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出來了!”
“嗷嗷!我的手!我的皮膚怎麼會變成這個鬼樣子!”
“唔我的頭好痛……”
覆水涯上,一群修士或站或躺,或是欣喜若狂,或是痛苦掙紮,或是不動聲色地收好自己在秘境中得到的寶物,暗中離去。
喬青陽繞過地上那群半死不活的人,著急地往前方小跑,邊跑邊四處張望著。
顧黎沒想到出了秘境,喬青陽還不忘抓住自己的手腕,心裡又開心又莫名吃味,故意問:“青陽走的那麼著急,莫不是有喜歡的人等在山下,急著去尋她呢。”
他這話雖然說是存了些揶揄的心,但顧黎比誰都知道喬青陽是不可能突然喜歡上誰的,少年來到洛丹城的這幾日,要不然就貓似的往房頂上竄,要麼就躲在屋子裡吃東西,看上去愛劍比愛姑娘更多。
但顧閣主很快便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喬青陽腳步不停:“嗯。”
顧黎:“……”
閣主內心瘋狂扭曲,臉色不太好看,幸好現在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陰沉著臉也看不真切。
顧黎陰陽怪氣:“想不到青陽年紀輕輕就已經心有所屬,隻不過年少時的喜歡往往都太過淺顯,長久不了,成不得什麼氣候的。”
喬青陽視力極好,這一路過來幾乎已經確認了那人根本不在覆水涯。
心中又是擔憂又是帶著點莫名的焦灼。
劍心情不好,說出的話也咄咄逼人:“我和摯友當然會長長久久,年少的喜歡也是喜歡,李道友如果不信,也大可以去尋找幾名知己好友,便能知道成不成的氣候。”
顧黎哽住:“……你說你喜歡的那人是你的朋友。”
喬青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嗯嗯。”
“那你要找到的人,也是那位朋友?”
喬青陽覺得他真是莫名其妙好生奇怪:“對啊。”
…………
後來的藥修便不再故意說些奇怪的話來氣人,乖乖地跟在喬青陽的後麵,被少年像抓犯人一樣抓了一路也不生氣,甚至還好脾氣地問喬青陽要不要喝甜水。
這人忽然變得那麼好說話,喬青陽卻反而彆扭無措了起來。
但還是沒有放開顧黎的手腕,隻是沉默了片刻後認真許諾:“等我找到我的朋友後,就放了你。”
顧黎倒是也沒有說什麼“你憑什麼抓著我!”“你朋友和我有什麼關係?”這種懷疑反駁的話,畢竟‘李故’這個身份,在目前看來的確是疑點重重。
說不準,喬青陽已經開始懷疑‘李故’與‘黎一山’兩人之間的關係了。
閣主一邊假裝乖巧地跟著喬青陽,一邊在心中盤算著該怎麼在將‘黎一山’完全摘出來的情況下,趕緊讓‘李故’消失在人間。
但少年走得飛快,連帶著他都不得不加快腳步,顧黎本來就體虛,想要完全跟上喬青陽,得要用上全部體力才行,一時間光顧著喘息了,連腦中的計劃都來不及想。
因此,當被喬青陽帶到了叁壹劍閣門前之時,顧黎都還沒能想出萬全之策。
不過隻要回到劍閣就是他的主場了,阮菁菁心思縝密,徐正奇雖說不著調了些,但也還算機靈,兩人也都是認得他‘李故’的偽裝皮囊的,肯定能夠暫時替他隱藏遮蔽一二。
顧黎這樣安慰著自己,提起來的心勉勉強強落下去一下。
但下一瞬間就又提了起來。
嗯,連帶著他的身體一起。
喬青陽動作利落,姿勢熟練,落地帥氣地拎著顧黎的後衣領地翻進了機關重重戒備森嚴的劍閣。
太過於熟練,甚至像是進自己自家後花園。
就連閣主本主都要忍不住懷疑,自己重金設立每年加強修複的護閣陣法其實是粗製濫造的廢棄裝置。
但其實喬青陽隻是單純地為了方便,偷偷使用神力在護閣陣法上挖了一個僅容自己通過的小洞。
麵對麵帶菜色的顧黎,劍先發製人義正言辭:“這裡是劍閣,隻有閣中之人才能進入,李道友為何也能毫發無損地進來。”
顧黎一邊在心中暗道孩子大了,都會算計人了,一邊睜大些眼睛假裝聽不懂:“是這樣嗎,我也不清楚,莫非是沾了青陽的光才恰巧進來的?”
這個人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恰巧此時有人路過,喬青陽連忙帶著顧黎背過身藏到角落的陰影中,等到那幾人走過了,才小心翼翼地出來。
喬青陽還貼心地囑咐顧黎:“劍閣閣主脾氣不好,我將你帶進來若是被發現了,可能會惹來禍事。”
又被說脾氣臭又行動不能自理的顧閣主試探建議:“那要不然你先放我回去。”
少年抿住唇沉默了片刻,然後抬起眸堅定拒絕:“不要。”
他又重複了一遍:“等我找到我的好友了,就放你走。”
不放他走,你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得到。
閣主默默在心中吐槽。
顧黎幻想了一下,自己白天裝李故,晚上裝黎一山,偶爾再抽空扮扮劍閣閣主的艱難場麵,忽然有種撿起石頭往自己腳上砸,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懊悔感。
“你在想什麼。”發現青年表情奇怪,眉頭微皺,喬青陽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顧黎回過神便對上少年清亮平淡的眼神,忽然卻驀地心中一慌。
他不會真的發現了吧,顧黎有點坐立不安,藏在袖中的手指擰在一起。
如果不是發現李故和黎一山是同一人,又為什麼會那麼堅定地不讓他走,還非要等到找到黎一山。
如果黎一山的身份曝光,喬青陽會生氣難過是一個方麵,他也肯定會懷疑一個小小的劍閣管事怎麼可能會有進入秘境的權力,到時候顧黎的真實身份也藏不太住……
喬青陽當然是體會不到顧黎這樣複雜的情感的。
劍的想法事實上非常簡單。
李故不見黎一山出現,黎一山不見李故出現,劍不相信會有那麼巧合的事情發生,再加上秘境中李故某些奇怪詭異的舉動,劍很快就產生了一個合乎邏輯的猜測——李故和黎一山一定是仇敵!
為了傷害黎一山,李故費儘心機地進入秘境,和與一山是好友的自己打交道,故意引誘一山靠近秘境,使得一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柔弱凡人掉進幻境,然後再夥同他人抓走一山的身體。
這一切,都在李故的掌控之中!
喬青陽越想越覺得是那麼回事,一邊擔心著好友的安危,一邊慶幸在秘境中時自己還是憑借著堅強的意誌沒有被李故所蠱惑。
但當然也隻是猜測,或許一山已經被阮菁菁她們帶回來了也說不定。
兩個人各懷心思,很快便來到了喬青陽之前住過的房間前。
喬青陽打開門,示意顧黎進去,然後啪的一聲關上房門。
顧黎心中暗道不好,連忙拍門:“青陽,你這是做什麼?”
很明顯,喬青陽隻是單純地將他關了起來。
但劍還是很善良的一把劍:“吃的東西都在床左手邊第二個櫃子裡,你如果餓了就吃裡麵的東西。”
顧黎心想你的零食零嘴都是他給你放的,在哪裡沒有人會比自己更清楚。
喬青陽還偷偷誇讚了一下自己很有原則,沒有把所有藏著吃食的地方全部告訴李故,卻不知他以為的秘密零食基地早就被人發現了。
“我走了,你乖一點不要引來其他人。”喬青陽最後說。
顧黎能說什麼呢,他隻能答應下來。
然後等少年的腳步聲一遠,就從儲物袋裡拿出了備用鑰匙。
閣主大人得意一笑,青陽啊青陽,你還是單純了點。
但鑰匙和門是匹配的,但卻依舊打不開,顧黎伸出手觸碰到了一層淡淡的靈力屏障,嘴角懶散的笑意僵住。
喬青陽甚至根本沒有鎖門。
神劍大人行走人間,純靠實力不講智商。
顧閣主頭一次馬前失蹄,普天同慶。
喬青陽走了沒有多久,就遇到了懷裡抱了一堆東西的徐正奇。
本來打算忽略,但卻遠遠地就被喊住:“喬少俠喬少俠!過來幫個忙唄!我要送到阮菁菁那裡去。”
喬青陽猶豫著走近:“我還要去找一山。”
徐正奇大大咧咧地將懷裡雜七雜八的東西分了一下給少年,衝著他眨眨眼:“你找他做什麼?”
喬青陽不知道說出黎一山來過覆水涯,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想了想便避重就輕簡潔說:“我懷疑他出事了。”
小子,你出事了,咱閣主都出不了事。
徐正奇也隻敢在心裡腹誹一二,嘴裡卻隨意敷衍著:“放心放心,他好得很呢,出不了什麼事。”
喬青陽看他一眼:“你怎麼知道,今天在閣中見到一山了嗎,他現在在哪裡?”
徐正奇:“……”
這小子怎麼從秘境裡出來後,攻擊力上升了那麼多。
“哎呀哎呀,先幫我搬東西過去嘛,我和黎一山又不熟,你放心阮菁菁和他熟,她肯定知道!”徐正奇隻能含含糊糊著糊弄過去。
阮菁菁……
阮菁菁知道個鬼。
麵對站在一旁抱住劍一言不發的少年,阮菁菁努力維持微笑。
閣主天天神出鬼沒,裝這個裝那個的,她哪裡知道他去哪了。
“要不然喬少俠你先坐著休息一下,我來檢查一下你帶回來的生魂草。”阮菁菁打算轉移一下少年的注意力。
但劍的目標明確:“劍閣不是嚴禁隨意進出嗎,一山出去了你們怎麼會不知道。”
阮菁菁冒冷汗,哈哈笑兩聲連忙補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一山好像是被派出去購買靈藥了,很快就回來。”
說著便暗中和徐正奇交流眼色。
閣主是傳信說今天回來吧。
徐正奇堅定點頭。
絕對沒錯。
阮菁菁稍微放下點心,咳了一聲:“要不然喬少俠你先回去等……”
“我去藥鋪找他。”
!
喬青陽剛轉過一半身,就被拉住手臂。
阮菁菁拉住左邊,徐正奇拉住右邊,都死死不撒手,眸中含著淚光:“你先彆走!”
喬青陽:“??”
阮菁菁磨著牙微笑:“你還是就在這裡等吧,一山買到了藥也還是會過來找我報備的,免得你們錯過了。”
喬青陽想了想覺得她說得對,便坐到了阮菁菁的對麵,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平靜注視著前方。
阮菁菁:“……”
然後下一刻,一本書被放到了喬青陽的麵前,阮菁菁彎腰溫和地幫他翻開:“喬少俠單單坐著,未免無聊了些,不如看點雜書消磨一下時間。”
“徐正奇,”阮菁菁故意正色說:“你來陪喬少俠看書。”
本來想偷偷溜走的徐正奇:“……好。”
但剛鬱悶的坐下,便發現少年的身體僵硬,眸子睜大像是發現了什麼極為震驚的事情。
他好奇地看過去,卻發現是閣主某一個臉譜麵具的設計圖。
這裡原先是給閣主辦公的地方,後來顧黎的身體越來越不好,這裡又太潮濕,就搬到了彆的地方,這間屋子又大就被空出來給阮菁菁使用。
偶爾也見到本閣主以前的筆記也不稀奇。
徐正奇心中莫名一慌,但想了想反正喬青陽也不知道閣主到底長什麼樣子,又放心下來,得意洋洋地介紹:“厲害吧,我們閣主可是個厲害的易容師,他製作的易容丹和人臉麵具我敢說世上沒幾個能比得上。”
想到這裡,徐正奇又忍不住吐槽:“閣主還老給自己偽裝出來的身份起些奇怪名字,什麼顧麗麗,李菇菇,顧一三什麼的……”
“你剛看的這個叫啥來著,好像是李、李……”
喬青陽提醒他:“李故。”
“欸對對對!就是這個!”徐正奇高興地拍了下桌子,接著後背一涼,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扯了扯嘴角:“你咋知道啊。”
喬青陽麵無表情,翻到書的最後一頁,徐正奇顫顫巍巍地看過去,發現那上麵畫著個還沒完成的草圖,但圖的下方已經被人備注上了姓名。
黎一山。
少年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平靜,卻仿佛醞釀著巨大的風雨:
“這個呢,這個麵具又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