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趕巧了(1 / 1)

“你怎如此毛手毛腳!”惠貴妃身旁得大宮女碧雲出聲喝斥道。

沐雲自知闖了禍,立時跪下請罪,才在公主跟前得臉不過幾日,便出了差錯,恐是再難得到重要了,沐雲臉色發白,輕咬下唇,雙眼含淚,頭頂的小兔子僵著身子,四腳朝天,一動也不動。

“無妨,是本宮手不穩,未曾抓牢,跟這個小宮女無關。”惠貴妃道,製止了碧雲的責難。

“娘娘的手怎麼了?”姬星妤適時表達了關心。

“沒什麼事。”惠貴妃輕輕搖頭,不欲往下說。

碧雲卻替主上感到委屈,不顧惠貴妃的眼神示意,上前解釋道:“公主落水昏迷那幾日,娘娘日夜不停地給公主抄寫平安經祈福,至今手腕酸痛。”

碧雲是惠貴妃身邊的大宮女,與姬星妤自是相熟,抬頭看了姬星妤一眼,又大著膽子道:“娘娘怕公主擔心,特意囑咐宮人不許聲張,隻是奴婢實在不忍娘娘對公主一片真心,卻被那些小人冤枉娘娘對病中的公主過於冷淡,什麼過往情誼都是虛假的。”

“碧雲!”惠貴妃不讓她繼續往下說,對著姬星妤道:“這丫頭都被我慣壞了,如今越發不成體統了,公主你不要往心裡去。”

被內涵的姬星妤看著委屈得偷偷紅了眼眶的碧雲一眼,目光掠過她頭頂上一臉得意壞笑的灰毛狐狸,不禁感歎自己過往那些年真的不怨,誰能想到這樣的真情實感都是演出來的呢?

姬星妤調整了一下情緒,隱隱流露出羞愧之色,“我……”

惠貴妃手指輕輕點了點姬星妤的唇瓣,不讓她繼續往下說,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頭,便起身離開。

姬星妤羞愧難當的低下頭,心中卻在自嘲自己果然都是適應性極強,自己亦是如此,前不久還會因為惠貴妃頭頂的小蛇而感到害怕的自己,如今卻已然能夠麵不改色的接受,更能做出一副親近的模樣……

待惠貴妃一行人離開,姬星妤麵色如常地讓沐雲起身,“你起來吧,此事莫要往心裡去。”

沐雲眼眶紅得更厲害了,腦袋上裝死的小白兔變成了撲棱著翅膀,嚎啕大哭的小鳥。

姬星妤有些於心不忍,安慰道:“此事真的無妨,你就當沒發生過就行。”

沐雲哽咽著點了點頭,勉強收拾好情緒,麵上已經恢複了平靜,內心卻無比自責,公主待她如此寬厚,她卻搞砸了事情!

姬星妤看著麵帶微笑的沐雲,又看了看她頭頂側趴著流淚的小狗,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宮裡的這些宮女中沐雲心思最為純淨細膩,如今看來過於細膩了也不件好事。

隻是每每姬星妤想安慰沐雲時,她總是露出一副端莊得體的微笑,示意她無事,一點都沒把這件事放心上。

罷了罷了,姬星妤隻能隨她去了,在主子麵前出小差錯這種事情,初次碰到總以為是天大的坎,次數了,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姬星妤這一病就將養了一個多月才徹底痊愈,期間昭帝、皇後、太後不斷賞下諸多珍寶補品。

太後年壽已高,原先姬星妤還在昏迷時,昭帝下令不準驚動太後,等太後得知此事後既驚又怒,直接把昭帝叫到宮中訓了一頓,而後各種賞賜便如流水一般進入姬星妤的宮殿,她就這麼一個貼心的孫女,自然是寶貝得很。

而其餘的妃嬪、皇子、皇親國戚們也紛紛送上各種禮物略表心意,姬星妤宮內的庫房都快堆滿了。

——

陽春三月,大地回暖,萬物複蘇,樹梢枝頭,池邊草地皆是生機盎然、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太學的騎射課上,貴女們紛紛身著窄袖騎馬裝,與平時寬袖長裙相比,有種英姿颯爽的美。

自前朝起,朝廷便廣設官學招收天下學子,為其傳道授業,其中太學則是最高學府,收納了天下最頂尖的優秀學子。

太學劃分為甲、乙、丙、丁四個等級的學堂,其中甲級為最優級,隻招收二十歲以下的學子,學子們必須經過層層選拔和考試才能進入。

哪怕是皇子們,隻要能力不達標,一樣無法進入甲級學堂,至於乙、丙、丁級學堂則會分配給世家貴族子弟一些名額。畢竟無論何時何地,都無法完全摒除貴族階級所擁有的特權。

本朝民風開放,在原有的太學基礎上單獨設立了女子學堂,這是本朝的第一位長公主提出的建設性想法,女子亦需要讀書識字,習得技能知識。

不過相比於甲、乙、丙、丁四個學堂,女子學堂的入學考核和授課內容則簡單許多,女子學堂的學生也皆是官宦世家女子,畢竟女子不可入朝為官,平民百姓並不會願意花費精力做一件沒有回報的事。

而女子學堂設立以後,皇家宗室之女皆會送入學堂學習,所謂上行下效,官宦世家亦紛紛想方設法把家中的嫡女都送入學堂學習,能不能學到什麼無所謂,重要的是能結識強大的人脈,為家族牽橋搭線。

女子學堂設有國學、珠算、禮儀,馬術騎射等諸多課程,但是課程學習並不深入,更多像是培養一位全能的當家主母。

姬星妤因著先前的落水,已經許久未曾來學堂,如今來了,許多人都圍上前來請安問候。

姬星妤耐著性子一一回應,待騎射課的固定任務完成後,便獨自一人騎著馬在馬場上漫無目的的閒逛。

雖說她早就知道那些同學與她交好是各有目的,但是因為她新獲得的這項神通,那些貴女的心思算計都被赤裸裸的呈現在姬星妤眼前,這讓姬星妤感覺十分不適,有時候看得太清楚了反而不好。

太學的馬場遼闊,男女騎射課所用的場地僅用矮矮的木欄相隔。一般來說,不同學堂的騎射課會安排錯開時間上課,特彆是女子學堂與其他四個學堂更是如此。

太學是公辦學堂,裡麵的學子皆是領受朝廷補助,是以朝廷定期會派人考察太學的課程進度,學子們的學業情況,且考察極為嚴格。

近日春雨連綿,各個學堂的騎射課都已經被延遲許久,難得有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各個學堂便急著將課程補上,也顧不上其他,好在場地足夠寬敞。

姬星妤騎著馬不知不覺便到了木欄附近,對麵便是其他學堂的馬場範圍了,對麵的馬場異常遼闊,而這邊的馬場則遠小得多,兩個馬場的差距就象征著男女的地位差距,女子相對於男子總是是弱勢,所能得到的資源總是遠少於男子。

姬星妤苦笑著搖搖頭,將自己突如其來的胡思亂想儘數甩出腦海,古來便是如此的事,何必多慮,何苦多慮!

姬星妤騎著馬來到馬場邊緣,此處載有幾顆柳樹,抽出嫩芽的柳樹在春風中舒展枝條,自然而又清新的氣息讓人心緒逐漸變得寧靜祥和。

隻是不遠處傳來的動靜破壞了一份寧靜,姬星妤眉頭微蹙,準備驅馬離開此處,卻在隱隱聽到“謝確之”三個字,不由停下來。

謝確之正是救了她的謝侯世子,說是謝侯世子,確實有名無實,當初謝確之的父親年紀輕輕屢立戰功,得封侯爵。

可惜天意弄人,謝確之尚在繈褓的年紀,謝侯父母便為國捐軀了。按理說,父死子繼,可本朝以來,還未曾有繈褓中的嬰兒便繼承爵位的先例。是以最後爵位落到了謝確之叔父謝行崢的頭上,雖說昭帝曾言謝確之當為侯府世子,未來繼承爵位,可確實下達沒有冊封文書。

謝行崢也確實是個有能力的,不僅在一片爭議中坐穩了爵位,還得到昭帝賞識,在軍中謀得實職,成為朝堂上炙手可熱的新貴。

謝行崢的嫡子謝知亦與謝確之年歲相當,隨著謝知亦的逐漸成長,才名漸顯,謝確之這個侯府世子的地位便開始越發尷尬起來。

謝行崢自然想將爵位傳給自己的嫡子,可他的爵位本就襲自謝確之父親,若是無故跳過謝確之,將爵位穿給謝知亦,便是昭帝肯應允,也隻怕免不了背上個背信棄義的罵名。

可是就此將爵位傳給謝確之,那多年的努力都將付之一炬,所有的付出的心血,所有得到的榮耀,都平白為他人做嫁衣裳,謝行崢又如何能甘心?

若是謝行崢的子孫後代都是不成材的蠢貨便罷,或許他也就此認命了,可偏偏謝知亦才能出眾,謝行崢又怎麼可能不為自己的嫡子籌謀。

如此一來,謝確之在侯府的地位便開始分外微妙了。畢竟謝知亦才華橫溢、德行出眾,那便隻能是謝確之德行有缺,不堪大任了,也唯有如此,謝行崢才能名正言順的越過這個有名無實的侯府世子,將爵位傳給謝知亦。

姬星妤想起這些日子打探到的消息,心中也難免為謝確之的遭遇而感到微微歎息,她原就想報答謝確之,卻一直沒有尋到機會,如今卻正是趕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