的針線活兒停了下來,她低下頭,支支吾吾地回答,“那女人整天待在屋子裡,話不都是街坊鄰居間傳出來的嗎。”她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但又不敢多做解釋。

白孝武眉頭緊皺,他並未深究春池的話。春池小心翼翼地展示她剛縫好的衣物,“你看,我縫的怎麼樣?”

白孝武仔細端詳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嗯,真不錯。”雖然春池的針線活相較於吳仙草還有一定差距,但這細致的針腳已足夠讓人一讚的了。

“這小娥棉花紮得好,我這給你縫進去,冬天來的時候肯定特彆暖和。”

看著春池開心的模樣,白孝武的心思忽然飄到了其他地方,他轉過身去,撓著春池癢癢,“春池,那你現在給我暖和暖和好不好。”

白孝武壓著春池,又是親著地幾口自己的媳婦。

“白孝武,這可是青天白日的。”春池推搡著白孝武,但是奈何白孝武這個做農活的家夥力氣實在太大,自己可鬥不過他。

“我才不怕呢,阿婆可是抓緊著要抱孫孫呢~”可白孝武剛快活地解開春池領口的幾個扣子,就聽到外麵嘈雜的罵聲。

是鹿三回來了!

他闖進房間,一眼就看到了還在床上的黑娃夫婦。

鹿三怒火中燒,一把將他們連著鋪蓋拽出了房門。

黑娃滿臉驚愕,被父親如此對待讓他感到十分委屈。田小娥在慌亂中連忙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

鹿三氣憤至極,狠狠地給了黑娃一拳,這一拳可是用儘了全力。

黑娃的鼻血瞬間噴湧而出。在白家兄弟的記憶中,就算是再怎麼被黑娃氣,三伯也不會有過如此凶狠的一麵。這個平日裡在他們麵前低頭斂聲的男人,此刻卻像被怒火點燃,滿眼血絲,讓人望而生畏。

“三伯,你這是怎麼了?”白孝文站在自己房門口小心翼翼地問,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雖然心疼被三伯如此對待的田小娥,卻也知道自己無法插手。

白張氏則是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幸災樂禍地看著這出戲。她素來就不喜歡田小娥,此時鹿三如此生氣,她便早田小娥這騷貨會露出狐狸尾巴。

看著田小娥裹著被子站在房門口,春池的眼中滿是憐憫。這個善良的女娃知道田小娥受委屈了,於是走上前去扶著她進了屋子。

而白孝武也擔心春池受傷,更怕鹿三真的會把黑娃打得鬨出人命。正當他想上前阻止時,卻也被鹿三猛地一拳擊退。

白孝武捂著疼痛的嘴角,看著鹿三憤怒得像頭獅子。他知道鹿三現在怒火攻心,一時間恐怕難以平息。

“你給我滾!滾出這個家!就當我沒生過你這樣的兒子!如果你還執意要跟這個女人在一起,那就永遠彆認我這個爸!”鹿三指著地上的黑娃,聲音顫抖,眼眶泛紅。

然而,就在這時,田小娥已經整理好衣物,決然地站在屋門口。

“黑娃,我們走!”

她的聲音堅定而有力,仿佛沒有任何東西能動搖她的決心。對於黑娃這個男人,他這輩子跟定了。

黑娃惡狠狠地瞪了鹿三一眼,帶著田小娥向外頭走去。白孝武想攔住黑娃,告訴他這是氣話,卻被鹿三一把推開。

白孝文注意到父親白嘉軒也在觀察著這一切,也趕緊走到鹿三父子麵前想要和解,但鹿三根本不聽。眼下黑娃和田小娥受此屈辱,已經鐵了心要離開這個家。

黑娃走到門外,搬來了一輛運貨的輪車,和田小娥開始一件件地往車上搬東西。白孝武看著黑娃那凶狠的樣子,生怕他會報複與這件事無關的春池,趕緊把黑娃屋裡的妻子拉到自己身邊,默默地觀察著事態的發展。

而坐在堂屋門口的白嘉軒,正一杆一杆地抽著煙,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讓人無法窺測他的內心。

到了午飯點,白孝武發現春池不見了。

他心中一沉,知道她一定是去找田小娥了。在這個時刻,他更加擔心春池的安危,卻又無法抽身去尋找她。他看著父親,在吩咐母親丟掉田小娥紮的棉花後,又是坐在堂屋門口,不吃飯,繼續抽著他煙。

另外一邊剛在田小娥新屋處為她打抱不平的春池,踏出窯洞門的那一刻,意外地發現田小娥家門口放著兩袋糧食。

她仔細打量,這麻袋的樣式,分明是白家的。

但四周寂靜無聲,不見一個人影。

回去的路上,春池心中起疑,直覺告訴她這並非偶然。

她警惕地觀察四周,猛然回頭,似乎有人影在晃動。春池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心跳加速,她決定以身犯險。

她故意加快腳步,然後突然停下,耳朵緊貼著空氣,捕捉任何可疑的動靜。

果然,身後的草叢裡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顯然有人跟著她。

然而,草叢裡的那個人並未料到春池的反應如此敏捷,被她的突然停頓搞得手忙腳亂,失去了節奏。

春池目光如炬,她注意到前方有一塊高大的石碑隱藏在茂盛的草叢中。她瞬間心生一計,朝著石碑的方向疾步走去。

而跟丟了春池的人也意識到自己可能暴露了,開始慌張起來,步伐也變得雜亂無章。

白孝武這下子也不裝了,直接扯著嗓子高聲喊叫,“春池,春池。”

他看春池往草叢的方向走,便也往那走,剛想借著石碑的高度看看人躲哪去了。可沒想到就被躲藏在石碑旁的春池嚇了一跳。

“冷春池,你太會嚇人咧!”白孝武捂著胸口,驚魂未定地抱怨道。

春池看著白孝武的反應,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揮舞著拳頭輕輕地給了他一拳,“誰讓你這麼瓷馬二楞的呀。”

白孝武突然捧著胸口大叫起來,“哎呦,疼,好疼。”他一邊說一邊展示出受傷的樣子。

春池立刻緊張起來,回想早上白孝武攔人時是不是這傷著了。她伸手想解開白孝武的衣扣查看傷勢。

“你等一下。”白孝武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神情又變了一副模樣,“怎麼樣,我這想你想的可熱乎了。特彆燙手。”

白孝武的話讓春池瞬間紅了臉。春池被他這麼一捉弄,又氣又想笑,“白孝武你這個潑皮。”

白孝武摟住春池,“是啊,老天爺疼我這個潑皮,讓我來把你娶了。”

白孝武抱了好久,他覺得春池和他認識的女娃都不一樣,因為春池,他有了特彆想保護人的衝動。還有反抗人的衝動。如果說先前,黑娃哥和三伯鬨翻了,隻要父親不允聲,孝武是不敢違背長輩的意思的。但是春池不一樣,這個省城裡來的姑娘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她勇敢而無畏,是孝武看到的為數不多的敢違背爸的人。

春池說不累,但白孝武還是心疼媳婦,要背著她回家。

“這不合規矩。”春池要下來,但白孝武不讓。

“你私自出門找黑娃媳婦,就已經不合規矩了,還怕多這一條兩條的?”白孝武正了正背著的姿勢。

“是不是你們不裹腳的女娃都特彆有自己的想法啊?”白孝武看著春池的腳,明明不是同村裡那些婦人一樣的三寸金蓮,但孝武就覺得他媳婦的腳特彆好看。“你是這樣,靈靈是這樣,香菊……”

那個已經消失在風中的女娃。

提及香菊,白孝武的心頭總會掠過一絲疼痛。

那是他心中的隱痛,是他永遠無法釋懷的過去。

他無法忘記香菊,那個因為他的無知而失去的女娃。如果不是他跟著哥哥起哄要去看石頭,香菊就不會丟了。而每每提到香菊的名字,白孝武就會沉默不語。

然而,春池似乎並不介意。她輕輕拿起手帕,為白孝武擦去額頭的汗水,然後柔聲問他:“為什麼每次提到這個名字你就不說話了?”

白孝武哪裡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香菊妹妹,就在他麵前。

隻是可惜,香菊已經變了模樣,變了脾性,他已經認不出她了。

“我若說了,你彆不高興。”白孝武有些遲疑地開口。

“我是會介意的人嗎?”春池微笑著回答,她的笑容讓白孝武感到溫暖,“你同我講講她吧。同我講講——你記憶中的她。”

“好。”白孝武緩緩回答,“香菊這女娃從小就特彆可愛……”他的聲音漸漸低沉,沉浸在回憶中,“她總是咿咿呀呀地追在我身後叫,阿哥,阿哥的叫著。叫的比靈靈還甜,讓我爬上樹給她摘山楂吃……”

“她的脾氣特彆鬨,但也特彆好。隻要一吃山楂果子啊,她就會乖乖的跟你走。”

“我有時候都在想,是不是因為把她教的太乖,壞人一給她山楂,她就跟著走了呀。”

“白鹿原山頭有一片山楂林,那是我種的。我想著香菊如果活著,她就一定會回家,如果看到山楂樹,她就知道,家在哪了?”

白孝武說著,卻潸然淚下,他突然感到嘴裡被塞了一顆果子。

而那就是春池摘的山楂果。

“甜不甜?”春池問道。

“甜。”白孝武明明在笑,但眼淚卻融合著汗水往下流淌著。

春池拿手帕給白孝武擦了擦淚,“吃了甜的,可就不許哭(苦)了。”

一生何其漫長,春池,幸有你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