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權貴 “你再弄丟老子的劍試試呢!……(1 / 1)

作為一把劍,喬青陽的身上沾染過無數的鮮血,凡人、魔、妖怪、甚至是神仙,鋒利無情的劍刃往往在一瞬間便能奪去成千上百的性命。

喬青陽以為自己早就能夠平淡冷漠地麵對生死。

但他卻不知道,從前的那些戰場上的經曆根本算不上真正的生離死彆。

生命的流逝,隻有發生在自己和身邊人的身上,才最為驚心動魄。

喬青陽坐在覆水涯邊上發了很久的呆,這個地方他隻來過三次。

一次是秘境入口打開之時,他一劍劈開空間,覺得人間人事都十分無聊目中無人,第二次是陪著暄安等比劍遲到的徐沐陽,寒風將臉刮的生疼,他懵懵懂懂地感受著另一人從期待到失落的情緒,第三次就是現在,和煦的春日,他與顧黎一起來祭奠死去的徐沐陽。

明明前些日子還鮮活的人,轉眼就成了一方矮矮的墳墓。

耳邊傳來姍姍來遲的宋夫人壓抑克製的哭聲。

喬青陽忽然覺得很惶恐,迫切地想要抓住點什麼,一伸手卻隻握住了溜走的春風。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悼念的情節都會伴隨著細雨,喬青陽眨巴兩下眼睛,便感覺到幾點雨水順著睫毛滴落下來。

好涼。

喬青陽哆嗦了一下。

頭上卻出現一把油紙傘,顧黎輕聲哄他:“下雨了,我們先回去。”

劍今天格外聽話,乖乖地站起來跟在顧黎的旁邊。

油紙傘不是太大,儘管兩人都身材修長,但好歹是成年男人,總歸是顯得擁擠。

喬青陽的小半邊衣袖被打濕了,顧黎特意將傘往少年的方向傾斜,更是被淋到了半邊肩膀。

如今雖然已是春季,但還依舊帶著點寒意,被雨打濕的地方,風一吹就忍不住微微顫栗。

喬青陽想不太明白:“下雨了凡人都會打傘,但不管怎麼打雨總會傾斜進來的,避免不了的事情費儘心機去規避它有什麼意義呢。”

前方不遠處是徐沐陽的墳墓,遵循他的意思,暄安將他葬在了覆水涯上。

宋夫人是昨夜才收到的消息,親筆信還是暄安送去的。

她無力地撫摸著兒子冰冷的墓碑,美目裡透著無儘的痛苦和絕望,在她身邊站著個五歲上下的稚兒,他年紀還太小,體會不到什麼是死亡,但被母親的情緒所感染,也小聲抽泣起來,邊哭邊用力揪住宋傾的衣袖,懵懂又無助,小聲安慰著:“娘親不哭,娘親不哭。”

顧黎收回落到這對母子身上的目光,按住喬青陽蒼白的手心,聲音淺淺聽不出來太多情緒:“但打傘總是要比淋雨強的,就像兩碗藥,哪怕都不喜歡,青陽也會特意選擇不那麼苦的一碗。”

他的手其實也沒有什麼溫度,手腕上冰涼微濕的晶石鏈子觸碰到喬青陽,將人冰得清醒幾分。

耳邊壓抑的哭聲還在持續著,沉浸在悲痛中的人發絲被雨水淋得濕透也無從顧及。

喬青陽緩慢地眨眨眼,背後的長劍猛然飛出,金光閃過,一道堅硬透明的屏障無聲地在墓前母親的頭頂形成。

它似乎將雨聲和寒冷也隔絕了起來,喬青陽舒出口氣,隻覺得周身終於升起些溫度。

“我明白了,”少年無意識地蹭了蹭好友的肩膀,將自己和顧黎挨得更近一些,汲取點難得的溫暖,眸子終於亮起些神采:“就像我的劍鞘,哪怕知道就算找回來也可能不是本來的劍鞘了,但尋找總是要比等待好的。”

神君們沒有教會的道理,喬青陽終於在人間的幻境中遲鈍地觸及了分毫。

但他們終究隻是旁觀者,表現地在過於悲傷也不可能比得過亡者家人。

也不可能比得過親曆者。

宋傾身上有著比很多男子更加堅定的毅力,短短半年失去兒子和丈夫,整個徐家的壓力便壓到了她單薄的肩上,她沒有在墳前呆上太久,勉強掩藏住悲慟後便帶著幼兒離開了覆水涯。

期間還提起精神對喬青陽兩人,甚至是暄安表示了感謝。

暄安好像一夜之間成熟了,臉上吊兒郎當大大咧咧的笑意永遠地消失在了覆水涯。

宋母沒有要徐沐陽的靈劍,隻帶走了兒子戴過的鬥笠和一些衣物。

胥酌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鍛造者本人的手上,古樸的黑石在劍把上輕輕搖晃。

他在徐沐陽的墓前站了一整個晚上,沒有打傘,也拒絕了喬青陽的好意,獨自站在雨中,像一尊腐朽老舊的石像。

“你們這些小兔崽子,看夠了沒有!”一道熟悉的蒼老的聲音沒好氣地在空中響起。

喬青陽回神,便發覺眼前暄安背影開始變得恍惚模糊,整個幻境在一瞬間扭曲起來。

“看夠了就給老夫滾出來!”

喬青陽在眼前完全黑掉的前一刻,連忙慌慌張張地去抓住了旁邊人的袖子。

曆經八個多月,這場長得過分的幻境終於算是落下了帷幕。

喬青陽從幻境脫離出來後,便連忙扭頭去尋找顧黎,但低頭卻發現正被自己緊握住手不放的人,竟然李故。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飛快甩開手,顧黎恰巧也在這時候清醒過來,見到少年疏離的眼神,愣了兩秒然後很快反應過來,作懵懂驚訝樣:“青陽?這裡是哪裡?我們從幻境中出來了嗎?”

喬青陽在幻境中呆了大半年,現在一下子回到秘境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特彆是身邊換了一個人,讓劍莫名有些心慌。

“你也在幻境中,那為何我找遍了整個秘境都沒有見過你?”喬青陽問。

“啊,我太過倒黴,才進到幻境中沒幾天,就因為得罪城中權貴被關起來了,一直沒有機會去尋找你們。”顧黎裝作苦惱。

喬青陽看他一眼:“哪個權貴?”

劍的八個月可不是白呆的,為了尋找徐沐陽、李故的下落已經成了茶樓的常客,張小莊口中的各大門派權貴的八卦,他沒聽過百八十遍,也聽了一二十回了。

顧黎:“……”

怎麼回事,騙不動人了。

正當顧黎猶豫著是隨便編一個還是假裝不知道糊弄過去時,樹後的徐正熙也悠悠轉醒。

“唔……”徐正熙緊皺著眉下意識碰了一下頭,然後猛然大驚痛呼一聲:“我的腦袋怎麼有個包!”

胖魚也在他的旁邊,它此時還維持著人身模樣,腦子中還維持著在木盆裡吐泡泡的記憶,見到終於又回到了秘境中,懵了一瞬然後便嘴巴一癟眼睛一紅,抱住尾巴就嗚啊嗚啊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魚回來了魚終於回來了嗚嗚嗚……】

它的哭聲太大,動作太快,將徐正熙都嚇了一跳,一抬眼便看到喬青陽大步向著自己走來。

徐正熙不明所以:“怎、怎麼了?”

“你……不記得幻境中發生的事了嗎?”喬青陽見他的反應好像不太對,動作一頓猶豫著發問。

但丹修很是迷茫:“什麼幻境?前輩你也摔到坑裡摔傻啦?”

他的記憶隻停留在自己一腦袋撞到石頭上的畫麵。

這八個月算得上深刻的記憶,忽然就隻有記得的感覺並不好受,喬青陽心情沉下去,正想再說點什麼,卻又被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師祖打斷。

“不用問了,他不會記得的。”隻是殘魂的師祖麵容蒼老卻平靜無比。

喬青陽轉過身望著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抿住唇出聲:“暄安。”

這一句不知道是在喊麵前的師祖,還是幻境裡雨中佇立的年輕劍修。

“這不是你的錯,”喬青陽表情平淡,語氣卻不自覺加快:“徐沐陽的身體本來就是強弩之弓,魔氣入體,就算當初沒有這一場比試,就算沒有劍氣破體,他也會死於自毀。”

暄安沒有第一時間回話,過了半響才揚起腦袋不滿惱怒似的大罵:“你們這群小子差點把老夫的秘境弄塌,又偷看他人回憶,老夫吃的鹽比你們這些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過的橋還多!用得著你來安慰我!”

喬青陽本來有些低沉的情緒被師祖給罵走個乾淨,劍一番好心卻莫名被罵,腦袋空了一瞬間,又羞惱又憤怒:“誰偷看了。”

師祖煩躁地擺擺手:“你們趕緊走吧,老夫好不容易才將這秘境修複好,可經不起你們折騰了。”

喬青陽本也打算動身離開,他很擔心外麵的顧黎。

秘境的大門打開前,一顆儲物石被徑直丟到了少年的懷中:“諾,你們要找到靈藥,真不知道幾根草葉子有什麼好找的。”

暄安喃喃自語:“還把老夫的湖都翻了個底朝天。”

轟的一聲響,秘境開始抖動,一個巨大的旋轉著的黑洞出現在眾人眼前。

顧黎因為心虛和煩惱身份的事,一言不發假裝透明人站在角落裡,心中已經決定等會兒一離開秘境便趕緊趁亂離開。

李故這個身份在秘境中存在一次就夠了。

正當他懶洋洋地想著要不然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讓‘李故’意外死在秘境中時,手腕卻忽然被人抓住。

顧閣主渾身一僵,扭頭果然和麵無表情的少年對視。

喬青陽注視著麵前的‘李故’,眸子平靜,卻莫名讓顧黎心臟驀地收緊。

“李道友這次,可不要再走散了。”喬青陽說。

顧黎心虛一笑,垂下眸子腦中瘋狂想著對策。

徐正熙神經很粗,沒有發現兩人隻見的暗流湧動,對於喬青陽和師祖之間像是打啞謎一般的對話,他雖然覺得奇怪卻不會去問也不會深究,畢竟他堅信,知道得越少的人才能活得越久。

見秘境之門已開,便連忙跑幾步跟上去。

一隻腳踏入黑洞之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喂了一聲,喊出來的名字太小聲,徐正熙沒太聽清。

他如有所感地回頭,便隻見一把長劍撲麵而來,他下意識地接過來,懵懵地低頭一看,‘胥酌’兩個燙金字體映入眼簾。

黑洞在一瞬間關閉,將某人暴跳如雷又宛如歎息般的聲音隔絕在外。

“姓徐的,你再把老子的劍弄丟試試呢!”