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軒這邊剛在教白孝武夫妻之道,就看見遠處春池拿著一籮筐的食物,衝白二人招手:“孝武哥,爸!”
這不巧了嗎?白孝武嘴上剛念叨著自家媳婦,人就出現在眼前了。
白嘉軒看了一眼在原地發愣的白孝武,下令:“還不趕快去接你媳婦!”
得到父親的允許,白孝武扔掉鋤頭,撒腿就跑得那叫一個飛快。
“春池。”白孝武滿頭大汗的,熱得直喘氣。趕緊從春池手裡接過籃子。
春池給白孝武擦汗,打趣他:“你這麼急乾什麼?”
這小子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我這不惦記你了嗎?那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白孝武笑著說。
春池調侃:“你怕不是把學堂的學東西都用來哄女娃娃了。”
“我弱冠之後都沒跟女娃說過幾句話了。”白孝武怕春池誤會他耍油頭,急得汗又往外冒。
“好了,你什麼人我還不清楚啊。”春池又笑了。但陽光刺眼,曬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眼下的這副情景有些窘迫。
“你們說好了沒有,我快餓死了。”白嘉軒在遠處嘮叨起來。這小兩口膩歪,但可把他給餓壞了。
“好嘞,爸。”春池這一聲喊得特彆甜,讓白嘉軒心裡美滋滋的。想著孝武真有福氣,娶了個知心又會疼人的媳婦。娶妻如此,夫複何求。
高高的麥草給春池遮了不少陽,春池看著遠處的山坡,想起她當初就是從那條路被拐出去的,現在,她又回到了白鹿原。
突然她感覺頭上有什麼東西壓了下來,原來是白孝武親手用廢棄的麥稈捆的麥帽。他知道春池怕曬,想著他白白嫩嫩的媳婦可不能被太陽曬黑了。
他隻去過縣城,那是他所見過的最繁華的地方。而寶蓮花是他見過最金貴的花,如果不是有錢人,根本養不起。而且那花要養,不僅要肯花錢,還要花時間。而他也想好好養著春池,他也想嗬護春池這株隻屬於他的花。
春池把麥帽摘下來,拿在手裡翻看起來。這帽子的樣子真簡單,甚至可以說是有點醜。不過,白孝武看她摘下帽子又抬手給她遮擋陽光的舉動,讓她心裡暖暖的。春池拉住他的手,微笑道:“孝武哥,我可沒這麼金貴。”
春池靠在白孝武的懷裡,眼睛依然注視著那頂麥帽。她一根根地撫摸著編好的麥稈,聲音溫柔:“說真的,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白孝武緊緊地摟住她,似乎想把全世界都給她。
不過,如果他知道春池就是那個曾被賣到窯子裡的香菊,他還會像現在這樣對待她嗎?眼前的春池,或許讓他願意為她摘星星摘月亮。但是,香菊呢?
春池心中的焦慮和不安在不斷地升溫。
她貪婪地接受著白孝武的愛和溫暖,卻又因為害怕有一天真相大白而痛苦不堪。自私和道德的譴責在心中不斷交織著,咒罵著卑鄙。
白孝武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輕聲問道:“春池,除了做糕點,你平時還喜歡乾什麼?”
春池的心猛地一跳,她不敢抬頭看他。
她做的糕點雖然受到了白家人的喜愛,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那隻是她被老鴇逼著學的手藝之一。
為了在窯子裡生存下去,她被迫學會了各種技能。無論是做糕點還是琴棋書畫、四書五經,都是為了迎合那些前來光顧的客人。
更甚的是,她為了所謂的“博學廣知”,甚至連洋文都略通一二。
那些讚美她是妙人,是知音的人並不知道,在那九年的時間裡,她經曆了怎樣的痛苦和折磨。
“沒,沒什麼喜歡的了。”春池把頭埋在白孝武的胸口,淚水悄悄滑落。
白孝武感覺到了她的顫抖和濕潤,心中翻江倒海,但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才好。
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後背,低聲說:“春池,你彆哭了,以後,我不問了。”
他的語氣充滿了柔情和心疼。他不想再觸碰到她那些不願提及的過去,那也許是春池的傷疤,而白孝武也不會去撕開,他隻想好好地守護和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一飯一蔬,一朝一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